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景硬着头皮说好,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得“好”,如果“不好”,他们的关系就走到头了,
他舍不得放手。洁癖的人有处子情结,而向景有初吻情结。他不认理,也不认人,只认初吻。
“如果你不喜欢我了,不能说走就走,让我毫无心理准备。”安生痛恨这样的分别。
向景看着他,眼神复杂,最终笑了笑,“好,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不管我做什么决定,都先跟你商量。就算分手都得分步骤有序进行,先抱怨,然后吵一架,过个冷静期,再分析原因,我把论据论点排列出来,等你做总结、下结论。”
安生低头搅动汤锅,他知道向景是在用轻松的方式化解沉重的话题,可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自己像个随时可能被“妥善处理”的物件。爱情不该是冷冰的流程图,他想要的是一步一脚印地地齐头并进,而不是被“按步骤淘汰”。
安生盯着锅里浮浮沉沉的生鲜,再嫩的肉片,涮久了也会变老,他夹起那块半脱骨的鸡腿,放在向景碗里,"吃吧。 "
一个“没心没肺”,一个“患得患失”,他们离“走到头”还有多远?
邻桌的笑声、锅底的沸腾声,全都模糊成一片。安生盯着两口翻滚的汤,忽然觉得,那不是椰子鸡,而是各自挣扎的自己和向景。
“还是菌菇锅好,汤头能喝。”向景舀了一勺汤,尝了尝,“鲜!对了安生,你宿舍还有两个空床位,不如我申请搬去跟你一块住?”
“不了吧。”宿舍多一个人?安生觉得怪怪的,尽管那人是他男友。
“你跟德仔,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不太方便,你们还同床。”向景把安生捞给他的鸡腿,泡在红油碟里。
“是两张床挨着,别说得‘同床’那么难听。你的床铺不也跟别人的连着?”
“那怎么一样,我宿舍的都是直男,但德仔他喜欢你。”白净的鸡腿泡成了红色,向景大口啃着,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说他不是Gay,跟他独处两年,如果他喜欢我,就没你什么事了。从以前到现在,我们的关系一直很正常。”安生一本正经地撒了谎。
向景嗤之以鼻,“他不知道你是Gay时当然得装'正常',可他知道了还对你一切如常,就是大大的‘不正常’!安生,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没察觉。”
废话!大多数直男面对Gay的态度无非是三样:讥笑、鄙视、敬而远之。但赵敏德不仅不抵触,甚至接受过分自然,仿佛早就认同这种事。更奇怪的是,他虽然对安生谈恋爱持保留态度,却只针对向景,从未对安生的性取向指手画脚过。这么明显的异常,安生却迟迟未发觉,只因他习惯德仔对他毫无保留的好。
“你搬来不合适,向会长每天要接见的人那么多,我清净惯了,不想有外人进进出出。最多答应你,回去换个床位。”
“行吧,听你的。我去自助区加点葱花,你要不要——哦对,你最讨厌葱、香菜和豆芽!” 向景粲然一笑,“我都记着呢。”
安生不经意道:“你怎么知道我讨厌豆芽?”
“……猜的。”向景顿了顿,干笑一声,避开安生的视线,“跟你吃饭时,你从来不点豆芽。”
“不点”等于“讨厌”?可能吧。
赵敏德晚上有课,回到宿舍时,安生已挪好窝了,在过道另一侧,斜对着赵敏德的床,这是他能拉开的最远的距离。
“怎么回事?”赵敏德进门一看,脸色当场变了。
被骂“贱骨头”那茬,安生自是没忘,只是多说无益,“避嫌。睡太近不合适。”
“干得好!”赵敏德突然暴喝,吓得安生一个哆嗦,“我早就不想跟你同铺了,省得每次做运动时都要小心翼翼的怕吵到你。现在好得很,我一人占两张床,想怎么动就怎么动!” 下午与向景吵了一架,晚上安生就与他划清界线,赵敏德肺都要气炸了。
我晕。安生扶额,“德仔,其实我——”
“别打扰我做运动!”赵敏德衣服都没换,就风风火火地上了床,膝盖一支,做起了仰卧起坐。
安生被他气笑了,看着簌簌落灰的床板,心想若不哄好这祖宗,床一塌,还得换床,然后换到跟自己同侧。两人还是“同床“。
安生喊他,他装忙;安生戳他腿,他就往里缩。
安生只好爬上扶梯。
床不大,但赵敏德屈着膝,刚好腾出块地让安生跪坐了上去。
“德仔,别生气好不好,我书桌的东西还在,咱们还坐一块,还是同宿舍,只是睡觉的距离分开一点点而已。”
“205,206……”赵敏德顾着数数,没空聊天。他两腿打晃,不知是做太猛,没劲儿了,还是给安生气的。
“来,我帮你。”安生压上他脚背,给他借力。
由于没料到安生的脸会突然凑到自己的膝盖上来,赵敏德起身又起得太迅猛,躲避不及,一个不小心,就“撞”在安生头上,嘴唇擦过额头的触感温热、柔软,两人同时僵住。
“嘶,我头!”安生捂着头。
“嗷,我牙!”赵敏德捂着嘴。
一个比一个能装。
安生摸着小心脏逃下床了,脸红了一片,刚刚……他亲了我?
赵敏德摸着嘴唇,吁吁喘气,刚刚……我亲了他?
两人扯着领口深呼吸,冷静,冷静,只是意外!大惊小怪干嘛,又不是第一次!
可想起上一次,两人更难冷静了,各自下了楼去吹冷风。
就这样,一对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的好朋友,在短暂混乱后又默契地重拾友谊,日子重新回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赵敏德收敛了许多,不再毒舌室友的男朋友了,他想,向景作死总有时,等他自掘坟墓就好。
那日离开邵家别墅之后,安生刚上地铁就把许淮的手机号、□□、微信、微博,邮箱……能拉黑的全拉黑了,他决心一刀切,兄弟不要,亲妈不认,彻底与许家断绝往来。
而让他略感安慰的是,三个姐姐嘘寒问暖的信息是平时的三四倍。他不需要亲缘,有姐姐就知足了。有些感情,与血缘无关。
得知身世后,他亦不曾恨过安秀莲,虽然不是生母,但她对他的爱一分不少,他很想寻回安秀莲,苦于一点头绪也没有。
这段时期,正牌男友很自觉,只要不忙正事,就守着安生。就连今天的专业课,向景也悄无声息地摸进教室,坐到了安生旁边。
“向景,你其实不用陪我的,我真没事。“安生轻声道,”说起来,是我不对,之前没告诉你我和许淮的事,不是有心瞒你的,就是觉着都过去了,没必要提。”那个避而不谈的话题,终于在沉淀多日后,被安生轻飘飘地摆上了台面。
向景:“谁没点过去啊,过去的事我不介意。”
“我介意,”安生自嘲地笑笑,“悔不当初啊,果然早恋是不对的。”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向景百无聊赖刷开微博,“你姐真是的,乱点鸳鸯谱,亲兄弟都放选项里,啧,有病!”
屏幕上是“农大的最佳男友”投票页面。有了许家抛来的重磅炸弹,安乐这点小事,安生早已不再上心。他打趣地问:“你还在看呢?”
“看啊。”向景坦言,“不怕你笑话,见落后太多,我还给自己投了票……对哦,你手机拿来,给我投一票。”
安生递上手机,由着他闹,但又不忘叮嘱,“别看评论,全是键盘侠。”
“我确实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活该被口水沫子喷死。但,我想死之前等到结果。”向景从旁人的指摘中,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在装可怜,求“宽恕“。
“别等了。B 君的票数甩你几条街,你可以安息了。”
向景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们说什么我不管,我等的是你的选择。”那股理亏却不服输的傲娇劲儿,让人既头疼,又莫名心动。
“我这儿……没有选择题。”安生在桌下扣住向景的掌心,说了当初对安乐说的那句,“我的男友,只有向景一个。”
下课后,两人默契地等到教室空无一人。向景将安生抵在墙角,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若不是监控探头闪着红光,这个吻怕是要绵延到日落西山。
快到宿舍楼时,他们被一只守在在书吧门口的赵敏德挡了路。
向景鄙夷地笑了笑,跟“门口狗”说:“嘛呢?这儿凉快?”
赵敏德也笑眯眯地回道:“不好意思,安生约了我喝茶。”说着对安生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生这才恍然,“差点忘了!我答应放学请他喝奶茶。向景你要不要一起?”
向景的目光在“新品上市买一送一”的招牌上停留了一瞬,上次被偷拍,闹得满城风雨,这里“耳目众多”,还是算了。
他有阴影了,“我晚上要开会,得回去准备下发言稿。结束打给你。拜拜。”
与此同时,宿管处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她身着一袭剪裁利落的藏青色风衣,内搭珍珠白V领衫,脖颈间随意缠绕着一条丝巾,超宽墨镜几乎掩去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和一抹暗红唇色。
访客:“你好,请问环境工程系的邵安生住几号宿舍?”
宿管大爷推了推老花镜,“你是?”他知道安生的,那是“双人宿舍”的其中之一住客。
访客:“他妈妈。”
“哦,他在4——”宿管大爷的目光越过窗前的访客, “在那,你看。”他指着离学生公寓不远的咖啡书吧。
难受!男朋友的话总是说不到自己心里去,实在难受!
安生想他说“谁敢欺负你,我灭了他”,他却说“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安生不需要山盟海誓,只要简简单单的“积跬步,至千里”,他却说“分手前一定会打好招呼”……
唉,怎么办嘛,这恋爱还能好好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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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6 不如我搬去跟你一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