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河堤的工程,在经历了最初的阻滞后,竟以一种超出所有人预料的速度推进起来。藏海展现出的不仅是巧思,更有卓越的统筹之才。他亲自设计了一套简易的滑轮吊装系统,大大提升了石料搬运的效率;他将工匠按专长分组,基础开挖、石料垒砌、辅助设施建造同步进行,环环相扣,将因庄之甫刁难而延误的工期一点点抢了回来。
那道依据地形巧妙设计的导水堤坝已初具雏形,如同一条坚实的臂膀,温柔而又坚定地探入河道,引导着水流。过往的村民和偶尔巡视至此的工部小官,看到这新颖而宏大的工程,无不面露惊异,私下里对这位“藏海公子”的议论,也渐渐从最初暧昧的揣测,转向了对其能力的认可与惊叹。
这些风声,自然也传回了庄芦隐耳中。
他坐在书房里,听着瞿蛟不带任何感**彩的禀报,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藏海的表现,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原以为这少年需要在他羽翼的庇护下才能艰难前行,却没想他竟能独自劈开荆棘,甚至将庄之甫的刁难化为了展现能力的舞台。
一种混合着骄傲与更深占有欲的情绪,在他心中滋长。这块他亲手发掘、雕琢的璞玉,正绽放出越来越令人心折的光华。他想要亲眼去看看,去看看那个在工地上挥斥方遒的藏海,是何等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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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气晴好,河堤工地上尘土飞扬,号子声与凿石声交织,一片热火朝天。藏海正与赵师傅站在初具规模的导水堤坝上,指着前方的河道讨论着下一阶段的施工细节。他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蓝色粗布短打,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因日晒和劳作泛着健康的红晕,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在专注于工程时,亮得惊人。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工地上的人们下意识地望去,只见一行仪仗威严的车马停在了不远处,为首的赫然正是平津侯庄芦隐!
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慌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跪倒一片:“参见侯爷!”
庄芦隐并未乘坐车驾,而是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身着墨色常服,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整个工地,最后,精准地定格在了堤坝上那个同样因惊愕而望过来的蓝色身影上。
他看到了一副与在侯府水榭中截然不同的藏海。褪去了那份刻意维持的疏离与苍白,此时的藏海,浑身散发着蓬勃的、属于田野与阳光的气息,那专注而明亮的眼神,那因劳作而显得生机勃勃的身姿,像一颗骤然擦去尘埃的明珠,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
庄芦隐的心,被这从未见过的鲜活景象,猛地撞了一下。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无视跪倒的众人,径直朝着堤坝走去。瞿蛟沉默地跟在身后,无形的威压让整个工地鸦雀无声。
藏海看着那个一步步走近的高大身影,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图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躬身行礼:“侯爷。”
庄芦隐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水、尘土与淡淡草木气息的味道,并不难闻,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充满生命力的吸引力。他没有立刻让藏海起身,而是目光深沉地打量着他,从他沾了灰尘的额角,到他被汗水微微浸湿的衣领。
“起来。”良久,庄芦隐才开口,声音比平日低沉几分。他伸手,并非搀扶,而是极其自然地用指腹,揩去了藏海额角的一点泥渍。
这个动作,亲昵得近乎狎昵,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藏海的身体瞬间僵硬,脸颊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变得苍白。他能感受到周围那些偷偷窥视的目光,能感受到庄芦隐这个动作所传递的、再明确不过的信号。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方才因专注工程而获得的短暂平静。
庄芦隐清晰地感受到了手下肌肤瞬间的紧绷和冰凉,也看到了藏海眼中一闪而过的屈辱与隐忍。但他并不在意,反而有种将飞翔的鸟儿重新拢回掌心的满足感。他喜欢看藏海这副被迫承受的模样,这让他确信,无论这少年在外面展现出何等才华,终究是属于他的。
“工程进展如何?”庄芦隐收回手,仿佛刚才那个暧昧的动作从未发生,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威严,转向堤坝。
藏海强压下心中的翻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回侯爷,导水堤坝主体已完成近半,依目前进度,可在汛期前完工。”他尽量简洁地汇报,不愿多言。
庄芦隐沿着堤坝走了几步,仔细查看了垒砌的巨石和整体的结构,眼中掠过真正的赞赏。这堤坝的设计,不仅巧妙,更透着一种扎实稳健的气度。
“做得不错。”他点了点头,这句称赞,带上了几分真心。他回头看向藏海,目光深邃,“看来,将此事交予你,是正确的选择。”
他的肯定,如同甘霖,却又带着毒。藏海垂下眼帘,低声道:“侯爷信重,藏海不敢懈怠。”
庄芦隐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那点因他方才鲜活模样而起的悸动,渐渐被一种更深的渴望取代。他忽然很想看看,这具充满了力量与生机的身体,在他怀中,会是何种光景。
“此处风大,尘土也多。”庄芦隐淡淡道,语气却不容置疑,“随本侯去临时营帐,详细说说后续安排。”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藏海的心猛地一沉。他看了一眼周围依旧跪伏的工匠和官员,知道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是。”他低声应道,声音干涩。
他跟在庄芦隐身后,走向那座临时搭建、供他歇息和处理文书的小小营帐。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荆棘之上。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些复杂的目光,同情,怜悯,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营帐的门帘在身后落下,隔绝了外面的阳光与喧嚣,也仿佛隔绝了他刚刚汲取到的那一点点自由的空气。
帐内光线昏暗,只有简单的桌椅和一张窄小的行军榻。
庄芦隐转过身,在昏暗的光线下,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锁住他。
“现在,没有外人了。”庄芦隐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沙哑,他一步步逼近,“告诉本侯,这些日子,可有想我?”
藏海被迫后退,直至脊背抵上冰冷的帐篷支柱,退无可退。
风,自帐外掠过,吹得帆布猎猎作响。
而这方狭小的空间内,另一场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