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哭成水人的薄温宥抱回卧室,又专门派人去把帝京最权威的老中医给请了过来。
老爷子九十多了,医术在中医界都是赫赫有名的,几十年来都是别人到他这儿来看诊,万没有他去别人哪儿上门的道理。
可陆楠木也没有叫薄温宥那么难受还要坐车去看诊的道理,他派几波人低三下四的去请,下属眼泪汪汪的都要给老爷子跪了,哭的肝肠寸断。
感情牌打了一波又一波,老爷子心软了,坐着车到了陆楠木家里。
薄温宥累的真起不来了,老爷子给他把脉后,原本的怨气被医者仁心所取代:
“你这孩子先天不足,后天失调,身子早早都透支了。现在年轻人都太辛苦了,为了挣钱命都不要了。”
薄温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没办法,落后就要挨打。”
老爷子不懂他话里的意思,“那么争强好胜,也该有命去争才是。你还这么年轻,早早去了,该有多少人为你难过?”
薄温宥没有接话了,他勉强撑着眼皮,胡乱点了点头。
“不过这屋里熏香是好东西,我待会再给你添几味药加里面,再配上我开的中药,保你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他对着薄温宥温声细语说完,扭头叫小徒弟把药方子写出来,而后递给陆楠木。
“谢谢您,若是真能睡个好觉,改日我必登门谢您。”薄温宥过了好久,才迟钝的回应道。
老先生仁善的笑着,开朗的同薄温宥开玩笑:“若不成,你砸了我的医馆都成。”
薄温宥徐徐摆手,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哦……不可……只当这顽固的病症为难您了……”
老中医笑着跟随陆楠木走出卧室,合上门后,他语重心长对着陆楠木说道:
“你爱人身体太亏了,这副方子煎制方法我写了,每晚睡前叫他服用。另外你们夫夫之间的那挡子事不亦频繁,每周最多一次。你要是想让他活得久点,就必须按着我说的做。”
陆楠木不敢不听,全然没有往日的高姿态,他压低声音道:“老先生您说什么我都听,不管多少钱,只要能叫他长命百岁,凡是这世间有的,我都能弄得来。”
他焦急的神态落到老者混浊的眼睛里,后者沉默片刻,深深叹了口气,
“陆上将也别太担心,他毕竟还年轻,恢复力强,从现在开始好好保养,保持心情愉悦,还是能慢慢调养回来的。”
老中医絮絮叨叨叮嘱了不少,陆楠木仔仔细细的拿笔全部记下来,随后恭恭敬敬的叫人把老先生给送回家去。
药方被送走不久,就有下属提着几大包配好的药送过,两个小时后,佣人端着碗刚熬好的药放到卧室的小茶几上。
陆楠木原本是侧躺在床上哄人的,见药端过来了,下床摸了摸盛着药的玉碗,还是烫的,就先放下了,回去继续哄着闹着要躺在他怀里的薄温宥。
他无奈至极了,手却舍不得松开片刻,两人贴的这般近,他恍然注意到,其实薄温宥脸上的黑眼圈明显的很,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也相当的憔悴。
被搂着的薄温宥很快就不闹了,很小声的向陆楠木,说自己知道错了,不该朝他发脾气的。
陆楠木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柔的说:“没事的,我没生气。待会儿等会药凉了,我们喝了药,好好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
他看着怀中的薄温宥,他这些年好像完全没有长大,还是矮矮的,小小的,瘦瘦的,对这世间的恶意毫无反抗之力。
莫名的,他想起记忆中某人得意嘲弄的笑,满眼不屑,像是对待玩具般对着他说:“楠木,他真的很乖不是吗?跟条小狗似的,只需要抱抱就好了。”
陆楠木现在想想,那人是愚蠢的,薄温宥不是个乖的,也不是条用抱抱就能满足的小狗。
他很清楚,怀中的人,是从最艰苦的环境厮杀出来的小狼,因为年纪小,又单枪匹马,常常叫人轻视。
想着想着,药都快凉了。
陆楠木单手将人抱起,走过去把药端起,喂到薄温宥嘴边。
药汁苦涩的气味混杂这琥珀玉碗因受热而出的淡淡松香,薄温宥接过小碗,抱怨了句:“熬的太浓了。”
随后一饮而尽,陆楠木从旁边的鎏金珐琅盘中拿了颗糖果递给薄温宥,后者没要,他将陆楠木推开,小跑着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完了。
“怎么这么厉害,一口气就喝完了?”陆楠木接过碗,随手放到旁边,笑眯眯的夸奖道。
薄温宥精神实在萎靡不振,喝完药就躺到了床上,听见陆楠木夸他,勉强睁开眼朝着他笑了笑,“那明天可以奖励我个前几天天你给我买的冰淇淋吗?”
那款冰淇淋是陆楠木特意叫人去买的,最普通的款式也要几十万。
薄温宥听都没听说过,自然是不知道在哪儿可以买得到,当然了,他现在挣得那点破钱也买不起。因此,每每薄温宥问起冰淇淋在哪儿买的,陆楠木总是支支吾吾打马虎眼。
谈恋爱总花老婆的钱是渣男行为,薄温宥不是渣男,所以他就算想吃,也没再提过叫陆楠木去买。
陆楠木好脾气的应下了,他本身对薄温宥在物质方向就算得上相当大方了,今晚更是因为愧疚自己的忽视叫爱人煎熬了那么多天,对于薄温宥有求必应,极尽宠爱。
往日辛苦维系的高冷的姿态,在今晚碎的稀巴烂。
不过没关系,薄温宥很爱他,他的爱,随时都可以铸起他高傲的爱人。
爱到最深处,你再多的娇蛮任性,也只会叫我爱的无法自拔。
“好,我明天把他家所有的冰淇淋都买回来,你想吃哪个随便选。”
陆楠木大气承诺道,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明天的薄温宥将会因为吃太多冰淇淋而得急性肠胃炎。
两人说了没多久的话,薄温宥困意来袭,声音逐渐降低,直到最后的某一刻,戛然而止。
陆楠木守在他身边,确认他睡着后,小心翼翼的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出去处理工作文件了。
他今天是提早下班回来的,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现实也正如他所预想的那样糟糕,不敢想象,倘若他没能早些回来,没能及时制止薄温宥服用过量的安眠药......那么等待他的,怕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等了这么多年,才幸得上天怜悯,得知薄温宥爱上了他,他尝到了幸福的滋味,如此美妙,叫人食之味髓,又如何能够接受与其阴阳两隔,再去熬过那些没有薄温宥爱他的日子?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他也可以抽空去工作了。
等陆楠木把手头的事务处理完,再回卧室时,薄温宥已经睡熟了,整个人摆成了“大”字,横在床中间,不给陆楠木留半点空隙,丝毫没有自己已经是有对象的人的觉悟。
“这个床终究是买小了。”
陆楠木看到眼前这副场景,忍不住的连连叹气,摇着头在心里抱怨道。
在他自己买的房子里,床被人霸占了,他却是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把人给吵醒了,眨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控诉他:你为什么不让我睡觉!
无奈,他只能像平常那样侧躺到床的边缘,低眉看着薄温宥安稳的睡颜,无声声抱怨道:“自私自利的小柚子,就给我留这么点位置,迟早要好好教训你一顿。”
抱怨归抱怨,日子还是要照过,这晚,陆楠木睡得依旧很香。
薄温宥难得的睡到了天明,他把被子掀开,盖到了陆楠木身上。
像无数个清晨那般,陆楠木被他吵醒,对方带着起床气骂他两句,随后又在早安吻的魔法下情绪逐渐平和。
看样子,家规是很有利于家庭和谐的。
这场安眠药风波高开低走,随着时间的流淌,二人心有灵犀的再也不曾提起过。
就当是刚恋爱的小插曲吧,再自以为有缘份的两个人也要度过磨合期,或分离,或更为相爱。
薄温宥觉得,他们应该是后者。
他那个有点小小强势的爱人在此之后也没有那么强势了,像个溺爱孩子的家长,在医嘱范围内无条件满足薄温宥的小愿望。
日子一旦没了约束,必然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继吃太多冰淇淋得肠胃炎后,连续好几天吃零食不吃正餐的薄温宥又溃疡了。
接到电话赶来挨骂的陈泽柏内心无语极了,不敢想象这天下竟然会有陆楠木这样毫无医学常识的活人。
不吃蔬菜当然会溃疡!这难道不是常识吗!为什么自己的傻*老板不知道?!他真的没什么陪他闹了!
可没办法,谁叫对方是自己老板呢?
苦命的打工人陈医生在回家后被迫连夜赶制一份名为医学常识的清单发给自己的老板。
深夜,当陈泽柏看向镜中加班后自己枯黄犯油的脸庞,不由的想问薄温宥,嘿哥们,这就是你做梦都想当的医生吗?
你是想天天半夜接到老板的电话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去上班?还是因为老板爱人生病被无辜牵连挨骂?
为什么他当初没有举报自己的神经病导师然后创业直播,意外搭救被绑架的霸道总裁,并被其爱上,开启幸福有钱的同居生活?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上班啊!百思不得其解啊!他要是有钱了最先干的忘本,去**的工作,狗都干不了!
深夜,加班到疯魔的陈泽柏独自在出租屋内阴暗扭曲爬行,最终因为手机没电充电线太短不能翻身,窝窝囊囊的把文件发给抱着对象沉浸在香甜梦乡中的老板。
呵,命好苦,苦的都不能品尝出清晨黑咖啡的苦了。
被背后灵魂质问的薄温宥在睡梦中连打了几个喷嚏,随后还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宛若条被捞上岸的鱼,闭着眼咳个不停。
陆楠木被他的动静给吵醒了,迷迷糊糊闭着眼,动作娴熟的轻拍着爱人的后背,“怎么了?是房间温度太低了吗?”
“不是......咳咳咳......我被......咳咳咳......呛到了......”薄温宥咳的厉害,几乎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都给咳出来才肯罢休。
陆楠木有些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呛到的话,怎么能咳的这样厉害?
“要不我还是把陈泽柏叫过来吧?”
“不用,真的没有关系。现在太晚了,不要折腾人家了。”
“你担心这个干什么?又不是没给加班费。”陆楠木无法理解薄温宥无处不在的善心,好在薄温宥现在也不咳了,他这才肯作罢。
一番折腾后,薄温宥虽不咳了,但嗓子干的不行。反正也清醒了,他干脆下床倒了两杯热水,其中一杯是给陆楠木倒的。
陆楠木接过杯子,指尖传来的温度叫他不满的皱了皱眉,把杯子还给了薄温宥。
被宠坏的猫主子昂着头,趾高气昂对着他的仆人发脾气,“说了多少遍我要喝冰水,你倒个热的什么意思?”
薄温宥露出计谋被戳穿的表情,他滋着牙笑了笑,没放弃,坚持道:“夏天适合喝热水,对身体好。”
“我的身体本来就好。”陆楠木嫌弃的看着薄温宥,拍了拍他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还是拿过杯子喝了两口。
薄温宥被他拍的倒退两步,真叫人难以相信,这般体弱的人当初救他时,是能赤手空拳跟绑匪对打的。
莫名的,陆楠木有个奇妙的想法,脱口而问:“你跟我对打,胜率几何?”
“这是什么求生欲小测试吗?我不会打你的。”薄温宥双手拿着杯子,满脸疑惑震惊的反问。
“我是说假如,谁说我要跟你打了。”陆楠木的脾气还是那么一点就爆。
“你啊……算了……我想想啊……”薄温宥弱弱指认着罪犯,又怕陆楠木暴走,还是认认真真的回答起他的问题。
“若单论武力值,肯定是你啦,更别提你还有枪……”
陆楠木颇为无语的打断他:“在你的假设里我都要枪毙你了吗?”
“要保证实验的科学性。”薄温宥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看上去很专业的回答道。
“继续。”
“好的!”薄温宥听上去竟然有些兴奋,“但是我方也有优势,比方说下毒……”
后半夜,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到后来越说越困,越说越困,在不知不觉中,各自陷入梦乡。
直到快凌晨五点时,一通电话打破了卧室的沉寂。
薄温宥被这铃声给惊醒,脸上写满惶恐与焦躁的情绪,踌躇片刻后,他还是抓着手机走出卧室,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接通了电话:“喂,哥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