【被掩埋的真相】
雪还没停。
威尔逊的尸体上已经落了一层雪,依旧穿着昨天的衣服,明显不是刚刚才掉下来的。
玛利亚从电梯那里奔跑过来,发丝凌乱,跌啦着拖鞋,来不及套外套于是只穿着穿着单薄的睡裙,碧绿色的美丽眼眸此时悲痛欲绝,乔拦住她往威尔逊尸体上扑的身体,她跪坐在一旁捂着嘴泪流不止:“威尔逊……老天,老天……亲爱的……”
“德莉怎么样,她还好吗?”布鲁斯低声问露易丝。
“不太好,我做了简单的急救措施,她已经睡下了。”露易丝说。
布鲁斯走出门,虽然走路一瘸一拐的,他没拿拐杖,拐杖当下就被克拉克以强硬的态度扣在了他那里。
威尔逊的尸体上已经被乔盖上了一层白布,他死相凄惨,红白混杂的脑浆迸溅的四处都是,布鲁斯站在威尔逊坠楼处旁边半米的地方往上望,每个房间除了六楼都有阳台,阳台的朝向和大门一致,能让人看到远处的海洋。
海被冻结了一小片,浮冰与雪块将海面定格在起伏的那一刻,暴风雪狠厉的吹刮着脸颊,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而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两个人,包括受害者和嫌疑人,压抑而沉默的气息在岛上蔓延。
玛利亚穿着睡裙窝在门口的长椅上望着这边,冻的浑身都在颤抖,布鲁斯脱下大衣披到她的身上:“节哀。”
“他怎么……他是怎么……”她揪住布鲁斯的衣角,哽咽着,那个字格外难说出口。
“他是怎么死的?”她艰难的说,可怜的抬头看布鲁斯,这副模样会让每一个男人心动。
“你们住在一个房间,你不知道?”布鲁斯看着她的眼睛说。
“不,我们不住一个房间,一直是这样,”玛利亚说,“威尔逊认为同睡一张床是反人类的事,我们只在需要的时候同床。”
嫌疑人本来只有一个,死因在意外和人为之间徘徊,现在这一问答扩大了范围,布鲁斯感到头疼。
“我一直在睡觉,我……”玛利亚喃喃自语,“我不该睡觉的,要是我没睡说不定我就能拦住他了……”
“从现有的情况看,只能说他的死因是坠楼,不排除意外死亡。”布鲁斯说。
“可是,他怎么会……”玛利亚难以置信,“为什么我没发现?”
布鲁凝视女人片刻,低声说:“也有可能是畏罪自杀。”
玛利亚瑟缩了一下,没说话,她整个人都冻的缩进了布鲁斯的大衣里,依旧不肯离开这里,怔怔的盯着那块白布看,雪平静的下着,平静的仿佛这里压根没死过两个人。
“你们知道了?”沉默了一分多钟后她小声说。
她果然知道威尔逊和本杰明的关系。
“他没想那样的,那只是个意外,本来不会变成这样的,只是聊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威尔逊是个很好的人,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玛利亚有些语无伦次。
布鲁斯走进雪地里,掀开白布,新落的雪从布上滑下去,玛利亚惊呼了一声,泪水瞬间又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流出来的血液已经结冰了,尸体还没那么硬,这个温度下人死后五六个小时就能被完全冻住,从这方面来说死亡时间离德莉看到的时间不远,在一个小时之内,他把白布盖回去。
“我送你回房间,外面太冷了,一直呆在这会生病的。”他对玛利亚说。
玛利亚有点神经恍惚的点点头,任由他把自己拉起来,女人柔软的躯体贴在他的怀里,他们路过大厅,露易丝远远的看过来,挑高了一边眉毛。
“不是你想的那样。”布鲁斯无奈的说。
露易丝耸了耸肩:“我什么也没说。”
“是那个怪物,我早说了。”卢瑟冷笑,乔的表情看上去是想从背后给他一锤子,要是卢瑟也死这儿了布鲁斯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威尔逊和玛利亚的房间都在四楼偏中间的位置,威尔逊住第三个房间,也就是他的房间正下方,玛利亚住第四个,房间都是一室一厅一卫的设计,进门是客厅,卫生间和阳台紧挨着,卫生间的透明玻璃门朝外那一侧就是连通客厅和卫生间的阳台。
他在玛利亚的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桌子上东西放的很乱,玛利亚红着脸把地上的内裤捡起来塞到行李箱里。
“谢谢。”她嗫嚅道。
“不用谢,应该的。”布鲁斯说。
他走出门来到旁边威尔逊的房间,尝试按下门把手,按不下去,房门上了锁,玛利亚靠在门旁,已经披上了一件毛绒外衣,白色绒毛衬得她的面孔像个精灵什么的,布鲁斯注意到她个子很高。
“他平时很注重安全问题,你知道的,他们警察都那样。”她探头说。
“这代表意外事故?”她又说。
布鲁斯笑了一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花花公子。”
玛利亚眨了眨眼:“好吧。”
假设这是谋杀,那么这就是一宗标准的密室杀人案,他离开四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他自己房间的阳台往下看,下方就是威尔逊的尸体,他又拿起昨天晚上那根铁丝下楼。
他先是蹲下来寻找门下有没有鱼线之类的辅助工具,没有鱼线也没有别的痕迹,他撬开锁,进门前看到隔壁玛利亚的房门紧闭着。
威尔逊的房间十分整洁,被子平整的铺在床上,这要么代表他没睡觉,要么就是压根没回来过,房门上锁只是凶手制造出的假象,这样一来案发现场就变成了三楼或五楼,而三楼掉落的死亡率只有50%。
这下嫌疑人变成了卢瑟和他自己。
他本人都觉得这个结论荒谬。
可一想到威尔逊的死可能真的是意外或是畏罪自杀,他又觉得十分不真实,从威尔逊的举动和谨慎的性格来看他不是那种会畏罪自杀或是发生意外的人,他是那种法官的锤子落下前一秒都在自我辩护的人。
客厅外阳台的铁栏杆上有凹陷,像是挣扎的痕迹,痕迹靠近玛利亚的房间那边,地上有一块未化完的冰块和一根很长的鱼线,显然,这个是一个控制尸体掉落的延时装置。
房间的钥匙在卧室里的床头柜上,距离门口有很长一段距离,凶手没有用到这把钥匙,不过乔给他房门钥匙时倒是说了出门没带钥匙可以问他要备用钥匙。
玛利亚在隔壁拿着拖把走到阳台上,看到他之后惊讶的睁大眼睛:“你是怎么进去的?”
“乔那有备用钥匙。”布鲁斯说,他才看到玛利亚的阳台上都是水和冻住的碎冰。
“昨天晚上忘关水龙头了,流了一夜。”玛利亚不好意思的说。
“小心,地上很滑。”布鲁斯说。
他关上威尔逊的房门,等着电梯上行,想回自己的房间把事件再捋一遍,电梯承载着卢瑟一起上来了,他们俩面面相觑,彼此都露出一个商业化的假笑。
“你是要来这儿?”他迟疑的问。
“我是去找你的,碰上正好。”卢瑟说。
“玛利亚很漂亮。”卢瑟揶揄道。
真是难为他为了找到克拉克而说出这种话,布鲁斯想。
“谁说不是,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他明知故问。
“这里有一个不存在的楼层,你那层上面还有一楼,我想去五楼找找有没有通往六楼的通道。”卢瑟对他直言不讳,兴许是认为布鲁斯·韦恩对他造不成威胁。
“不可能,我住了快两天了都没看到什么通道,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布鲁斯矢口否认,他们俩双双走出电梯来到五楼的走廊。
“帮个忙,就当没看到我。”
“很困难,先生,这里刚死了两个人,我很难对任何人视而不见。”
卢瑟有些恼怒:“你真觉得我会干出这种事?”
“不好说,先生,”布鲁斯挡在电梯门口,“这是我的私人地盘,请您离开。”
刚刚可能还不好说,现在他确信卢瑟有弄死他的想法。
卢瑟往他身后张望,又侧头看电梯周遭,他并不死心:“下一个合作方案我给你们让利两成。”
“我的人身安全可比那些钱重要的多。”布鲁斯不为所动。
“你的房顶上住着一个怪物!你不怕他居然怕我?”卢瑟对他大喊大叫。
“我没看到什么怪物,我只看到你要闯进我的私人地盘,”布鲁斯故意说,“而且看起来很冲动,有暴力倾向。”
“你最好祈祷那怪物下一个要杀的人不是你!”卢瑟恼羞成怒,按下电梯门离开。
布鲁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到最后那扇门前,发现门没锁,是克拉克开的吗?他小心的推开门,门后没人,沿着楼梯上去,他听到两个男声在对话,是乔,乔在跟克拉克谈话。
“母亲在医院已经醒过来了。”克拉克说。
“醒过来就好,”乔干巴巴的说,“你…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我很抱歉。”
一小段沉默后,克拉克说:“没关系,父亲。”
“……如果我找到离开的方法了,你会支持我吗?”他说。
“你找到了?”乔说,“你要是能找到一个安全的途径那当然是最好的,我和玛莎都会支持你,前提是你要确保自己不会受伤。”
“我相信他,父亲,你们也相信他,”克拉克说,“布鲁斯答应帮我。”
“布鲁斯?布鲁斯是个好孩子……”乔说,“本来还想找个机会让你们认识,看来已经用不到了。”
“他就在门口,你不放心可以直接问他。”
乔打开门,布鲁斯朝他礼节性的笑了一下,眼神警告乔身后的克拉克。
“我就知道你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乔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克拉克交给你我很放心。”
乔停顿了一下,想要说什么,似乎是想到克拉克还在这里就没有开口,只是又拍了拍布鲁斯的肩膀:“谢谢你。”
“这是他自己争取的。”布鲁斯说。
乔的背影有些疲惫的颓了下去,他下楼梯关门离开,布鲁斯在思考他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克拉克的面说。
“我还没明确答应帮你。”他转头对克拉克说。
“哦,是吗?”克拉克微笑道。
他双脚离地飘到布鲁斯面前:“你真的对我不感兴趣?”
“在知道我的能力之后,”他悬停在半空中,双手背在身后,弯腰面对他,唇角微勾,“你根本不会再让我离开你的视线,要么监管我、要么杀死我……承认吧布鲁斯·韦恩,你没那么大度。”
布鲁斯现在认为他了解自己了解的有点太多了,程度之深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你是故意的,对我展示你的能力。”布鲁斯指出。
“显而易见,”克拉克摊手,“我需要你,现在你也不会把我放任自流了,双赢。”
他走进去,关上门,克拉克侧身让开一条路,他完全肆无忌惮的飞行着,布鲁斯的拐棍靠在墙边,他惊觉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去找它了,克拉克说得对,这是心病。
克拉克搬了把椅子放在他旁边:“你来找我是为了威尔逊?”
布鲁斯坐下来,双腿交叠:“不,我来跟你谈谈帮助你的条件。”
“那很好,”克拉克说,“因为这件事很难说清楚。”
布鲁斯抬高眉毛,但没问下去,他说:“坐下来,我讨厌仰视别人。”
克拉克在半空中盘腿坐下,把自己降到和他平视的高度:“满意了?”
他不是那种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布鲁斯意识到,同时他又再次被提醒对方并非常人,不能以对待普通人的方式来对待他。
布鲁斯的第一句话是:“你要去上大学。”
“……我还以为你的第一句话会是我要被关起来研究一段时间。”克拉克哑口无言。
“喜欢这个你得去找卢瑟,”布鲁斯继续说,“我会给你办理相关手续,但你必须拿到起码一个学位,然后去工作。”
克拉克明白了:“你想让我融入社会。”
“差不多就这样,之后再说,”布鲁斯站起身,他临走前转过身,“对了,玛莎怎么会进医院,昨天不还好好的?”
“她有心脏病,我把她送去了医院……你知道他们真正不让我出门的原因吗?”克拉克凝视他,眼眸在某一瞬骤然变得幽深,“布鲁斯,我杀过人,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乔迟早也会让你知道。”
布鲁斯抿紧唇,不发一言,转身离开,这触及到他的底线了,但他知道就像克拉克说的那样,他不可能再把这样一个危险的人放任自流。
他会找到他的弱点,控制住他。
“布鲁斯……”克拉克在他背后轻声说。
他没听见,下楼关上了楼梯间的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克拉克从楼梯扶手间的缝隙往下看,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门边没有痕迹,这个很好解释,只需要一个下降结绑在门把手下面的小扣上,从门外关上门,把绳子往下拉再抽掉绳子就能制造出一个门在内部反锁的假象,死亡时间在门反锁之前,著名的在尸体上盖房子型密室,延时设置则是为了扰人视线,代表死亡时间要在更早之前,从冰块的大小、融化程度和阳台上的温度来判断至少得有四五个小时。
室内温度高于室外温度,威尔逊的房间里又一直开着暖气,这一结论又推翻了之前根据尸体软硬程度所判断的死亡时间。
作案手法和时间基本确定了,现在剩下的工作就是找出昨天晚上所有人的行动路线。
他想起克拉克说的话,他说他跟难说清楚这件事是什么意思?他暂时把这句话搁置一边。
只要能抽丝剥茧出最重要的东西,一切的案件都能迎刃而解,他需要一个杀人理由。
他回到四楼,威尔逊的房门是开着的,里面传出翻找东西的声音,他悄无声息的走进去,站在卧室门口,尽量不发出声响,在那人身后观察着她的动作。
她在翻威尔逊的行李箱,在大大小小的收纳袋里寻找,找完之后又细心的把东西放回原位,最终她从一个小木匣里掏出一张相片。
“这是什么?”布鲁斯突然发声。
女人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相片扔出去,她回头看了布鲁斯一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照片,威尔逊从本杰明那里拿走的那个。”
她低头拿起相机给照片拍了一张特写,之后又把相片放回原位。
“这个是不是不太合规?”布鲁斯说。
露易丝敷衍道:“那你报警抓我吧。”
“你从哪儿拿的钥匙?”
“乔,我找他要了备用钥匙,你来干什么?”
“散步。”布鲁斯说。
“去你的散步,你绝对不只是个草包花花公子,布鲁斯·韦恩,你得庆幸你不在大都会,否则我会把你从你的坟墓里挖出来查个干干净净。”露易丝粗暴的说。
那还真有点可怕,布鲁斯若无其事的往阳台走,低头看楼底下那块白布,地上的冰还在慢慢的融化,鱼线湿漉漉的粘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德莉是几点出的门?”他问从卧室里一边低头看相机里的照片一边走出来的露易丝。
“我怎么会知道。”
“昨天晚上凌晨一点多几分钟我起床喝水,出门走了走,看到电梯停在四楼,要么是四楼有人出去过又回去了,要么是有人去了四楼,”露易丝说,“我看了德莉的房间,关着门,没开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你需要知道什么?”
“每个人昨晚的行动时间点,很遗憾到现在为止不仅没有缩小范围,而且还扩大了。”布鲁斯说。
“回去睡觉的时候,我听到楼上有轮子滚动的声音,有人在运送什么东西。”露易丝继续回忆。
布鲁斯踢了一脚冰块让它从阳台的玻璃门后滑出来:“这个。”
“德莉·道格,”露易丝说,“她身上有件事最近闹得很火,去查查吧,也许能找到线索。”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怀疑她?”
“只是猜测,当然你也可以怀疑我,毫无怨言,我讨厌他,从这个理由出发。”露易丝坦然自若。
德莉·道格,他在网上搜索,大都会著名脱口秀演员,他向来不怎么关注脱口秀这类事,接触最多的是影视明星之类的,错过了也情有可原,德莉,她的男朋友得了艾滋,没有告诉她,导致她也患上了同样的病症。
露易丝的杀人动机是被性骚扰,德莉的就复杂了,身患艾滋、精神疾病,可能还要加上痛恨男人,同样也被骚扰,玛利亚的杀人动机目前并不明确,露易丝之前认为他们俩关系很好。
“你之前说玛利亚和威尔逊的关系很好……”他说。
“那可真是好的离谱,”一提起这件事露易丝就怒上心头,“我告诉她威尔逊在言语骚扰我和德莉,她居然说是我们在勾引他!”
确实好的有点离谱,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关系,他不太确定这算不算杀机。
他乘电梯到一楼,露易丝在半路出电梯回了自己的房间,乔满手泥巴从外面走进来,在门口的台阶上剁了剁脚上的泥土。
他抬头看到布鲁斯:“正好,潘尼沃斯先生在搬运花盆,我跟他说花园里的东西他随便拿,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喜欢什么?”
怪不得一直没怎么见过阿尔弗雷德。
“他在花园?”
“那边有个杂货间,他去拿小推车了。”乔指了指船夫木屋的那个地方,他远远的看着木屋,神情又苍老了几分。
“不知道这次事情过后这里还有没有生意。”他担忧的说。
“不知道大都会人怎么想,反正哥谭人会很爱来。”布鲁斯安慰道。
门口的脚印很乱,花园、木屋、树林都有人去过,阿尔弗雷德远远的推着小推车往这边走,布鲁斯看着他身后的树林,又想起那根被他放在抽屉里阿福从树林里找到的麻绳。
德莉的麻绳。
黑衣女人的绝望浪潮一般涌向这座孤岛。
车轱辘在地上碾过,留下两道辙痕,他突然想到这辆推车可能就是昨晚露易丝听到的运输冰块的那辆。
“这里没有更大一点的推车了?”他说。
“只有这一辆,”阿福上下打量他,“你的状态好了不少。”
他的状态是好了不少,这两天埋头整理案件,现在才惊觉他已经两天没想那座城市的事了,他甚至还打算回去,在抵达这里之前,他曾以为再次回到那座罪恶之都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他和阿尔弗雷德走进花园,小心避让着野蛮生长的枝叶,阿尔弗雷德不紧不慢的拨开树枝:“有的花经过冬天会开花,有的花只在冬天开放,我想把庄园的后花园做成季节循环的样式,每个季节都有花要开。”
布鲁斯漫不经心的走着,穿过曲折驳杂的灌木丛,入眼是一树绽放的白山茶,几乎和雪融为一体,地上掉了很多被风吹落了的大朵山茶,山茶是成朵成朵掉落的,所以也有人叫它断头花,有一种“失我者永失”的决绝。
“早上我在花园,看到德莉出门朝本杰明的木屋去了,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布包,我跟过去看,在她走后打开看了,里面是本杰明的衣服,这个时间是在早上六点四十左右,她又去树林里转了一圈之后才回到别墅,你们听到她的尖叫声,时间不过二十分钟。”阿尔弗雷德说。
“她是故意发出的尖叫声,想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布鲁斯说。
一般吸引别人的注意都有一个目的,她拿本杰明的衣服干什么?唯一与本杰明有联系的人是威尔逊,难道真的是她杀了威尔逊?
他的目光不自觉的穿过花园栏杆的缝隙瞟到远方的一个黑点,那是德莉黑色的身影,她这些天总是穿着一身黑,像是在给谁殉葬。
她很轻松,浑身惬意,脚步轻快,从一个行动的尸体变成了一个还活着的人,她甚至冲他们打招呼,以雀跃的语气说:“嗨,早上好!”
德莉的短发被雪沁的潮湿,有几绺湿漉漉的贴在她的额头上,黑衣服上都是落下的雪花,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犯人出狱的痛快。
布鲁斯回到大厅时,德莉正在给剩下的人讲她有名的脱口秀段子,就连卢瑟都笑了几声,玛利亚还是没有下来,他打算上去看看。
他走进电梯之后听到乔又爆发出一阵笑声,他是最捧场的人。
“你们知道史蒂芬·霍金,他上知天文,下肢瘫痪……”
四楼的走廊很安静,他敲了敲玛利亚的房门,不多一会儿,女人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她面色绯红,眼神有点茫然,声音也轻飘飘的:“怎么了?”
“你生病了?”布鲁斯说。
“哦……哦,可能是,我躺一会儿就好了。”玛利亚仍然压着门,没有要邀请他进去的意思。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他直接问。
玛利亚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我恐怕不太妥当。”
“你生病了,需要有人照顾。”他低声说。
玛利亚笑了笑,侧身让开门:“进来吧。”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他说,眼睛寻找线索,开始没话找话,“水龙头是不是坏了才流一夜的水?”
“没有的事,只是忘了,我经常忘事,大家都说老了才会记不住事情,我想我是有点老了。”玛利亚说。
“老?不,女士,你还很年轻……”
他在桌子上看到一个写着Benadryl的粉色瓶子,那是一种过敏的强效药,他想起威尔逊侧脸上的一片红痕,原本以为是擦伤,现在想想他其实是过敏了。
“你过敏了,过敏的同时生病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他说。
“不是我,威尔逊,他对冷空气过敏,很怪对吧?”玛利亚拢了拢外套坐在沙发上,“昨天奔波了一天,他身上痒的难受,晚上睡不着觉,就问我要了过敏药。”
“他知道自己冷空气过敏但没带药?”
“他带了,打开才发现已经吃完了,很搞笑。”玛利亚笑着,许是又联想到威尔逊的死,她止住了笑意。
“他是几点来拿的药?”
“晚上十二点左右吧,拿完药就走了,接着我闭上眼不久就听到有人敲了他的房门,可能是乔,我没看,昨天太累了。”玛利亚抱怨道。
“之后你就一直睡到早上听到德莉的尖叫后跑下楼……”他停了下来,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对,一直睡到那时候,”玛利亚面露悲色,“你走吧,我想好好休息。”
布鲁斯临走时关上玛利亚的房门,一个**裸的疑点摆在他面前。
早上七点,玛利亚发丝凌乱,外套都没穿,叫着威尔逊的名字跑出别墅,跪坐在威尔逊的尸体旁哭泣,这是一幕非常完美的电影桥段。
疑点在于威尔逊的房门紧锁,玛利亚不可能在楼上就能判断出死的人是威尔逊,她悲伤和喊叫的时间太早了,她早就知道死的人是威尔逊,而早于那个时间点知道的人要么是凶手本人,要么是帮凶。
德莉的举动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是帮凶还是主谋?她的直接动机是什么?玛利亚的直接动机又是什么?
三号房间真的是犯罪现场吗?三号房间和四号房间的阳台挨得很近,威尔逊无论是从三号房间的右侧坠落还是从四号房间的左侧坠落,他所掉落的位置都是一样的,但是三号房间的布置让他先入为主的认为三号房间才是案发现场。
延时装置、上锁的房门是否只是一个障眼法,掩饰着另一个凶手的行踪?所有的线索快速的掠过他的大脑,阳台上的水、本杰明的衣服、过敏药……
过敏药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偏偏威尔逊的过敏药恰好没了,这瓶过敏药又偏偏是Benadryl,Benadryl是一种副作用很大的过敏药,常常引起人头晕目眩、浑身乏力。
他下楼,打算再问问德莉,但是客厅里突然一片安静,他走出电梯,所有人都安静的坐着,只有德莉一个人仍然状态松弛,。
“怎么回事?”他问。
“德莉认罪了,她说是她杀了威尔逊。”露易丝回答他。
“对,是我杀了他,”德莉痛快的承认,“零点十分我上去找他聊聊关于本杰明的事,像我们这类人都很喜欢听故事,结果他居然骚扰我,我惊吓之下把他推开,威尔逊的后脑勺撞到了桌角,当下就死了。”
这个说法很讨巧,威尔逊后脑勺着地,他的脑袋摔得一塌糊涂,谁也看不出来那是二次损伤还是只是坠楼伤。
“我用推车运送冰块到四楼做了一个延时装置,其实他晚上零点多就死了,早上才掉下去,冰块是海里的浮冰。”她把自己的作案手法娓娓道来,简直就像是在讲故事。
乔第一个站起身,他挠了挠头:“我去做午饭了,有没有想吃的?”
如果德莉的犯罪现场是在三号房间,那么她就只是一个帮凶,但她又有什么帮助玛利亚的理由?所有人都看得出她们俩之前并不熟悉。
风雪有减小的趋势,起码风没吹刮的那么厉害了,玛利亚从楼上下来,裹着厚厚的毯子,乔给她熬了一碗热糖水,玛利亚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和德莉全程没有过任何交流。
布鲁斯猜测是昨晚发生了一件没人提及的交易。
他放下思索,回到五楼,第三次走进了楼梯间。
克拉克在书房里弹着钢琴,闭着眼,表情很投入,曲调平静悲凉,他没听过这首曲子,布鲁斯靠在门边安静的听着,并没有打扰对方。
“我自己写的。”克拉克说。
布鲁斯赞许:“很好听。”
“是为了玛利亚和德莉的事?”克拉克说,“还是为了我……”
他抿了抿唇。
“过去的事我不追究,她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交易,德莉替玛利亚顶罪,玛利亚会为她杀掉她得艾滋隐而不告的前男友。”克拉克说。
“你要去揭穿玛利亚吗?”他饶有兴致的问,“她扮成本杰明,威尔逊惊吓过度掉下了楼,其实也算得上是本杰明杀了他,鬼魂杀人,多有趣。”
“德莉认罪了。”布鲁斯叹了口气。
“收拾收拾,可能明天我们就能离开,风雪在减小,急的话你可以直接飞到韦恩庄园里,在那等着。”他说。
克拉克扯起唇角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之前不说话是不想带我走了。”
“我说过的话一般不会反悔。”布鲁斯说。
“谢谢。”克拉克小声说。
第二天一早,乔就在岸边等待着,警察的破冰船从远处慢慢驶来,所有还活着的人都下了楼。
“是你杀了威尔逊,你为什么要杀他?”布鲁斯对身旁的玛利亚说。
他们全都站在岸边,遥望远处,看破冰船一寸一寸的前进,玛利亚笑了笑,红唇秾丽,煞是美艳:“布鲁斯·韦恩,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三天以后,他从报纸上看到头版头条,知名脱口秀演员德莉·道格在被运往监狱的途中抢过警察的配枪,当场吞枪自杀,社会版的大图是乔的旅馆,配字“孤岛连环谋杀案”,报道记者是露易丝·莱恩。
这个案件下面的小板块无关紧要的报道着德莉的前男友被发现死在他自己的公寓里,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没太多人关注这件小事,他们都对乔的旅馆着迷。
布鲁斯认为,有三个人都死在了那座旅馆里。
克拉克捧着一大堆书走进他的书房,其中内容包括新闻、物理、社会学……内容纷杂。
“学校进度太慢了,”他抱怨,“按这种进度我到底要荒废多少时间!”
超级大脑,布鲁斯为他加上这一条,他已经记下了飞行、热视线、力量、坚硬的皮肤,他有一种这个单子会无穷无尽的感觉。
“慢慢来,我们还有很长时间。”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