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绕梁,花灯点缀,无数男侍捧着瓜果鲜花行走在方桌之间,面带微笑,衣裳简约,紧致的胸膛和结实的大腿在轻纱薄衣下若隐若现。
应载雪三人进入膳堂的时候,刚好有一队男侍在膳堂中央表演乐舞。
而舞伎围绕之中,还有位容貌清冷动人的男修正在抚琴。
“早闻项家二十三丝的云舒公子琴艺双绝,如今一观,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花照月击节叹赏。
转而又困惑出声:“只是我在这条水路上来往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云舒公子出现。依常理而言,二十三的几位不应该都出现在那些更为气派的红绸船上吗?”
言通玄就在她身边,听闻此话,侧头去看这在自己眼中已经算是极为气派的船身内部。唇角拉直,看来无论古今,朱门豪奢之盛都超乎人想象。
此时三人坐的位置距离中央圆台并不近,可以说是角落。而这也还是她们进入膳堂时,花照月眼疾手快,拉着应载雪与言通玄及时坐下的。
“二十三丝?”熟练地拒绝男侍在旁服侍后,应载雪翻看着男侍递来的食单。听见花照月的言语,也抬头看了眼中央圆台。
“应道友不知?”花照月侧头。
见少年面露茫然,而旁边的白布修士也向自己投来问询的目光。
她习惯性又摸出了别在腰间的折扇,开始扇风:“那我来与二位讲讲。都说啊,秦楼楚馆想要吸引客人,都得有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花魁。”
“而二十三丝,就是项家培养的花魁。”她大抵是对项家有些了解,此时压低声音,娓娓而谈:“不过到底是世家,有些东西也不好说得太明。”
“初时,项家只对外宣称,族中子弟多有擅长乐舞者,带着族人各处参加诗集宴会。在有名有姓的氏族中都混了个脸熟。”
“后来又花钱叫人写书称赞,在劳生界中传出项府二十三丝的说法。”
“这才真正名声大噪。”
“到如今,外界也不会说这二十三位小姐公子是什么花魁。只道是项家有才能的子弟为了族中生意,到处查账游历。”
“可但凡有脑子的人想想也知道,真正有才能的子弟,又怎会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打坐修行都来不及,还谈上台取悦旁人。
言通玄蹙眉:“族中子弟?”
花照月笑得有些讳莫如深:“嗯…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是否真是项家血脉重要吗?说到底,也就是个锦上添花的名头罢了。”
应载雪和言通玄皆是沉默。
花照月继续道:“当然,如果有大氏族的天骄喜欢…就算是嫡系子弟又有阻碍?”
一个靠风月生意来维持家族的世家,实力又能强到哪里去。在散修眼中是不可碰瓷的高月。可在其余氏族眼中,就是任人揉捏的丸子,好吃好看。
直视向花照月的眼眸,言通玄:“花道友好像很了解项家。”
花照月端起茶壶,将桌上的几个茶盏都倒至半满,漫不经心道:“我不是说,我是奉庄坡人士,常靠红绸船归家。又怎会不了解这些呢?”
把倒好的茶盏推到应载雪和言通玄面前,花照月眨眼:“还是说,言道友觉得照月多嘴了?打搅你看食单了?”
言通玄视线在其推来的茶盏上停留了一会,没有端起茶盏:“怎会呢。花道友多嘴,言某人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忽遇花道友这般热络的人,欣喜之余,又不免有些质疑自身运气罢了。”
应载雪发现,言通玄这人实在喜欢把话挑开了说。可偏生,她又将挑开的话说得很漂亮,旁人也不会因此觉得冒犯突兀,只能顺着她话讲。
热络的花照月:“这不是觉着这么大的江流,我三人能同住一舱很是有缘。”
合上食单,应载雪终是加入了这场对话:“花道友与我们二人讲解良多,我们投桃报李,也该请道友吃顿饭。”
语毕,不待花照月回复。便抬手喊来路过方桌的男侍,将看完的食单递出。
“来一份白灼油面吧。”
花照月笑容一顿。
如果她没有记错,白灼油面好像是这里最便宜的菜肴吧?而且里面只有油,里没有肉。从这道菜出现在食单起,就只有一位客人点过。
那人还是个光头…
过来接食单的男侍也是没有想到应载雪会点这样一道菜,看看对面少年,再看看此时还一干二净的桌面,斟酌着问:“那客人是现在去交易,还是等用完膳后,再叫小的来算账?”
他想着,或许这位客人在尝了面后,还会再点其余菜呢。
然而应载雪却是决定现在就去交易。她身上已没有什么货物了,点这道面,也是思虑再三,打算用一张黄级灵符浅试下船上的物价。
眼见着少年跟男侍走远,言通玄笑了笑,将自己那盏还没喝过的茶推给了对面之人。
花照月:“……”
没有拒绝,打算留着,等会解腻。
随男侍绕至一处垂挂红绸后,应载雪这才发现项家所挂的这些红绸,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另有乾坤。
红绸柔软鲜艳,隔绝出两方截然不同的空间。外头热闹喧嚣,修士朝红绸看来,也只能看见红艳艳的一片,看不见红绸后方的光景。但里面安静无声,所有人都低着头打着算盘,偶尔抬头,就能隔着红绸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再确认船上物价后,应载雪又点了一碗白灼油面。嗯,通玄还不会辟谷,也得吃。她自己就不必了。
递交完财货,从红绸后方出来。
很是不经意的一抬头,见上方红绸盘旋,绕满正面墙壁,绚丽奢靡,过分绝艳的色彩让身处其中的人不觉忘时,心神靡靡。
待应载雪回到座位上时,白灼油面已经上了,花照月正一口油面一口茶品尝着。
而旁边言通玄低头捂脸,如果忽略她正在颤抖的肩膀,大概会以为她是晕船感到不适。而现在,是个人都知道她在憋笑。
听见身侧椅子拉动的声音,言通玄抬首看来,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得某人很是无情的声音,先一步道:“船上的物价贵,也给你点了一碗油面,待会记得吃完。不然晚间肚子饿。”
旁边,已经吃得嘴油腻腻的花照月默默抬手,将还没喝过的茶水推了回去。
言通玄:“……”
从袖中取出帕子,花照月粗略擦了擦,很是真诚的点评道:“这船上油面味道很是不错,言道友若是信我,可放心试试。”
余光瞥见她帕子上的一抹反光,言通玄嘴角一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怕是一点也没有。
花照月浅笑,还想再劝两句,就见周遭视线忽地一暗,耳边传来修士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诶,怎么突然把灯撤了?”
“这是在做什么?快看快看,云舒公子起身了,嗯?咋还设了一道屏风。”
三人同时抬眼看去,只瞧着方才还跪坐在膳堂中央抚琴的清冷男侍,此时已经背对着她们,提着衣摆,缓缓下台。
而他身后其余四名男侍,两个抬琴,两个搬来一扇屏风立于高台上方。
“这是有额外的乐舞吗?”
有修士疑惑发问。
“不可能,我适才刚问了我朋友,此番航程中最为绝妙的乐舞,便是云舒公子抚琴,其余皆不足为观。目下云舒公子都下去了,还有什么乐舞能排在他后面?”
“此言差矣,我等皆是只能坐于堂中的寻常修士,船中是否有新歌舞,又岂是我等能够获知?道友不知详情,切莫在此吹嘘。”
“你你你,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好心告知于你,你怎还贬低于我?”
“实说也。”
眼见着下面人就要因一件无所谓的小事争吵起来。一疑似管事的人终于走上台,提起手中铜锣,咣嚓——止住了下方争论而起的猜想。
“诸君勿燥,勿燥,且听祁某人细细说来。”穿着青蓝衣裳的斯文管事,站于台前,从容微笑:“此番打扰诸君用餐,非为不美之事,实乃有佳讯相告。云舒公子有言,往后每日,他都会在船中邀请一道友,与之共进晚膳。”
话语一顿,包含鼓励和赞扬的目光,一一看向台下诸人,斯文管事:“不知诸君中…可有人愿为云舒公子一展所能?”
食单:铺地供摆食品进行野餐的布单子;食谱菜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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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白灼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