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这人到底没忘了他管事的身份,在几息惊恐愣神后,还是很快的就又拉回了理智。
扯着嗓音喊道:“速,速去启动箭塔与投石机!命船内聚气境以上船员,皆出舱猎杀灵兽!余下锻体境船员,逐一叩问客舱,请船客出手,与我等共伐灵兽。若遇推诿不从者,便告之,此乃项家所雇,待船泊岸,项家必付其僦费!”
有一船员小心问:“那,那那些公子呢…”
管事瞪向他,双目血红:“命都要没了,再好的姿色也无用,让他们也来围猎灵兽!”
等到那船员惴怯地转身离去,他又倏地叫住人:“云舒公子就不必来了,叫他好生在舱内待着。”
“是是…”
这边动静皆被应载雪几人听入耳中,但此时她们也无心神思虑那么多。
手中旗杆翻飞,一“剑”通穿鲋鱼腹部,抬脚将其尸体踹飞后,应载雪余光瞥见身侧又有鲋鱼撞来,当即侧身闪避,然而回身点剑,再次扎穿一个鱼头。
怪不得老师说这灵兽喜群居…这数量也太多了。
面对成百上千试图往船方向撞来的鲋鱼,如今还站在甲板上的人都不自觉感到头皮发麻。
密密麻麻的阴影,从头顶压下,就算没有幻觉,也会让人产生是否江河已经颠倒的错觉。
为防止言通玄在这场意外中不幸受伤,应载雪与花照月将她就近送入客舱避难。
对此,言通玄也没有异议。
不得不说,像言通玄这般仅初融境就敢出门游历的散修,以往是闻所未闻。除了几个正巧被船员呼喊出来救场的船客嗤笑几声外,也没人说什么。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原本还笑嘻嘻走出客舱的船客,也开始绷不住笑了。
望着仿佛没有止境的鲋鱼,气急大喊:“这他爹的,下面是它们老巢吗?!我们在上面杀,它们在下面孵卵?怎么这么多!”
有耐心不足者,已崩溃:“就它们这数量,它们能将船撞烂!”
船上的鲋鱼尸体越来越多,修士们也逐渐无处下脚,而江水里居然还在源源不断的鲋鱼跳出。
再这样下去,不是将修士累死在船上,然后船破;就是让修士和船只一块沉溺!
管事此时也是急得火烧眉毛,但他实在想不出法子,船上能请的人都请了。
剩下不愿出手的,基本上都有恃无恐。如前面那两氏族子弟一样,知道就算船沉了,自己也有办法离开。
应载雪神色冷凝,心中也在思考着应对之策。着旗杆的手势悄然变化,在她即将挥下新的一招时——
笛声悠扬,自远方传来。
船上众人皆是一愣,齐齐抬眸看去。
单薄扁舟似叶飘浮江河之上,随着水花,一上一下,青裳书生盘膝独坐于船头吹笛,笛声舒缓空明,混着滔滔江河卷入船上人耳中。
而她身后,一穿着深蓝短褐的修士一面压着头顶的草帽,一面疯狂往江水中撑杆。
随着曲调变化,围在楼船周遭的鲋鱼竟都缓缓安静了下来,不再疯狂撞向红绸船。
众人都是一惊,随即不由自主地垮下肩膀,得救了。
管事赶忙让船员将船上的鱼尸丢下船,免得将船压沉。
留意到他的举动,应载雪微皱了下眉。这般多未经处理的鱼尸,直接丢回江河之中,定会引得其余江段的灵兽游来此地觅食,打断河中自然平衡。
可若不丢于江河之中,的确不好处理,如今船上的人应该没几人会要这些鱼尸。
心下琢磨着事,应载雪倒是没怎么去看江河上扁舟。
但她能忽视,船上其她人却不行。
花照月微仰着脑袋,远眺那一扁舟上的修士,额间青筋微跳。
她是生在西北,不似东南修士那么熟悉江河水流,但她也知道竹筏这玩意…正常情况下,是上不了江河的。
也不知道这俩人是如何做到的?居然能在如此汹涌的江河上撑着竹筏前行。
花照月能想到的疑点,其余人自然也想到了,看向远方的视线都带着些警惕。连楼船都难行的江段,一扁舟却能行驶如常,其中难保不会有诈。
然而此时心中感官就算再微妙,也不会有人出手打断那边笛声。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些鱼兽为笛声所困,她们还犯不着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见外头打斗声渐弱,还有笛声隐隐传来,言通玄微微打开一点客舱门,透过缝隙看向外边。
但由于视角问题,她并不能看见扁舟上的二人,只瞧见应载雪眉头紧锁地站于门前。
“怎么了?”
应载雪回神,指指脚下鱼尸:“在想如何处置这些尸体,能免招江中其余灵兽前来觅食。”
言通玄顺着她所指,低头看了看,再瞧另一边船员丢尸的行为,便明白了过来,笑:“这还不简单?你凝住它们血液,不要让血腥味传出去不就行了。”
应载雪豁然开朗:“此计甚妙。”
趁船上诸人都还被扁舟吸引目光,应载雪快速将几张灵符烧成灰,撒在剩余的鱼尸上。
而同时,那边扁舟也距离红绸船越来越近,眼见着双方仅十丈之远时,那些疯癫激动的鲋鱼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管事整理了下衣着,准备上前交涉,却不想…
那已经近在咫尺的扁舟,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倏然掉头,然后旁若无人地慢悠悠划走了。
船上所有人:?
花照月捧腹大笑:“这二位道友倒是有趣心善,不知日后有没有机会结交一番。”
不着痕迹拍去手心余灰,应载雪:“不辞辛苦而至,所图非利,只为救人,诚可敬也。”
目光投向江河远方:“只是她们这一露面,日后恐难安生…”
能够使鲋鱼安静的乐曲,若能掌握,从此便可自由横渡陇头段。
应载雪眼神不用扫向其他人,便知此时船上已有许多人动了心思。就好比…那管事,以及那倒楣的两氏族子弟。
应载雪所想没错,谢泾谢淳两兄弟确实有所想法,如果夺取那笛子或者乐曲,再献于家主…不说他们二人能获得什么,就是他们整个家族也能因此掌握一条水路,加大每年在商贸上的利润。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也不顾脚下还在等着自己两的灵仆,直接驱使着被劈得乌漆麻黑的飞鸟,朝那扁舟离去的方向而去。
见状,花照月目光微冷。
手中折扇绕着手指转了转,最后还是没有出手,只漠然望着飞鸟飞远。
等到视野中只剩一个黑点,她收回目光,打算回头去找应载雪二人会客舱。
却不料…身子还未转过来,眼角余光便先瞥见一道银丝闪过,脚步未滞,目光已下意识追上银丝。
银丝过江而过,瞬息与白茫天空融为一体。
花照月未看清它的具体走向,就只瞧得千米之外,那象征着飞鸟的黑点骤然上下浮动,然后在她惊愕的目光下径直下坠!
直至飞鸟的羽翼擦过江水,才堪堪止住下落的势头。
愕然回头。
应载雪:“阻拦不了他们,但也不想他们追得那么畅快。”
……
“没想到应道友还是性情中人。”花照月由衷道,她是真没有想到应载雪会做出这般举动。
船上这么多人,少年的行为根本瞒不住。待到那两氏族子弟一切事了,回头找船上的人问一问,便知是谁暗算的他们。
花照月的担忧,应载雪当然也明白,但她并不在意:“虱子多了不怕咬。”
旁边,言通玄含笑赞同。
花照月一怔,随即闷笑出声:“看来应道友背后的麻烦也不小啊。”
她的无心之言却让应载雪言通玄齐齐眸光微顿,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深窅。不过两人都是隐藏情绪的高手,并未让花照月发觉半分异样。
见危机已解除,三人并未在甲板上久待,都回了客舱。
半个时辰后…
客舱响起敲门声。
“客人们安好,管事遣我等送来膳食六簋,衣裳三袭,灵株仙果若干,谨酬诸君前头助舟脱险之德。”
外头传来男侍毕恭毕敬的声音。
言通玄睁开打走的眸子,与应载雪对视一眼,起身开门。
六人客舱很狭小,并没有什么可以放物品的地方。端着托盘的几个男侍站于门外,见里头这番情景,一时踌躇。
“不若让我等先回去请示管事,为诸位换一间客舱后,再将东西送来。”他们试探性询问。
言通玄斜倚在门框上,摆手:“不用了,你们直接将东西放在上铺就好。”
倒不是她不想换房间,只是方才与花照月聊天,无意间得知再坐个四五天,船就靠岸了。
那现在还有什么换舱的必要?换来换去,还给了旁人上门拜访的机会。
如今这个客舱虽小,但别人来了也没什么落脚地,自不好叨扰她们。
听她拒绝,男侍们只得在将东西放一下后,就弯着腰告辞离去。至于其余的心思话语,那是一句都不敢多提。
方才鲋鱼撞船时,应载雪用灵力爆江的举动,虽没多少人注意。但等事情结束后,管事还是很有效率的从船员口中知晓了此事。
此刻对于应载雪一行人的印象,已然从不知死活的修士,转变为有点本事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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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江上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