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海棠殇 第163章 了无心的执着

离开那令人窒息的毒瘴峡谷，三人沿着巨大的龙骨残骸艰难前行。秘境中的时间感是混乱的，昏黄的天空永恒不变，只有愈发沉重的龙威和偶尔出现的、更加凶悍的龙骨妖灵提醒着她们深入的险境。

唐棠颈间的星辰链持续散发着温润的力量，抵御着龙威对体内残存寒气的引动，也让她在持续的消耗中能保持一丝清明。颜颜则像不知疲倦的小太阳，始终走在最前方，迟归剑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将大部分突然袭来的妖灵和危险挡下。云微紧跟其后，凭借着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数次提前预警，避开了几处隐藏的空间裂缝和能量乱流。

“按照颜迟师姐给的情报，龙血菩提最可能出现在龙族强者陨落的核心区域，那里龙气最为浓郁，也最为精纯。” 唐棠一边操控流云梭击碎一只从侧面扑来的、由肋骨幻化而成的妖灵，一边沉声说道。她的神识始终保持着最大范围的探查，不仅是为了寻找目标，更是为了防备可能存在的、来自未知势力的威胁。

然而，有些威胁，并非仅靠警惕就能规避。

就在她们穿过一片由巨大脊椎骨形成的、如同天然迷宫般的区域时，一股熟悉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阴寒杀意，毫无征兆地再次降临！

这一次，杀意并非来自前方，而是来自她们刚刚经过的一片阴影——一片由巨大龙骨交错形成的、光线难以透入的绝对黑暗区域！

“小心！”

唐棠的预警与攻击几乎同时发出！七十二枚流云梭如同受到惊吓的银鱼群，瞬间调转方向，化作一道密集的梭网，罩向那片阴影！

“嗤！”

一道漆黑的刀光，如同撕裂布帛般，轻而易举地切开了梭网！了无心的身影如同鬼魅，自阴影中一步踏出，依旧是那身贴身的漆黑劲装，冰冷的黑色面具，以及那柄散发着寂灭气息的墨刀。

她的目标，依旧明确无比——颜颜！

墨刀无声无息，直刺颜颜后心，速度快得超越了神识捕捉的极限！角度刁钻狠辣，仿佛早已计算好了颜颜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

“阴魂不散！” 颜颜又惊又怒，迟归剑反手格挡，剑身星辉与白金火焰再次升腾！

“铛——！”

刺耳的交鸣声中，颜颜只觉一股远比上次更加阴寒、更加凝练的力量透剑而来，不仅震得她手臂发麻，那力量更是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试图钻入她的经脉，冻结她的灵力！她闷哼一声，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出数丈，体内气血翻涌，险些又是一口血喷出。

元婴初期与金丹期的差距，在了无心不再留手的情况下，展现得淋漓尽致！

“颜颜！” 唐棠心中大骇，流云梭瞬间回防，如同狂风暴雨般袭向了无心，试图阻止她的追击。同时，她双手急速结印，一道闪烁着复杂符文的光罩瞬间将她和云微笼罩在内——正是她目前能施展的最强防御阵法之一。

了无心面对漫天袭来的流云梭，身形如同没有实质的烟雾，在密集的梭影中诡异地扭曲、穿梭，墨刀或点或拨，将大部分流云梭轻易荡开，只有少数几枚能在她黑袍上留下浅浅的划痕，却根本无法阻挡她前进的步伐。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锁定在颜颜身上，那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完成任务绝对专注。

“你的血脉，我必须得到。” 了无心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依旧沙哑低沉，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执着。她似乎并不急于立刻击杀颜颜，而是在不断施加压力，消耗她的力量，寻找着一击制胜的机会。

激战再次爆发。颜颜将白虎血脉催动到极致，迟归剑舞成一团白金色的光球，至阳至刚的剑气与了无心的阴寒刀气不断碰撞、消融，发出滋滋的声响。但了无心的身法太过诡魅，刀法太过精准，颜颜只能被动防守，险象环生，身上很快又多添了几道伤口，虽然不深，但那附着的阴寒魔气却让她动作越发迟缓。

唐棠全力操控流云梭支援，神识消耗如同开闸洪水，脸色迅速苍白下去。她看得分明，了无心的实力远超她们，再这样下去，颜颜必败无疑！

“我们必须想办法突围！” 唐棠对身旁紧张不已的云微低喝道。

就在战况胶着，棠颜二人渐感不支之际，了无心在一次逼退颜颜的猛攻后，冰冷的眸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了秘境更深处的方向，那里，隐隐传来更加精纯而磅礴的龙气波动。她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极其微小的凝滞，那握着墨刀的手，似乎也更紧了一分。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间的细微变化，却没能逃过一直紧绷着神经、观察着她的唐棠的眼睛。

她在意那个方向？龙血菩提就在那边？她不仅仅是为了颜颜的血脉而来？她也想要龙血菩提？

这个发现让唐棠心中剧震！这个神秘而强大的黑衣女子，她的目的竟然如此复杂？

仿佛是印证唐棠的猜测，了无心在接下来的攻击中，虽然主要目标仍是颜颜，但其刀势的余波，却好几次“无意间”扫向唐棠和云微，尤其是阻挡在通往秘境深处方向上的唐棠！那意思很明显——**阻拦者，死**。

她对龙血菩提，同样志在必得！

* * *

墨刀挥出的瞬间，了无心的神识深处，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双温柔带笑、却深不见底的紫色眼眸。

那是南宫蘅的眼睛。

她记得，在很多个她完成任务归来、带着一身伤痕跪伏在地汇报时，主人总是那样温柔地笑着，指尖把玩着那枚古老的黑子，轻声说：“做得不错，无心。”

没有关切，没有询问，只有理所当然的赞许，和永远看不透的深沉。

她渴望那赞许，如同沙漠旅人渴望甘泉。她知道自己只是主人手中最好用的刀，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八尾玄猫的血脉让她拥有了如今的实力和隐匿暗杀的天赋，却也卡在了化形的最后一道关口——第九尾。

第九尾，是力量的质变，是生命的升华，也是……能够更长久陪伴在主人身边的资本。她太清楚了，主人身边不需要废物，不需要停滞不前的工具。唯有不断变强，强到无可替代，才有可能在那双紫色眼眸中，留下哪怕一丝真正的、属于她“了无心”的痕迹。

而龙血菩提，那蕴含真龙血气与不灭生机的天地奇珍，正是她冲击第九尾瓶颈最关键、也可能是唯一的契机！真龙血气足以洗练她妖脉中的杂质，那不灭生机更能护住她冲击瓶颈时脆弱的心脉！

她必须得到它！

为了变强，为了能继续留在主人身边，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有用的工具，她也必须得到龙血菩提！

所以，当主人下令夺取白虎血脉（那至阳之骨对主人似乎另有用处）时，她毫不犹豫。当发现目标也进入了龙骸秘境，她更是将这次任务视作了达成两个目标的绝佳机会。

夺取白虎血脉，献给主人。

夺取龙血菩提，成全自己。

然后，继续作为主人的影子，存在下去。

这就是她全部的意义。

了无心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混合着渴望与决绝的复杂光芒，虽然隐晦，却让唐棠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这个冰冷如机器的杀手，似乎也有着必须得到龙血菩提的、不容动摇的理由。

这个认知，让唐棠的心沉了下去。一个实力远超她们、目的明确且执着的敌人，远比一个单纯的杀手要可怕得多。

“颜颜，她想要龙血菩提！” 唐棠在抵挡刀气的间隙，急促地向颜颜传音。

颜颜闻言，攻势微微一滞，看向了无心的眼神更加凝重。她也想起了陆凌寒那绝望而执着的背影。龙血菩提，竟然牵扯了这么多人的命运吗？

了无心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眼神交流，攻击陡然变得更加凌厉！墨刀化作无数道黑色的死亡射线，从四面八方笼罩向颜颜，同时，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阴影之刃，悄无声息地斩向唐棠布下的防御光罩！

“咔嚓！”

防御光罩应声而碎！

唐棠受到反噬，喉头一甜，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

“棠棠！” 颜颜目眦欲裂，不顾自身空门大开，迟归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燃烧的流星，悍然撞向了无心的刀网！

“轰——！”

剧烈的能量爆炸将三人都掀飞出去。

了无心在空中轻盈翻身，稳稳落地，面具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目标的顽强和那讨厌的白虎血脉，比她预想的还要麻烦。而且，刚才的动静不小，恐怕会引来其他麻烦。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相互搀扶着站起的棠颜二人，又看了看秘境深处的方向。

“下次，不会让你们逃脱。”

留下这句冰冷的话语，了无心的身影再次融入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三人。

颜颜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唐棠，看着她嘴角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心疼得无以复加，对那黑衣女子的恨意也达到了顶点。

唐棠靠在颜颜身上，急促地喘息着，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刚才了无心那短暂流露出的、对龙血菩提的志在必得。

一个是为了救挚爱而孤身犯险的陆凌寒。

一个是为了变强（或许也是为了某个人？）而不择手段的神秘杀手。

龙血菩提，究竟会花落谁手？

而她们自己，在这漩涡之中，又该如何自处，如何达成目标？

前路的迷雾，似乎更加浓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