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翁法罗斯】夜空不在树庭外 第2章 悬锋

神悟树庭 那刻夏的私人树洞

结束了一上午教学任务的那刻夏终于获得了片刻独处的时间，灵感与智慧往往都来自于孤独，因此在古老的年岁里，树庭的学者们也被称之为【隐士】。

那刻夏坐到属于自己的藤椅上，准备泡上一杯蜜酿神露，以享受着安宁的、独属于他自己的惬意时光。

奈何艾格勒不逐人愿，还没等他屁股坐热，一个慌里慌张的身影就窜了进来。

“主人、主人！您有一封来自奥赫玛阿格莱雅女士的来信——”

来者是他在一次分割灵魂的实验中的意外产物，他给这失败的造物取名为【卡斯提罗莱卡密比西特】简称卡斯特，留在身边当跑腿的使唤树灵——虽然每过几天他都要后悔一次这个决定。

“撕了。”那刻夏一只手支着桌子点在太阳穴上，头也没抬的又翻了一页书。

“哎？哎！可是、可是主人你还没打开，不需要看看里面的内容吗？”

这个小树灵蠢的让人不知所措，却又狗腿非同常灵，一度令那刻夏怀疑这种和自己没有半分相似的东西，到底是不是从自己灵魂里刨出来的。奈何实验结果做不得假，他便只好把这个疑问保留，然后安慰自己刨出卡斯特会使得自己的灵魂更加智慧。

“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催促树庭早点把黄金裔们转送到奥赫玛去。可奥赫玛公民成分复杂，又有元老院在里边搅浑水，她凭什么认定那里会比树庭更安全？”

卡斯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发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怯懦懦地开口

“主人……”

“别叫我主人，她打过来了算我的。卡斯特，撕了，或者烧了，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不是卡斯特，是卡斯提罗莱卡密比西特！！人家撕了就是嘛，为什么不称呼人家全名啊！”

“人家只是想提醒你外面有客人！主人坏！人家再也不要理你啦——”卡斯特就这么哭嚷着飞出了树洞，留下正准备敲门的、站在门外的万敌：

“呃，我来的不是时候？”

那刻夏揉了揉眉心，第1675次对卡斯特这又卑又亢的性格大为头疼，招招手示意万敌进来说话：“没有，你有什么事，说吧。”

万敌闻言正色道：“阿那刻萨格拉斯老师，今日您在课下提到‘与其信奉泰坦的伟力，不如寻找人类自己的伟力’，我想知道，什么是‘人类自己的伟力’？”

问出这个问题时，其实他自己的心里也在打鼓。毕竟于情，他自认为和那刻夏没什么深交，也不能指望此人突然受到墨涅塔的诅咒将真心毫不保留的交给他；于理，这样的问题本不该由以容纳火种为使命的黄金裔提出，那刻夏也没必要回答给自己，避免惹一身骚。

但那刻夏毫无保留的开口了。

“这个啊……”那刻夏思考了一会儿，沉吟道，“你觉得翁法罗斯是先有人还是先有泰坦？”

万敌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用问题来回答问题，斟酌着词句。

“根据远古的传说，是全世之座刻法勒创造了人类，这么看来应当是先有泰坦才对——但如果这是这样常规的答案，您也不会有提问的必要。在流亡的日子里，我也曾听过一些被视作异端的吟游诗人们的亵渎词句，但吟游诗人的拥有被扎格列斯赐福的舌头，所述亦不可轻信，在没有其它证据前不能妄下断语……所以，我不知道。”

“‘不轻易捡起翻飞之币’，保持质疑，保持敬畏，大胆求证，这很好。”那刻夏赞赏地看着他，从藤椅上站起，“你猜的没错，学派内确实有研究此类课题的学者，具体的内容就涉及保密契约，我不便向你透露，但你可以自己用脑子想一想：

如果是泰坦创造了人的躯壳、创造了人类最初的语言，那么为什么我们的身体会被成为［人形］而非［泰坦形］？”

万敌眯起了眼睛，狐疑道，“您的意思是……”

那刻夏没有理会他，继续阐述他那大逆不道的亵渎言论：“我们［智种学派］的主要研究方向是灵魂，什么是灵魂？天生万物皆有灵，灵是智慧的源泉，我们常道‘灵智’便是源于此。智是知识、是力量，形而上的智创造了形而下的力量，

举个例子就是你生来有灵，你的灵带给你智，而你的智引导你来到这里来找我发问，引导你一进门就喊我那个也不一定有几个人在乎的真名讨我欢心，然后使得我现在给你讲这么长一大段所谓的‘禁忌之语’……这一切不会凭空发生，而造就这样结果的就是你的力。

那什么是魂呢？简单来说，魂就是引导灵的坐标和方向。魂决定了灵的性质，同时却也给灵做出了局限，这有没有让你想到什么？没错，就是【权柄】。”

“您想说泰坦们的本质同抛却了肉身的人一样，是灵魂集合？”绕是清楚那刻夏被称为‘禁忌的学者’所持观点常受人非议，真正亲耳听到这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带来的震撼还是无可比拟的，万敌将胸中的波涛骇浪一并压下，试探道：

“不过万物皆为泰坦所创造，那么身负他们的一部分灵魂也相当正常，这不足以说明什么……”

但他明白，阿刻夏萨格拉斯，神悟树庭七贤者之一，久负“禁忌的学者”之名却从未被推翻的那个男人，他不会言尽于此。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刻夏从他被改装为书架的墙壁上抽出一本厚厚的典籍扔给万敌，“第273页，看完给我你的结论。”

万敌神色晦暗地接过那本书，翻开，汲取其中的知识，阳光穿过树叶从窗户透进来，撒在他身上，令他看起来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那刻夏终于找到空隙泡上了他一直被打断制作的蜜酿神露，又随手捞起了白厄刚交上来的报告看——随便一扫就看见那报告里有17个错别字和6处史实错误以及4处诡辩逻辑与强行论证……哈，打辩论打的。

索性眼不见心不乱的放下了，又想到负气逃跑的卡斯特，突然就越看万敌这小子越顺眼，不禁在他身上多用了几分心思。

此时，万敌合上了书包，表情凝重。

“这是一篇论文，主要对比了翁法罗斯部分生物的灵与魂……其中提到，灵最为强大的是十二泰坦，但这个‘最’字在黑潮出现后还有待商议。但泰坦与黑潮的灵再过强大，他们的魂也是有限的，只能在各自拥有的权柄范围内所行动。哪怕恐怖如黑潮，也只精于‘吞噬’一途而已。”

“但是人，唯有人类的拥有几乎全部的‘魂’，不受其所限，深陷爱情中的人同样会使用诡计，拥有无上理智之人亦会投身纷争……”

接下来的东西……万敌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思所想尽数呈出，以回馈那刻夏的信任。

“当然也有一些特例……黄金裔、不，应该说是半神。得到了火种的人，其灵开始膨胀，其魂却开始收缩。”

确实，那刻夏心中暗暗赞许，还真是越看越顺眼，“那么你的结论呢？”

“结论就是泰坦乃是由人所化。就像是尚未完成分化的细胞，孱弱，却有可能在一定条件下成为任何一种强大的细胞。从弱小却全能到强大却单一，这是生命发展的基本逻辑，比传说要可信上许多……”

“精彩的论证。”那刻夏由衷地赞美他，这样敢于打破传统，不受常规所局限的人值得他另眼相看，“你……我刚想起来你是悬锋的王子？那个［歌尔戈之子］。”

“对，我是。”

“听说你不仅没按照所谓的悬锋传统继承王位，还有意将族人都送到奥赫玛去？为此还不惜成为黄金裔，来树庭做‘质子’？真是相当不悬锋人的做法啊。歌尔戈之子啊，我应该称呼你为［迈德莫斯］还是［万敌］呢？”

万敌垂下眸子，“那都会是我，事实上我也正在为此而迷茫……”

“我知道你来此是为了什么了。”那刻夏打断了万敌的解释，这样的话不应该从英雄口中而出，尤其是说给自己，“悬锋的传统是挺邪性的，但这也毕竟是你们一族内部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便评论。

我是个文弱书生，只有理论，没法给你什么帮助。更何况哪怕我能帮助你，这件事最终也还是要用你来决断。不过……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拿着这个加入树庭内部的学者组会，多认识些人，会对你有好处的。”

那刻夏递给万敌一张推荐信，上面是他的私人印章——一颗黑蓝色的八角星。

“这……大恩不言谢。”

“谢什么谢，那个组会本来就该注入新鲜血液了，更何况你的学术能力我很欣赏。”

万敌还是向那刻夏郑重地行了一个神悟树庭的通用礼。那刻夏看着万敌离开的背影，也不知道是喃喃自语还是怎样。

“歌尔戈之子啊，尼卡多利的子嗣、纷争的眷属……容纳火种的黄金裔啊，你的命运又将驶向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