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占庭]公主今天登基了没？ 第6章 被打断的田园诗

门忽然被人打开，发出一阵动静颇大的声响。

这绝不是守在门外的宫女会发出的动静，看得出来，推门而入的人，动作十分的急切。

“伊琳妮！我回来了！”随着脚步声的落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入了叶卡捷琳娜……不，现在我们该唤她安娜公主了。

这个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也许是刚刚匆忙赶回了皇宫，还未来得及休息就直奔了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但那一声对妻子的呼唤，如此的情真意切，也让它因此染上了些许温柔的底色。

“至少，他看起来比自己前一世所遇见与接触过的男人，都更加爱护自己的妻子。”

这是安娜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对父亲最初的印象。

“约翰，我真高兴，一回来就能见到你！这段时间多亏了有你能够陪伴在伊琳妮身边，也让我放心了许多。”

听着阿莱克修斯笑着与约翰寒暄了一句，随即，一张满是笑意的男人的脸，便出现在了安娜的视线之中。

这张脸仍旧十分的年轻，可因为长期的戎马生涯，已经有了刚毅模样。它即非全然是少年的俊美，也不纯粹是帝王的威严。

而此时，他正满脸笑意的望着她。那双眼睛里，带着不容错辩的爱意。

安娜在上一世，接受过许许多多的“爱意”，有一些出于发自内心的敬佩，有一些出于对权力的渴慕，有一些则出于对她尊贵身份的恐惧……

可是父母之爱，是她上一世从未见识，也无缘感受过的感情。不管是在她上一世的父母，还是她自己身上。

她感到自己的父亲正笨拙地，小心翼翼地从母亲的怀中接过了自己，带着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虔诚的姿态。

他的动作如此轻，就好像自己是一个易碎的玻璃，稍一用力便会碎裂一般。

阿莱克修斯低头凝视着女儿熟睡的面容，那红扑扑的小脸，微微翘起的浓密睫毛，细弱的呼吸声，这一切无一不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此刻，他的心仿佛化作了一潭温柔的春水，他忽然觉得，若是女儿此时能够开口说话，她要什么，他都愿意给她。

“她是多么可爱，简直是上帝赐予我的，最完美的馈赠和恩典！”她听见阿莱克修斯就连声音也下意识地放轻，小声的感叹道。

“伊琳妮，你看她，长得多像你，等长大了，一定也是一个美人胚子。只怕到时候各个家族，各个君主前来求娶的使者，会踏破大皇宫的门槛！”

“但是我可舍不得，就那样让她离开我们的身边。”阿莱克修斯说着，又小声加了一句。

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笑意，他再次抬头看向妻子，眼中是毫无保留的爱意和感激。

这一刻，在这个温暖的紫室之中，他卸下了自己的铠甲，不再是那个需要权衡各方利益的皇帝。

他只是一个刚刚归家的普通丈夫，一个初为人父的年轻父亲。

安娜安然的躺在他那坚实的臂弯里，被他温热的体温温暖着，竟感受到了一种只有被人所珍视才能体会到的安全感。

“不论他是出于对主的虔诚信仰，还是出于对妻女的真诚爱意，但对于我现在的处境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开端了。”安娜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思忖到。

“阿莱克修斯。”这时，始终微笑着注视丈夫逗弄女儿的伊琳妮柔声开了口，语气了透着一丝试探：

“关于女儿的名字，我思考了许久。在她出生前，我曾向圣母虔诚的祈祷，希望能够得到祂的指引。而就在刚刚，我想祂已经给了我启发，我们的女儿，我希望能叫她安娜。

这不仅是为了纪念您的母亲，尊敬的达拉西妮皇太后。我也希望……她能够拥有如皇太后那般的智慧与勇气，能够守护所有她想要守护的人和事。”

最后这一段话，伊琳妮说得有些艰难，但看起来更像是产后体力还未完全恢复而导致的虚弱，而并非言不由衷。

“没想到伊琳妮还不算太过愚钝，既然结果已经无法改变，那就尽可能地将它粉饰成对自己最为有利的状态。

这番说辞，即奉承了皇太后，又不着痕迹地解释了她为何迟迟未为女儿起名的原因。即便日后皇太后再次提及，阿莱克修斯也不会因此与伊琳妮生出嫌隙。”

安娜想着，眼睛却望向了让将自己抱在怀中舍不得撒手的父亲。她想看看，阿莱克修斯的反应。

只见他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很快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安娜，我的安娜·科穆宁娜……”他低声重复了几遍，就仿佛在好好地回味一般。

“好！非常好！伊琳妮，你总是如此体贴周到。安娜，这真是一个好名字，母亲听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他一边说，一边俯身在伊琳妮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温柔的一吻，又忍不住低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女儿细嫩的小脸蛋，动作间充满了溺爱。

可是胡渣的粗粝质感却惹得安娜皱起了眉头，毫不客气地伸手推开了父亲仍舍不得离开的脸颊，这是婴儿的特权。

果然，这个动作非得没有惹怒皇帝，反而惹得他放声大笑了起来。

很快，这阵笑声便传遍了整个紫室，一时之间，一种仿佛不该属于皇家的温情，正在期间默默地流淌。

*

然而，这阵温情并未持续太久的时间。

很快，门口传来了通报声，皇太后安娜·达拉西妮驾到。

房间内的气氛在一瞬间似乎产生了某种不易察觉又心照不宣的凝滞。阿莱克修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抱着女儿，和伊琳妮和约翰一起，以一种恭敬的姿势，迎接着皇太后的到来。

达拉西妮走了进来，她的仪态依旧端庄肃穆的无可挑剔。岁月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却又赋予她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

此时的她与阿莱克修斯站在一起，似乎要比他更像是一个古老帝国的掌权者。

她的目光没有分毫犹豫地落在了儿子的身上，虽然看起来依旧矜持克制，可目光中的关切与喜悦却是如此的真切。

在确认了阿莱克修斯在这次叛乱中毫发无伤后，她紧抿的嘴角有了片刻的松弛。

但当她的目光掠过了这对年轻的夫妇，从他们的脸上同时看见了一种带着幸福的红晕后，这份微不可见的温柔便又迅速被那种她惯常表露出来的冷静和严厉所取代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母亲并未流于表面的不悦，阿莱克修斯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不安。

“母亲。”他抱着女儿微微躬身，却不着痕迹地将伊琳妮挡在了身后，好以此来隔绝母亲那有些凌厉的视线。

达拉西妮看着这对夫妻间的小动作，皱了皱眉，但最终，她并未作出任何的表态。

“阿莱克修斯，你辛苦了。”她一边说，一边伸出了手，轻轻抚过儿子肩膀上那还未来得及卸下的旅行斗篷上的皱褶，仿佛是要为他掸去这一路以来的风尘。

“弗里吉亚的捷报我已知晓，你做的很好，如今国中情势才定，我们不能再多生波折了。”

得到了母亲的赞赏和肯定，这让阿莱克修斯的脸上露出了欣悦之色：“这离不开母亲您前期的运筹和教导。”他谦逊地说道。

但似乎，在这难得的温馨时刻，他不想过多的谈及政事。

旋即，阿莱克修斯将怀中的女儿抱到了母亲的眼前，语气有些小心地说道：“母亲，伊琳妮刚刚为我们的女儿取名为‘安娜’，我们都希望这个孩子能够继承您的智慧与福泽，守护家族和帝国的荣光。”

他是知道的，母亲与伊琳妮之间有些暂时还未化解开的龃龉。母亲的性格强势，也向来更喜欢那些有主见的女子，就譬如他的嫂嫂，另一位伊琳娜。

可他的伊琳妮却是温室中娇养出来的玫瑰，天真烂漫。

若只是作为家族中次子的妻子，这样的懵懂自然值得怜惜。可如今他已加冕成为罗马的新君，那么在母亲的眼中，奥古斯塔的位置，便不是伊琳妮能够胜任的了。

这也是为何，当他登基时，伊琳妮没能与自己一同加冕的原因。

若不是自己的坚持，并再三向她保证日后伊琳妮一定会渐渐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奥古斯塔，以及约翰的从中斡旋，他真不敢想象自己性格执拗的母亲会作出怎样的事情。

显然，达拉西妮看出了儿子这样小心翼翼的讨好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原因，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伸手抱过了这个并不在她的期盼下诞生的孙女。

“这个孩子终究还是叫了安娜吗？”她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婴儿娇嫩的脸颊想到。

“既然最终的结果都是这样，前些时候自己主动提起时，又何必作出那副装聋作哑的模样。将私人的感情置于家族的利益之上，如此的孩子气，真的能够做好帝国的皇后吗？”

她果然还是无法认可这个儿媳，从她与阿莱克修斯结婚至今，就没有一件事是令她感到满意的。

可如今，事已成定局，除了多花费功夫来教导她之外，也别无他法。毕竟杜卡斯家族在元老院，在官僚集团中的影响力，依旧令人忌惮。

在整个罗马，再也找不出比杜卡斯更好的合作对象了。

但愿这个与自己同名的女孩，紫室诞生的公主，不会像她的母亲那样天真令人头疼吧……

如此想着，她有些意兴阑珊地将安娜递还给乳母，将目光重新转向了儿子。

“阿莱克修斯。”她的声音不容置疑：“叙伦之乐暂且到此为止，前线军报与国库账目已在议事厅等候，帝国正等着它的皇帝，我们走吧。”

阿莱克修斯无奈又充满柔情的最后望了一眼妻女，随着母亲离去。厚重的木门在他的身后被人缓缓关上，彻底隔绝了伊琳妮不舍的目光。

安娜有些同情地望向了自己的母亲，默默将脑袋靠向了她的怀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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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被打断的田园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