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同于不省人事的一觉醒来,银时发现自己正光溜溜地躺在被窝里;除去下位方在事后必定会有的包括某个部位在内的浑身酸痛,他还感到自己额头上盖着湿毛巾,和一种像刚退烧后的晕眩感和喉舌刺痛,以及两侧腮帮子残留着一种被人使劲捏过的酸胀感。
尚处虚弱无力状态,他脑子里还一团迷糊,睁眼望了几秒头顶天花板,视野清明后急忙看向周围,一转头,映入眼帘是刻进骨子里的那张眉目如画的熟悉睡颜,他才安下心来。
就在他床边的榻榻米上,侧躺着似在睡眠中的浅发男人,铺开一地的那头浅色长发尚未梳理,如他记忆中一样发尾乱翘,微蹙眉尖紧抿双唇的神色却不像睡得安稳。
窗外光线亮度接近午后,自己何时睡着以及睡着后的事,银时一概不知,发现松阳没睡在被窝里,他第一反应只想把这床只盖着他一个人的被褥给人家一块儿盖上。
身旁一有动静,松阳立即似有所觉地睁开眼,一见自己守着的银发病号醒来,他又立即坐起身来去拿放在手边的温度计,一边不易察觉地松一口气,微垂眼睑的一双绯红眼眸流露出不自知的关切之色,平日没什么温度的声线下意识放得又轻又柔。
基于几乎不曾关心过他人的缘故,语气听上去有些生硬,“醒了正好,来,再测下体温,要是还没退烧,就再吃点退烧药。”
……原来自己发烧了啊?银时后知后觉过来,心觉惊奇,原来漫画里的说法不是瞎编的,当下面的那一方被中出之后真的会发烧啊?
低着头的松阳专注于还原温度计上的数值时,只听某个卷毛病号音量极低地笑了一声,不解地抬眼望去,对上一双柔情似海的红眼睛。
“怎么了?”
“就是……”
似在怀念什么的银发男人嘴角微弯带着笑意,微白的面色还带几分病容,但精神看上去已恢复不少,“想起松阳第一次照顾阿银生病的时候了。”
“怎么说?”
既然人已苏醒,没必要再把含有水银这类危险物质的物品放进口中,松阳把温度计递过去,顺手取下银时额头上敷着的那块已被他捂热的湿毛巾。
“因为阿银当时也是发烧嘛。”
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接过温度计,银时熟练地往自己胳膊底下一夹,因他脸颊跟喉咙一并隐隐作痛,导致他说长句子还挺费劲,扯着声带的嗓音颇为嘶哑。
“松阳又没什么应对经验的样子,因为阿银烧得整个人都是滚烫,都在说胡话了,松阳以为阿银快死掉了,急得大半夜背着阿银去附近的村子里到处找医生,结果怎么找都找不到,最后是一个好心阿婆给了我们退烧药,还教松阳用冷毛巾给阿银降温。”
……听着跟这回略有几分相似。松阳把毛巾泡进一旁的冷水盆里,“然后呢?”
“然后……”银时咧开的嘴角边笑意加深,松阳从他眼里看出一丝谜之促狭,“等松阳带阿银回去之后,为了让阿银退烧,松阳隔两小时就给阿银喂一次退烧药,那一整天光是吃药都快把阿银给吃撑了。”
……哪能听不出这人话语中的调侃之意,松阳换回面无表情斜他一眼,以前的事自己又不记得,这人想怎么说都行,反正现在的自己才不可能会蠢到连人类所需的吃药频率都不事先弄清楚。
昨晚既已自爆,至少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今后无需再掩藏自己的非人类身份,一边把泡好水的冷毛巾“啪”地拍回对方额前,他直言不讳地表达自己的嫌弃之意。
“你们人类还真是容易生病,若不及时治愈就有可能加重病情甚至死掉,果然是现世的安逸日子过久了,有够脆弱的。”
“松阳放心啦,阿银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生病的,被你养得别提有多强壮了哦。”
周身高热已退却大半,不过温度计上显示还没退烧,银时美滋滋地感受着久违的来自于自己老师的贴身照料,失忆的松阳虽说变得比以前别扭很多,但温柔的本质终究是一成不变的,在意他的程度更是半点没少。
一不留神就得意忘形,他嘴上一秃噜,“阿银说过会努力戒糖戒酒了嘛,这辈子绝对会健健康康地缠着松阳到自然老死的。”
……这个男人的往后余生,也就仅是区区几十年而已。松阳莫名有点感伤,没接这个话茬,只管把退烧药倒在掌心,递到对方那张惯于插诨打科的嘴边。
“少说废话,赶紧吃药。”
自觉失言,银时赶忙关住话匣子,一边自个把湿毛巾先取下来,一边稍感艰难地自行撑起上半身;张嘴去吃放在那只触感温软的雪白手掌上的药片时,他满心忐忑地观察自己老师垂着眸子唇角微抿的神情。
经过昨晚,他和松阳现在已经是上过床的另一种特殊关系了吧……?
话是这么说,他原本就是抱着安抚松阳情绪的心态自愿献身♂,没指望能像深夜档剧情里那样,凭借睡一晚就能从松阳那里得到名分之类的,松阳要是不想再提,他也不会主动去提,就当无事发生。
“下次……”
手心余留一丝被人舌尖碰过的湿热感,把倒好的一杯水递到银发学生手里时,松阳侧开眸光低声道,“再和银时做的时候,换银时来抱我吧。”
毕竟自己这具不死之躯各方面的承受力都要比银时一具人类之躯好太多,不会受不住疼痛或是中途睡着或是事后发烧,换成银时在上,他还没有自己能无限再生的充足体力,时长上能大幅缩短,不至于连做一整晚到都没时间睡觉。
——?!
接到手的水杯差点没一个手抖泼到被子上,银时刚起身一半,瞬间目瞪口呆地定住不动,松阳是说……?!!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抓紧水杯的手和哑着嗓子的声线一起打着抖,“可、可可、可以吗……?”
“嗯。”松阳点头,仍微侧着脸没看他,语气淡淡地,“下次可以试试。”
……下次是以什么名义呢?
心跳剧烈到几欲跳出胸口,银时颤颤巍巍地从布団里坐正起来,只觉整个人仍在像高烧时一样发飘到头晕目眩,他俩这次已经做了绝对不是师生之间该做的那种事了,之后还能再做的话,岂不是说……
瞳眸一缩,呼吸一滞,松阳是在借此回应他的告白……?!!
尚未咽下的药片在舌头上化开,蔓延开的药味苦得银时一个激灵,慌忙掩饰性地喝水并吞药,说不定是自己会错意了?松阳可能都没这些情情爱爱的人类概念,他可不能自作多情又加深松阳对他的糟糕印象。
“还是算了吧。”他放下水杯故作从容道,“阿银在下面其实还挺舒服的,又很轻松,全程都不用动一下,只用躺着让松阳动就行,才不想换来换去咧。”
这倒不全是借口,开场痛归痛,到后面松阳平静下来放缓频率,他也就舒服起来了,不谈事后如何,单谈他个人这一整晚的实际感受,除去做的时间太久,当承受方确实还不错。
更重要的是,明知松阳曾经遭遇过那么残酷的事,换成他这么个光会纸上谈兵却毫无经验还笨手笨脚的家伙在上面,万一做不好还把松阳弄疼了,反而加深松阳的心理阴影,明显松阳在上面会更舒服,倒不如保持现状。
“如果银时是担心会弄疼我的话。”松阳一语道破他的真实想法,“没关系的。”又语速平缓地补充道,“是我自己愿意,我说过银时不用顾虑我,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同样的话,他两次皆是出于真情实感,只因心境不同,这一回不再带着自我毁灭的攻击性,取而代之是一种打开心扉后的包容感,听在另一方耳中,免不了一阵心跳加速。
可心里实在是没把握,银时迟疑不定:“但是……”
半侧向他的那张秀美面庞又往旁侧开一些,只露出轮廓柔美的侧颜,如羽扇般的一圈浓密睫毛翘动在眼睑低垂的红瞳之上,一如记忆中的轻柔嗓音传入他耳中。
“昨晚银时说,被喜欢的人抱很幸福,我也想体会被喜欢的人抱是什么感觉。”
喜欢的人……?银时愣愣地说不出话,松阳的意思是——?!
刚缓和些许的头晕目眩感猛然加剧,一瞬没过头顶至天旋地转,晕到他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能听见自己胸口响成一片的擂鼓声,仿佛在他脑内噼里啪啦炸响一场盛大的烟火晚会。
纵使尚未完全明确何为人间情爱,至少此时此刻,松阳唯一能确定的是,对象是这个叫做坂田银时的是自己学生的男人,自己不再像对待其余任何所有人类一样只有厌恶或排斥或讨厌或漠视等等的负面情感。
是银时的话……他或多或少能理解昔日那个意图做出改变的自己,会选择当时还是孩子的这个男人的理由,尽管遗忘了自己当时的心情,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倒也不是不能笼统地称之为喜欢。
话已出口,不管银时作何反应,松阳自顾自收拾起床边乱放着的退烧用品;待他拿起水盆走到内室门口时,就听背后响起银发男人磕巴到语无伦次的沙哑声音。
“阿银能……就是、呃、那什么……”吞一口唾沫,“当作松阳是,同意跟阿银那什么……关系什么的……”
面对那个刻骨铭心的浅色背影,话头停顿的数秒间,银时接连深呼吸几大口气,又反复斟酌过用词,才鼓足勇气问出这句话。
“我们现在是……恋人了吗……?”
“……”松阳背对他纹丝不动地静默几秒,不疾不徐地应声,“随银时怎么想都行。”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内室,还反手把门一关,将屋里那个再次瞪大两眼不可置信到说不出话的银发男人隔绝在门后。
一墙之隔外的寂静再过一会儿解冻,先是传出“咚”一声闷响似以头撞地,再是某人一连串的过于呜哝不清的碎碎念声,像是喜极而泣到掺杂着抽泣声,进到厨房里的长发师长似毫不在意地进行着手头上的事,唯有唇角勾起一抹浅浅弧度。
……恋人吗?
过去千百年来,就连那25年中最接近人类的那个自己,或许都未必能想到,自己会在存活于世千年后的某一天,和某个人类建立这种自己曾视为肤浅且不堪一击而又毫无意义的关系。
明明自身处境尚不明朗,明明最关键的过往还处一片迷雾,明明暗地里威胁遍布,明明无从确认前景如何,明明不老不死的非人之物和生老病死的人类之间注定无果,他心中却能感到一种早已在千年前遗失的名为希望的情感。
是银时的话……现在的他竟然会觉得,历经数百年的人世苦难后,为了这个男人再相信一次人类又未尝不可呢?
卷毛先上位了,其他几位再接再厉,猜猜下一个谁上位[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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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