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怎么说呢……一时冲动固然畅快,可当我要面临后果的时候,我只想说一句“告辞、再见,再也不见。”
棕毛狐狸幽幽叹了一口气:“你难道不该对吾负责吗?”
我:不要说这种话,我根本什么都没对你做!
我名绎行简,原名孤城行简。
对,没错,不是同名,不是同姓,不是撞设定,林北就是中阴界倒霉王族一员,上上有精神病大哥,上有恋爱脑二哥,加上一个出生起就自带预言[王不见王]的我,buff轻轻松松叠满。
我指的是倒霉的二次方buff。
由于我一出生就自带预言,导致定位在中阴界相当尴尬,所谓[王不见王]这句话并不知指的是当时的中阴界王还是下一代的王,指的是老大还是老二?
不管指的是谁,反正是决计不能留我在宫中,这导致我出生当天连父亲的面都没见到,直接就被中阴界快车丢到了冷宫。
这时候就有人问了,我母亲呢。
说来惭愧,我母亲生下我后选择拍拍屁股走人,非常潇洒的转生重新作人去了,搞得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他们一夜情的产物。
嗯……我感觉很大可能应该是。
是说三兄妹长得完全不像啊,我真的是中阴界王族的种吗?该不会是我娘的甩锅之作吧?
说不定根本没有什么[王不见王]的预言,浑然是我爹甩飞绿帽子的借口还差不多。
大哥一头绿毛长得跟李逵似的,二哥倒是人模狗样可惜从小长得就略捉急……啊不是,是沧桑……也不是,是成熟,总之什么二十岁年龄三十岁脸,搞得他一天到晚苦大仇深。
唯独我,纤白丰标,凌冰如玉,跟他们分明两个画风。
总之,在爹的甩锅,娘的洒脱,父母双方统统缺席的情况下,我一个人连滚带爬竟然也安全长到十五岁。
十五岁那年,我决定逃跑。
在这破地方吃不好穿不暖,每天天没亮就要爬起来练功,鬼才要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呃……中阴界好像是生与死的中继站,生人与活魂共处之空间,自成一格的神秘地界。
这么说我算半个鬼。
半个鬼也不过这种生活啊,一点乐趣都没有。
谋划了许久的计划终于实行。那一日,我甩掉数十名暗卫的盯梢,顺着冷宫的水道爬到宫墙的外围。半夜到早上的时间,我匆匆穿过无数宫墙,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也许是人迹罕至,树木都生满青苔,长得很高。我攀爬上去,透过茂密枝叶往外看。
——原来这就是宫外的世界。
如此广袤,十五年的点点滴滴,在这画面都显得这般渺小。
温暖的阳光落在我身上,自由的风吹起发尾。远处一个棕发身影肩披紫色大氅缓缓走来,视野被他翩飞的衣角占据。远山飞翠色,长袖映霞裳,如纱似雾,若鸿雁高飞,骤起的风沙几欲掩住他的面目。
我忍不住看出了神。
不管是深宫的霜冷还是日光的刺眼统统都消失不见,周围只剩下耳边树梢摩擦的沙沙声。
那个身影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他抬首向我看来,温文尔雅的容貌一愣,“你是……”
我如梦初醒地回过神。
目不可及的角落传来纵跃的破空声,是宮中监视的暗卫循声追来。那个瞬间,我朝他匆忙点头:“告辞!”
说着跳下巨树,施展轻功逃走。
那是我与缎君衡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逃跑成功了,却几乎死在孤城不凡手下。
为了[王不见王]的预言,他派出无数暗杀好手将我逼至高崖,更将我割喉后抛下悬崖毁尸灭迹。
但他没料到,苦境里有一个非常出名的潜规则——悬崖根本摔不死人。
所以我当然没死。
在悬崖下数百年无人打扰,我苦心练功,终于逆转颓势,一举成神!
V我五十两听取《一代王者如何拳打大哥脚踢二哥登上顶峰一拥三千美男》的中阴界版草根翻身故事。
开玩笑的。
总之我复仇归来,今天起,我就是钮钴禄·行简!
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找大哥的麻烦!
好家伙,我就是觉得世界那么大,想去看看。这家伙居然就送我地狱一日游套餐,看我不把他的皮扒了也丢下悬崖爽一爽。
我一路冲回中阴界皇宫,抬脚踹开王殿大门,举着剑二话不说就要给大哥一个透心凉。
谁知道我大哥,也就是如今中阴界的宙王那时候会和宠妃玩嘴对嘴喂麻薯的游戏。
我出现的太突然,他太震惊,嘴巴一合,麻薯咕噜滑进喉咙,立马噎住了。
那名貌美宠妃见状慌张失色地喂他水,猛捶他胸口想让他咽下拳头那么大的麻薯。
所以说,法海姆立克急救法的推行势在必为。
你看,我大哥这不就噎死了。
一代王者居然死于被麻薯噎死这种悲惨下场,这画面太搞笑,毫不夸张的说,我当时都亚麻呆住了。
……算了,总好过被男人的脚踩死。
我收剑往外走,结果被拦住。
接下来的事情跟雪球在山巅滚一样,越滚越大,惊动整个中阴界。
先说明,不是我害死大哥的,要怪就怪中阴界急救培训太烂,绵妃救人的手段太粗残。
我最多就赔王宫被踹坏的那扇大门的钱。
当然,我要是跑掉了,这篇文还会有开头吗?
由于[王不见王]的预言……没错,又是这个破预言,中阴界众臣觉得我就是这个国度众望所归的下一任王。
偏偏好死不死,我确实练了双极功体。
这一点被朝中大臣当做天意大吹特吹。传统上,这套武功只允许下一任王修习,如今孤城不凡身亡,尸体都被收拾好准备下葬,死的不能再死,王族中只余下我一个拥有双极功体的人。
这下不想登基都得登基了,中阴界甚至连教导我为王的老师都准备好,现在就在大殿中和我大眼瞪小眼。
来者正是在我十五岁逃宫之时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前一任中阴界之王——宙王名义上的帝师,也是曾经中阴界五大控灵家族之首,出自灵狩缎氏的缎君衡。
我一言难尽:“我能拒绝做中阴界的王吗?”
说实话,我梦想是仗剑江湖,做自由洒脱不问俗事也不为钱财发愁的侠客高手。
这个人看起来很好说话,应该会答应我吧。
看起来很好说话的缎君衡笑眯眯地拒绝了我:“嗯,不行呢,国不可一日无君。”
“那关我啥事啊,我头上不是还有个二哥。”我这下想起了头上的二哥,虽然长相上略为沧桑了些,可当个王又不是多难的事情,看我那狂暴残虐又娶了三个老婆的大哥不就知道了。
缎君衡依旧笑眯眯:“可绝境长城之主无双极功体。”
“这不是问题!过来拜我为师,我必倾囊相授!”区区几百岁的年轻人这么没斗志怎么行,几百岁正是奋斗的年龄啊!
我激昂慷慨,逮住缎君衡就是一桶毒鸡汤死命的灌,企图让他放弃当我老师的打算,最好是能和我一起劝说中阴界的老棺材们,放我一马,让我天涯海角四处乱浪。
“嗯,你说的没错。”缎君衡接住了我这桶毒鸡汤,并且一把泼进垃圾桶,“中阴界就拜托王了,请区区几百岁的年轻人努力奋斗。”
我:×……&YY()×
算你狠!
秀才遇上狐狸,有理说不清。我决定不听他叭叭,冷笑朝他竖起中指,果断选择跑路。
“王。”看起来很好说话然而一点人话都不听的棕毛狐狸叫住了我。我回过头,看他眯起好看的双眼,笑着说:“世间的幸与不幸是持平的天秤,放在左右两端。你寻求了你的幸运,就代表了中阴界多数人的不幸。”
这人搞什么。
我挑起眉毛,语气不带半点起伏的回应:“说教啊。”
还是试探?
但很可惜,你姑奶奶我,好巧不巧也是不爱听人话的类型。
棕毛狐狸以手作拳,靠在唇边轻咳一声:“这是吾身为帝师教你的第一件事。”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有兴趣和臣去边境长城一游吗?”他继续建议,“就你与吾,单独两人。”
好吧,看他长得好看且很合我胃口的份上,去看看他想搞什么鬼,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逃跑。
我捡起放在桌上的长剑,往腰后一别,“走吧。”
“请。”他让开位置。
*
我们去边境长城附近的小镇上绕了一圈。
比起华靡圣殿的绿窗朱户,堪称十里烂银钩的景致,这处村庄完全是另一个模样。
皆为中阴界国土,里面的建筑一眼望去全是草屋,屋顶叠着半大不小的油布,主人家珍惜地用石块小心压着,生怕被不知趣的风刮走,萧条得几乎不似人居处了。
饶是如此,村中的居民仍是齐聚一起,穿着补丁叠着补丁,洗得发白的衣裳,共同载歌欢舞。连路过的我都没受冷落,被一名热情的妇人往手中塞了一碗几可见一丝油光的汤水。
我低头喝了一口淡得几乎品尝不出什么味道的汤水,隐约能尝出一点腥臊味。
是羊汤。
就这么一碗要细细回味才能品出是什么东西煮的水,引得几名小儿咬着手指,满脸羡慕地观望。
我蹲下身招招手,一名小姑娘鼓起勇气走过来。
“今日是什么节日吗?为何都聚集在此。”
小姑娘话都说得还不太清楚,含含糊糊的重复着家中大人的话,一脸纯真地和我说:“王大行啦。”
我:……
别乱说话,我还活得好好的。
看她年纪小问不出什么,我随手把碗塞到她手中,小姑娘欢天喜地地捧着碗回去,和小伙伴们分食那碗羊汤,珍惜地碗边都舔一遭。
风隐隐约约将沉淀在汤水香味的话语吹来。
——中阴界新王登基,他们终于可以过上好的生活了。
我起身扶着腰后的长剑,略微无语地说:“说不定比之前的王更糟糕呢。”
“不这么想,生活怎么过得下去。”乔装后的缎君衡站在我旁边,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问我:“羊汤好喝吗?”
“跟刷锅水没什么两样。”就算我以前住在冷宫,吃得都是宫内层层淘汰下来的剩菜,都比刚才那碗羊汤来得有滋味。就这样的东西,在这个村落中,竟然都是要天大的喜事才能喝上的食物。
“吾倒觉得美味无比。”
我扯了扯嘴角,谁信啊,他可是灵狩缎氏的族长,又是中阴界重臣,撒谎也讲点基本法吧。
“这碗刷锅水?”
缎君衡侧过头来,淡金色的眼眸敛着微微的光,唇角含笑:“缎某许多年前喝过,滋味难忘。”
听起来里面似乎有什么故事。
我点头,无所谓地说:“说来听听。”
听缎君衡说以前的故事。
我知道他肯定是想借此劝我登基,成为中阴界新一任的王。
他很聪明,也知道从劝说的角度很难逼我就范,干脆带我去感受民间的声音。
百姓的歌声里混着他将过去娓娓道来的声调,我望着远处的天空,那是我曾无比向往的自由。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讨厌的深宫中。
算了,左右不过数十年的时间,反正不会比以前的生活过得更差,这份工作先勉勉强强干一阵子,等灵儿长大能接手之后再跑。
我松开腰上的长剑,转身往王殿的位置走,“我可不保证自己能干好。”
丑话先说在前头,是我一贯的习惯。
初夏时节,树上已闻蝉鸣。
缎君衡晃着看不见的尾巴,笑得极为狡猾:“放心,吾既是帝师,自会教导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王。”
我啧了一声,撇过头去:“话说接了这份工作后,下一步不会催我成婚吧?”
这问题很重要,要知道大女子志在四方,怎么能被儿女情长牵绊。
“这个问题嘛。”缎君衡拖长声音,似是想到什么般,声音里藏着抹也抹不去的笑意:“要臣改名缎三千吗?”
某个植物的名字在我脑海里霹雳爆闪,我顿时停下脚步,以不及迅雷掩耳之势的速度,抬起手肘卡住他的脖子,恨不得把他掐失忆:“你看到了山崖下的那些东西!”
缎君衡一直是那副笑盈盈的表情,连被我卡住要害都不紧张,反而一脸无辜地说:“你是说《一代王者如何拳打大哥脚踢二哥登上顶峰一拥三千美男》这本著作?”
啊啊啊啊别说了!那是我年少热血的时候无聊写的,这家伙怎么敢去调查我的啊!!
“写得很不错。”缎君衡继续补刀。
“别说了!你立马给我失忆!这是王令!”
“可是吾已经连夜抄写了下来,正准备出版让中阴界拜读王的大作呢。”
什么!我杀了你啊啊啊啊!
2.
当然,杀缎君衡是不可能的,他现下还是中阴界名义上的帝师,负责教导我。
朝中大臣是怎么放心让他来的啊?上一个被他教出来的徒弟品性怎么样不是有目共睹的吗?这个人就不适合当老师吧?
我嘟嘟囔囔、骂骂咧咧,依旧改变不了这个不听人话的棕毛狐狸火速搬进皇宫外的一处住所,方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上班地点——也就是我所在的华靡圣殿。
倒是缎君衡听见我小声抱怨的声音,一个滑步闪现到我旁边,手搭在我肩膀上,狐里狐气的反驳:“师者,只为传道解惑。吾虽是师,也是臣,自有力所不逮之时……总之,学生不听话,吾也很无奈呀。”
我偏头瞧他,他故意弯起一双狐狸眼,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一下子伸出手指指他:“你说前任王的坏话。”
缎君衡的狐狸眼瞪大了一点点,我几欲看到他背后有个毛绒绒的大尾巴在晃:“你不喜欢听?”
“我不喜欢你靠那么近。”我一个后肘击到他胸口处,把他推开:“太热了,你走开。”
“吾给你扇风~”
“免了,你离我远点。”
这人好厚的脸皮,难不成之前对宙王也是这般笑嘻嘻的态度,那怪不得人家不愿意搭理他。
我方登基为中阴界的王不久,细细算来不过数日的时间,折子居然能堆一个桌面,是说既然一个国家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之前的宙王是怎么能大白天和绵妃玩嘴对嘴吃麻薯的游戏?
真是无解之谜。
宙王身亡,倒给我留下一堆烂摊子。
第一个烂摊子就是宙王留在身边的贴身护卫六独天缺。
当时宙王因我之故身亡,他第一反应居然是向我寻仇,和中阴界众臣都截然不同的态度,我都吃惊宙王这么差的人品,竟然真的有人是真心效忠他的。
当然,六独天缺并没有寻仇成功,不然我现在怎么好好地站在这里。
我在崖下辛苦练功可不是白练,紧急关头自然能派上用场,不过练剑那么多年,一下子要换王杖,想想都觉得挺烦。
走题了。
当时六独天缺被匆匆赶来的缯翬翟拦住,她本就出自五大控灵家族之一的缯家,又是一国之后,自有本事在身。她拦住六独天缺是第一道防线,得知宙王已死,众臣讨论后招来缎君衡,这是第二道防线。
缎君衡这人,口舌功夫着实举世无双。不知他和六独天缺说了什么,竟让他放弃向我寻仇,选择成为我贴身护卫。
我:……
说是护卫,我总觉得他是缎君衡放在我身边的眼睛,为了防止我随时撂担子不干选择逃跑的后招。
呆在华靡圣殿几日,缎君衡先捡了一些必须的事项教我,诸如中阴界自古以来的传统,什么王掌阳,后掌阴,几个控灵家族擅长的术法、各大官员责任要事。
以及——为帝师者,必须取出一滴心血献上,十甲子之内,生死操纵于王。
我对此一言难尽,不为其他,只因缎君衡真的拿出了一滴心血给我。
“不需要。”我挥手把他的心血返回他心口,嫌弃的说:“忠诚这玩意,若不是出于本心,有把柄在手又怎么样,该不同心还是不同心。”
“吾也是这么觉得。”缎君衡笑眯眯的说。
我反应过来,瞪大双眼看着他不敢置信,声音不自觉高了几个调子:“你试探我!”
“哎呀,被王发现了~”他一点都不紧张,晃着手头水晶骷髅头的动作满满写着欠揍两字。
我受不得气,大步一跨,跑到他身边双手开动就是疯狂十连拍,缎君衡怎么可能乖乖站着被我打,受了几掌立马拔腿跑,偏生一边跑还要一边扭头看我追上没,贼兮兮的样子看得我无名火起。
这人,真的一刻没看紧就皮痒痒。
我在这里追着他打,门口忽然冒出一个小兵,本来是进来报告事情,结果一打眼就看到了我和缎君衡在打闹,一下子愣在门口。
“好了好了,有人来了,麦打了。手不痛吗?让臣给王吹吹。”他看我不追着他泡,反而翘着嘴角,表情欠揍地绕回靠近,心情很好的模样来拉我的手。
“走开,少讨皮痛。”我一把推开他,看向不知是进是退的小兵,“寻我何事?”
小兵战战兢兢,听我开口,大概是一时没有从过去的阴影脱离,竟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趴下之后就不敢抬头了。
这几日发生类似的事情没有百次也有十次,我不想习惯也得习惯。
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作什么?趴在地上吃灰吗?起来说话。”
“是。”小兵似反应了过来,尴尴尬尬地爬起来,连膝盖上的灰都不敢拍,开口禀报正事:“绵妃求见王。”
绵妃?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皱起眉。
糟了,这几日太忙,我确实忘了这一茬。
怎么说都是大哥的妃子,论身份而言是我的长辈,故让我来处理,怎么说都有些奇怪,况且宙王身死那件事……也不能说完全是她的问题。
有点麻烦。
就当我挠头想这该怎么办的时候,又一个小兵窜了进来,熟练跪下:“王,缯后求见。”
我:……
好家伙,大哥的妃子一下子来了俩,你们这是什么奇怪的默契,再来个缯鸣夏就可以凑齐三妃,加上我正好一桌麻将。
不对,这不是来得更巧了吗?
我精神一震,开口说:“大嫂为一国之后……呃,前任皇后,绵妃的事情由她处理较为合适,一起叫来吧。”
一旁呆着听热闹的缎君衡听我这么说,小小地抽了一口冷气。
我狐疑地扭过头,见他朝我竖起拇指。而六独天缺贴着墙角,一转眼就挪了出去。
我:……什么意思?
很快我就知道缎君衡什么意思了。
我面无表情地捂着耳朵,只觉得吵闹。一旁的缎君衡想跑,被我踩住了衣角硬留下来听宙王那些并没有人感兴趣的后宫八卦。
不要吵起来啊,特别是不要在我的殿中吵起来啊,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做。因为我也想跑,但是我是中阴界现任的王,我跑不掉。
我受不住地压低声音,和缎君衡说:“你是不是猜到了这个局面?”
缎君衡装出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狐狐祟祟靠过来:“怎会,吾岂敢猜测王的事情?”
“是前任王!”我隐隐头痛起来。
说得那么暧昧,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边你讽刺来我反驳的两位明艳妃子是我的老婆呢,我没那个福气!
“哦。”缎君衡用手挡着嘴巴,小声和我咬耳朵:“是说这么吵下去不是办法,你再不打断,爆出来的丑闻就更多了。”
女人扯头花向来是没什么理智的,何况这两个积怨已久的人。
果然,那边绵妃爆了个大的,说缯翬翟和欲裁恨私下往来的事情。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还能这样,大哥不愧是有一头绿发的男人,这么看起来,他简直绿的发光啊。
缯翬翟也不甘示弱,说奈落绵氏借着后宫权势,欺压其余四大控灵家族,中饱私囊的丑事。
“你快阻止!”再说下去世界要爆炸了,灵儿当然是大哥的血缘没跑,毕竟他身上有独属于中阴界王族的灵脉,这做不得假。可母亲的丑事一旦爆发,会成为他以后为王的阻碍,我还想退休呢。
“吾只是臣子,怎能插手王族之事。”缎君衡无辜。
我大怒:“你不是想做缎三千?快去,我给你权利!”
缎君衡一惊,“王当真?”
他说着,扭扭捏捏地整了整衣裳,又借着桌面茶水的倒影理了理根本就不存在的刘海,准备挺身而出。
我:……
看他这架势就知道这人肯定没什么好心。
我被他故作姿态,狐里狐气的行为给气笑:“你还真的顺着杆子往上爬?”
缎君衡期待的眼神瞬间变哀怨,欲言又止地看了我几眼,小声哀叹:“王真是无情。”
别用这个怨妇一样的语气吐槽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拳头捏得邦硬,我忍了又忍,才按耐住自己想要揍他一拳的心情。
闭上眼,双手顺着刘海插进头发里面,长长地叹了一声。
唉,烦死了,都怪宙王!没事娶那么多老婆作什么!
我大概能知道绵妃打什么主意。摊上杀王的罪名,一个搞不好,五大控灵家族立马就会变成四个。
缎君衡总算是想起了自己帝师的身份,小声对我说:“现下还不能对绵氏出手。”
我当然知道,如今五大控灵家族说着好听。实则麻氏因麻净自杀而遭贬黜。缎君衡所在的缎氏,早已在他上位的同时被驱散殆尽,诺大缎氏余他一人。缉氏掌控胡同蜃市,目前由缉天涯所掌,但他们一家趋避权势已久,虽还受王族掌控,却也鲜少出现人前。
目前只有绵氏和缯氏仍旧保存控灵家族全盛实力,或远超以往。
五大控灵家族,某方面来说势力早已失衡。
可中阴界环境特殊,又确实离不开控灵家族的协助。
……所以我就说了啊!我不想当中阴界的王!太麻烦了。
眼见那边快要动手打起来,我不得不一拍桌子阻止:“给、我、住、口!”
这才打断了乱七八糟的闹剧,绵妃哭唧唧地跪在地上,一副柔软可怜的模样,下意识就开口:“王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我:……
我一言难尽,都说了你们能不能早点习惯中阴界换王的事情,你又不是我老婆!叫什么臣妾!
偏生缎君衡用手遮住嘴,无声张合,促狭地来了一句:为臣妾做主啊~
在桌子下小力地踹了缎君衡一脚,踹得他眉毛顿时撇了下来。
绵妃习惯性开口后才反应过来,捂着胸口小心地看我脸色。
我好烦,又不是我的妃子,我为什么要处理这个烂摊子?再次长叹了一口气,我开口:“方才的事情我都当做没听过,事情先一件件来,绵妃……呃,欲娇奴,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宙王的死虽说不能全怪你,但总归与你有关,故剥除你王妃身份与特权,回归绵氏,闭门思过一段时间。”
至于欲裁恨……啧,也不能当真的没听见。
“欲裁恨如何处理,你们自己决定吧,决定好了写个折子上来,你可以走了。”
“是……”绵妃不情不愿,可也知道这已经是我格外开恩的结果。
绵妃离开,我看向缯翬翟,缯氏对中阴界的影响同样不可小看。
“大嫂来找我啥事?”我好脾气的问。
其实我并不讨厌这个大嫂,毕竟当时要不是她来的及时,我拆掉的房子可能会远超设想,光卖身当王赔钱都不知道要当几甲子。
缯翬翟已然恢复冷静。她一开始确实有事寻我,不过恰巧听闻绵妃求见,怕我听她颠倒是非,才急忙前来。
她华目轻闭,微微侧头道:“绵坦说得无错,甚至,吾比她想的更加大胆,与欲裁恨非私下往来这般简单。”
啊啊啊!我不想听——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是个临时上位的王,干完任期就跑路的人,不要和我说这些**!
我连忙打断:“呃,大哥已死,这些事情不重要,反正没有别人听见,就当没发生过都可以。”
缯翬翟看我紧张万分的模样,忍不住弯唇笑了一下,摇摇头道:“事实如此,非是否认便不存在。吾立身不正,中阴界后位,吾无德可堪,亦无心安之。身辱高位,是播其恶于众,身为一国之后,更要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虽然说话有些文绉绉,但我听懂了她的意思,感觉头痛超级加倍。
——缯翬翟要撂担子,不干中阴界皇后这个工作了。
呃……前皇后,我登位了,她应该算是太后?
算了算了,总之都是一个意思,反正她不想干了。
“大嫂你冷静点,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说。”她不干这份工作,我是去哪里找个皇后来干她的活?总不能真的去娶个男人回来吧?这画面太美,我简直想都不敢想。
再说,我才上位没多久就罢了一个妃子,现下加上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容不下大哥的老婆呢,我名声还要不要?
“吾知晓你为难,可吾心意已决,求烜王成全。”说着,她曲身想朝我跪下。
“大嫂!大嫂你作什么!”我急急忙忙从桌子后面绕出来,一把扶住她,焦头烂额:“有话好好说,别吓我,我答应你还不成吗?快起来。”
怎么一个两个动不动就跪下,我又不是我哥那种混世大魔王。
好烦,真的好烦,所以说我根本不想当中阴界的王,一堆麻烦。
缯翬翟扶住我的手,抬头看我与宙王毫不相似的容颜,神色柔软了些。
——还是个年轻的孩子,虽毛毛躁躁,眼神中的光却如此清澈透亮,仿佛过去经历的痛苦,都不曾在她心上留下阴影与伤痕。
她伸手抚了抚我的脸,小心将我落下的散发挽到耳后,“你是个好孩子,吾相信,中阴界在你的带领下,必与宙王当权时不同。”
缯翬翟一靠近,属于她身上好闻的香气便扑面而来。我久居崖下,与世隔绝,哪受得住她这般温柔风情,顿时红了脸,嘀咕道:“大嫂太看得起我了,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有缎君衡在你身边辅佐,吾很放心。”缯翬翟看了一眼缎君衡,继续对我开口:“宫廷斗争,吾已体会太深,本以为此生无望脱离此处,未想会有你出现,换来一室明光。”
我想说什么,缯翬翟抬手止住我的声音。
“吾知晓,吾此番请求,着实为难于你,但吾仍要说,请你让灵儿与吾一同回转缯家,从此天高海阔,不返此地。”
我:!!
什么,大嫂你要走就算了,你还要把灵儿也带走?
天啊,这是什么晴天霹雳。
说好等灵儿长大我就能退休呢。
我不干这破中阴界王了!我也要撂担子!
“此事非同儿戏,恕王不能轻允。”一旁看戏许久的缎君衡终于开口,他一改方才的玩笑态度,慎重非常:“灵儿本是下一任王储,身份贵重,若流落在外,岂不是旁生枝节。况且烜王方登大位,连罢二妃不说,若再让灵儿离开,恐会让人有机可乘。”
他语气沉沉,意有所指道:“王位之侧,尚有猛虎盘桓。”
我一口气喘了过来,这才接话道:“缎三千……啊不是,是缎君衡说得没错,兹事体大,未可轻议!大嫂你很久没去看灵儿了吧,他很想母亲,要不你去陪陪他,这事以后再说。”
缯翬翟看看急的满头大汗的我,又看看在我身后轻微摇头的缎君衡,终是没说什么,点点头,说两句缓和气氛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我几乎跳到喉咙口的心到底落回胸腔。
——好险,差一点就要在这个王位干到死了。
我摸索着坐回位置上,往后一躺,吐槽道:“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啊……”
缎君衡嘴唇紧抿,抿成三瓣嘴的模样,要笑不笑的。过了一会,才撩起袖摆给我扇扇风:“紧张什么,不是还有臣吗?”
我斜了他一眼,心想方才在一边看戏看得就差拿瓜子在磕的人是谁啊?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刚才让你阻止你怎么不去?”
缎君衡听闻,立马摆出一个怨夫脸,欲言又止地看我,幽幽道:“明明就是王说话不算话……”
“你够了。”
我伸脚踹了他一下,缎三千什么的,他还真想当啊?这么想不开。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下后位空悬,掌阴的职责一时无人接任也不行,我记得大哥还剩一个妃子缯鸣夏,不如……
正当我打算拖她出来上班,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跑步声,一个小兵扑了进来:“王,鹃妃求见。”
熟悉的开头,熟悉的紧张,我从位置上一跃而起,头大如斗道:“又来?”
有完没完,大哥到底是什么垃圾人设,人一死老婆全要离婚?
放过我吧,我的心受不起这连番刺激。
眼前顿时一黑。
“嗯?王?糟了,王昏倒了!”缎君衡一把接住我往后倒的身体,语气带几分幸灾乐祸道:“快传太医。”
这中阴界的王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我要辞职。
3.
事实证明,人品不行,老婆娶再多都没用,一日之内就会跑光光。
大哥注定光棍到底。
我眼上盖着热毛巾,不知第几次叹气。
缯鸣夏的来意和她姐姐一模一样,都是来离婚的。
大臣们当然颇有微言,可在我赤红着眼睛,一副再说下去我也不干的气场下,硬生生把抱怨吞了回去。
没办法,现在中阴界就剩下我一个有双极功体的人,我要真跑了,中阴界离完蛋也不远了。
不过这么看来,大哥的喜好很明显啊,都是身材曲线相当出众的大美人。
——有什么用,还不是都没了!
所以说为什么要娶那么多个?
缎君衡矜矜业业地给我换热毛巾,笑眯眯道:“王感觉好点了吗?”
“离断气还有一线之隔。”我掀开眼睛上的毛巾,接过他手上的,继续王眼睛上一搭:“这个点你该下值了,还在宫中作什么?”
“当然是放心不下你呀。”缎君衡没大没小地坐在我榻旁的位置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白羽毛扫我的脸,说:“方便你难过的时候,有一副宽阔的胸怀可以依靠。”
我嗤笑一声:“确实很宽阔,有空减减肥吧,今日开始午饭不准给你加鸡腿。”
缎君衡不以为意,“没关系,吾可以吃你那份。”
“自重。”我在毛巾下翻了个白眼。
天天让厨房给他加鸡腿,来皇城数日眼看脸都圆润了几分,还惦记我那份,我明日开始就吃全素餐。
头上传来轻柔的抚摸,似在安慰我烦躁的心。
我闭上眼,叹了一口气:“私底下还是唤我行简吧。”
整日王啊王的挂嘴边,也没见他多尊敬我,反而把我当做小孩子一样的哄。那还不如直接叫我名字,就当我一样有下班时间。
“好哦。”缎君衡笑眯眯地说。
我掀开脸旁的毛巾,抬眼瞄他,“这么好说话?”
“偶尔让你从重担里脱出身来放松不好吗?”
夜色如水,和风微煦,宫殿中微曳的昏黄烛火倒映在他发间,勾勒出一圈淡色光影。
比起数甲子前那堪称惊鸿一面的初见,如今的他容颜虽未改,眼神却内敛了许多。细密的眼睫遮掩淡雅的瞳仁,垂视的目光专注而柔和,像一副美好的画卷,绘着万里风烟,一溪霜月。
“这重担是谁给的啊。”我从回忆中醒神,把毛巾盖回去,嘟嘟囔囔地抱怨。
“是是,是吾。”他拉过一旁的被子,好脾气地应声,顺势在我手背上轻拍几下:“不用担心,无论如何,吾都会陪在你身旁,不会离开你。”
“啧,那是当然,凭什么我吃苦你要享福,想都别想。”要死一起死,谁都别想逃。
“哎呀,真是可怕的威胁。”他浑不在意,声音含着笑:“好好休息吧,吾的好行简。”
吾的王。
剧情什么的别想了,这篇就是纯搞笑欢乐风,问就是缎狐狸值得。
说起来这个算欢喜冤家吗?大概是不算的,算搞笑吐槽日常(喂
复健归来!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1章 缎君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