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电话那头的一声小狗在耳边炸开,薄温宥手开始猛烈的颤抖,好险要把手机摔到地上。
“嘬嘬嘬……”
薄靖之沉默着没有说话,但薄温宥的耳边却不断回响着逗狗的口哨声。
他伸手紧紧攥住自己那只抖得厉害的手腕,背依着栏杆,不断的深呼吸,直到心脏的跳动逐渐趋于平稳,他才缓缓对电话那头开口:“当然可以的。”
“哼,”薄靖之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这样的笑薄温宥太熟悉了,满含恶意与轻蔑,“今天该回家了吧?在外野多久了?”
他的声音宛若地狱使者的召唤,薄温宥打了几个冷颤,胃部也隐隐约约的开始疼了起来。
可偏偏他脸上还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努力平稳着自己的情绪,轻声应了声好。
薄靖之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很快就挂断了电话,徒留薄温宥瘫坐在地上,身上的睡衣被冷汗浸湿,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似的。
“呕……呕……”
没多久,薄温宥忽感胃部翻涌,他来不及去厕所,吐得满身满地都是,偏偏他被吓得腿软,好半天都站不起来,就这么狼狈的坐在自己的呕吐物上。
他坐了很长时间,直到窗外的阳光洒进屋内,暖洋洋的照在他身上。
薄温宥扶着栏杆,缓缓走到次卧的浴室,草草清洗干净后,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地拖干净,才面色惨白的挪到卧室。
“呀?你今天怎么这个点还在家里?还洗澡了?”陆楠木被他亲醒了,美人闭着眼,闻到他身上的香味。
薄温宥沉默片刻,才迟钝的回应道:“不小心把咖啡泼身上了,耽误了点时间。”
言罢,他匆匆走出卧室,生怕陆楠木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临出发前,薄温宥把咖啡泼到地上,拿着猪扒包,有气无力的打车赶往老宅。
他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陆楠木下楼吃早饭,佣人走过来询问:“陆先生,我在洗衣机发现了件沾满呕吐物的睡衣,这还要吗?”
“哦?”陆楠木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这么脏就扔了吧。”
佣人得到吩咐后就走了,陆楠木忽然没了吃饭的胃口,他走到薄温宥平日吃饭的地方,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有块显眼的咖啡渍。
他单膝跪地,伸手摸了摸那片格外潮湿的污痕,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这个小混蛋到底打算骗他多少次?
陆楠木生气了,他决定今天要跟薄温宥单方面宣布冷战协议。
然而,往日抽空就要发消息骚扰他的薄温宥今天格外的沉默,直到他都快下班了,才收到条简洁到令人生气的消息:“今晚住我哥这。”
这下一切都说的通了,陆楠木额角青筋暴起,他摸出烟盒,熟练的点燃,猛吸一口,烟蒂骤然猩红,与他此刻布满血丝的眼睛相互映衬。
烟草燃烧至半,他总算清醒下来,抬手将其摁压在烟灰缸内,火星跳动着挣扎,最终还是不甘心的熄灭了。
陆楠木眼神宛若淬冰,阴冷的盯着还亮着的手机屏,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薄靖之,你好样的。”
睡梦中的薄靖之被陆楠木的连环call醒,他烦躁的睁开眼,拿过手机,待看清来电人后,原本的起床气瞬间飞灰湮灭。
他闲情自若的走到阳台,关上门,才接通了那通气急败坏的铃声。
“陆上将好大的雅兴,今儿怎么想起找我这个前未婚夫了。”
薄靖之最擅长恶心人,他知晓陆楠木最厌恶什么,故意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拎出来说。
陆楠木的办公室此刻已经被烟雾笼罩了,他叼着烟,冷笑不止,“你也知道是前,未婚夫。请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对象拐走。”
“咦!”薄靖之把语气词脱得极长,他故作惊奇,夸张的反问:“我接我弟弟回家住住,怎么到了上将大人嘴里,就成了拐?陆上将这么给我这个平民百姓扣帽子,怕是不合适的。”
“他能是自愿跟你走的就见了鬼!”陆楠木猛的拍了下桌子,声音骤然提高。
薄靖之颇为无奈的连连摇头,嘲笑道:“你瞧瞧,说真话你又不乐意听。”
他说完,陆楠木正欲反驳,薄靖之又刺道:“陆上将不是给我的小狗手机装了监视器了吗?他自己是不是打车过来的,一查就知道。为什么你不查呢?是不愿意相信真相吗?”
他是真懂怎么刺陆楠木,陆楠木喉咙里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良久,才嗤笑着开口:“就算他是自己过去的,也是迫于你的淫威吧?薄靖之,为什么他没收入时,宁可睡大街也不愿住你那里呀?是因为房间不够吗?”
回旋镖扎到薄靖之身上,锋利的刀刃瞬间破开他的皮肉,深入其心脏深处。
“那又如何?他还不是招之来呼之去?陆上将能吗?”
“有本事你天天把他叫过去,我才算你狠!”
这场交锋二人两败俱伤,而他们为之争吵的当事人,此刻正歪歪扭扭睡在床中央,胸脯有节奏的起伏着,衣服被掀起,白嫩的肚子暴露在空气中。
薄靖之把手机收起来,顺手帮人把被子盖好,那双被万年寒潭封住的眼眸意外流露出几分温情。
倒真是幅兄弟情深的画面。
如果强行忽略薄温宥浑身青紫,右手手背处还有个针孔大小的血痕,以及这个笑得阴森可怖的人是造成这些伤痕的凶手的话。
薄靖之将桌上的镇定剂和肌肉松弛剂收好,随后将签好字的合同放于薄温宥枕边。
“世界上可没有我这么大方的哥哥,你个小*子,不感恩就算了,竟然还敢吐我身上。”
他看着薄温宥恬静的睡颜,又看看身旁价值千万的合同,不由自夸道。
他这人生来阴险,笑起来更是像笑面虎,不知何时就会将你扑倒撕碎吞入腹中。
若是薄温宥醒着,怕是又要犯恶心了。
“薄总,您叫我。”
薄靖之书房的门被推开,来者是位长相俊美的年轻人,他背着个有些年头的背包,大步流星走到薄靖之跟前。
“嗯,”薄靖之微微颔首,背靠着椅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药研究的如何?”
谢让低着头,缓缓摇了摇头,“目前进展微弱,薄总,您要知道神经损伤理论上靠药物是无法根治的......”
“是吗?”薄靖之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还是真是福浅的小狗,他醒了你可要为我作证,不是我刻意不帮他。”
“罢了罢了,你先帮我想办法,我这个胆小的弟弟,上次他跟我闹脾气,我不过小小惩罚了他一下,他现在见到我又是吐又是抖的,看着怪可怜的。”薄靖之说这话时语气平和的向在阐述自家爱撒娇的小狗。
谢让也跟着笑了笑,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他藏于身后被攥到发白的双手无声的宣示着这双手的主人的愤怒。
将人绑上安全绳,不停的从220米的高空扔下去,被吓到失禁也不肯放过,直到因为被吓到心脏骤停才终于下令松开绳索,送往医院抢救。
这就是薄靖之口中小小的惩罚。
谢让参与了那次抢救,他亲眼看着曾经那么风光霁月的学长面部呈青紫色,满身狼藉躺在地上。
他怎么能如此残忍,不近人情的对待世界上最好的薄温宥。
薄温宥是谢让所遇见过最接近神明的凡人,他是实验室年纪最小的,刚刚成年的小朋友,为了被导师猥*亵*强*迫的Omega,放弃了自己即将到手的名利。
硬生生顶着全行业封杀的威胁和好几年努力白费的结局,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学弟学妹,跟导师拼了个鱼死网破。
薄温宥的腿是在被警方严刑逼供时打断的,他们企图叫他翻供,那时的薄温宥没有掉一滴眼泪,咬死了导师贪污经费,将藏于人间的恶魔送入了监狱。
那么痛苦都没有哭的薄温宥,在被抢救回来后痛哭流涕,几近癫狂,“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啊!我本来都要解脱了!为什么你要恩将仇报?为什么你要为他效力?”
不知多少毫升的镇定剂被注射进薄温宥血管内,谢让眼睁睁看着他被束缚在小小的病床上,那一瞬间,他有过想要自杀的冲动。
“谢让,你在想什么。”
薄靖之冷漠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谢让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换上和煦的微笑,恭恭敬敬的应道:“这属于心理创伤,薄总需多加注重,保持现状减少与少爷接触,凭借少爷的自我调节力,很快就会康复的。”
“呵呵,”薄靖之没有感情的笑了笑,“你倒是会糊弄我,总拿这番说辞搪塞我。为什么?你喜欢他?”
“这是当下最好的办法,少爷没有再自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当然,如果忽视少爷健康的话,我可以为薄总提供麻痹脑神经的药物,人变傻了,自然就不会害怕了。”
谢让挂着谦和的笑容,与他说的内容形成鲜明的反差。他眼里没有半分恐惧,坦坦荡荡的回应薄靖之狐疑的探究。
这确实是个好理由。
片刻后,薄靖之移开自己的视线,笑道:“把药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