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早就认出我,为什么不说?”向景挑起他的一绺头发绕在指间。
“做好事不留名。你要我怎么开这个口?哦,向景,暑假是我救的你,我现在看上你了,你做我男朋友报答我好不好?”安生眼尾一弯,往他嘴里塞了颗葡萄,“你听了会怎样?”
“当然是亲你啊!”向景翻身压住他,“害我白等七百多天,还给我吃酸葡萄!”
安生也吃了颗,“哪里酸了,很甜!”
“一想到跟你日对夜对的人不是我,我就酸得牙疼。不行,你换宿舍!老跟德仔混,我很没安全感的。”向景孩子气地缠着安生的衣角,绕了一圈又一圈。
跟德仔“分开”?安生只是想想,心里都难过得不行。他模棱两可地说:“换到哪也是跟男的住一块啊。”
“我明年打算搬出去住,在工作室旁边找个房子,到时你跟我一起?”
“再说吧。”安生假装不悦道,“我才是没安全感的那个好不好?某人换对象的速度跟换衣服似的。”
“那是因为我还没遇到你。”向景环住他的腰,下巴轻蹭着他的发顶。
安生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分明是来者不拒。”
向景大喊冤枉,“每段感情我都是认真的,只是后来走不下去了。好聚好散总比互相折磨强,你说是不是?”
安生没接话,目光却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挣开向景怀抱,伸手去够茶几上的可乐,端在手里却不喝,光滑的铝罐在五指下逐渐变得坑坑洼洼。安生刚建立起的自信,随可乐罐一点点凹陷。
这一回,你又能爱多久?
提起女生们,向景一时兴起,大言不惭道:“很多人吧,看着矜持,其实心里多多少少都盼着被破……盼着‘做坏事’,就算不是我上,也会有别人。至少我长得好看,她们不亏。”
安生一顿,可乐罐在他掌心彻底瘪了下去。
察觉到安生身体僵硬,向景将人搂回来,大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后颈,“别瞎想,他们是他们,你是你,独一无二的你,童话故事里的你,你最珍贵。”
安生怔怔地薅着地毯上的绒毛。
这世上,谁又不是独一无二的呢?
澡洗了,外卖吃了,情话聊了,电影也看了,磨磨蹭蹭到了睡点,却谁也不好意思提“睡觉”。山野小屋,雨打芭蕉,此情此景下,仿佛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点即燃的暧昧。
“睡觉”大概率是个动词。
安生小心翼翼地蜷在床沿,生怕一个逾矩的呼吸,都会让男友觉得他“外表矜持,实则放荡,纯粹想被□□”。
雨声渐歇,安生见向景还顾着看手机,就轻声说了句“早些休息”。
凌晨一点,两人背对背躺着,双人床上像有道无形的楚河汉界。安生盯着向景的后脑勺,数到第九十一根翘起的发丝时,对方突然转身,四目相对。
下午那未竟的事还在心头挠着,郊游在外,二人世界,为的不就是这个?
“向景,”安生涨红了脸,声音比窗外的空气还黏,“你想不想……”
“雨停了。”清空库存一身轻的向景,截住他的话头。他望向窗外,“下了一天的雨,好不容易天清月朗,我们看星星吧。”
向景用一床厚被子裹住安生,抱去了飘窗,轻轻拂平他起皱的眉头,温声道:“我们来日方长。”
飘窗挤不下两个大男生,向景挪过贵妃榻,躺卧在安生身边。
安生仰起脸,这便是我的“守得云开见月明”?罢了,人家想看星星,就随他去吧。
发烫的脸颊贴上冰凉的玻璃,安生眼前起了一层水雾。喜欢一个人,渴望与他肌肤相亲,有什么不对吗?
贵妃榻上,提议观星的那位率先睡着。
套间的浴室里,安生将额头抵在瓷砖上,任由热水冲刷他紧绷的脊背,压抑的喘息混着雾气,从虚掩的木门透出,缓缓飘至床沿。
向景的睫毛在月光下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清晨,天光澄澈。
安生一觉醒来便是向景近在咫尺的睡颜,昨夜未遂的念头又悄悄爬上心头,他伸手拨弄对方散落的额发。
向景突然睁眼,扣住安生后脑,在前额落下一个早安吻,“早啊,安生。带你去吃手打鱼面,来顿非遗早餐。”说话时T恤已经套到腰间。
安生欲言又止,低低地应了声:“好。”
两人穿过院子时,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安生肩头。向景伸手拂去,然后,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秋风掠过树梢,也吹乱了安生的心弦,他轻轻回握。
404宿舍。
“这么晚了,德仔还没回来?”安生推开门,灯还没按亮,就被向景一把抵在门板上,灼热的唇堵了上来。
“唔……向景,德仔有钥匙的。”安生嘴上提醒,手却自动圈上对方的脖子,任向景在自己身上点火。
向景的吻沿着耳垂滑过颈线,嗓音低哑,“我给他发过信息了,让他晚些回来。”
他扣住安生的后颈,拇指轻轻摩挲着喉结,另一手擦着耳根插入发丝,指甲刮过头皮,惹得怀里人猛地一颤。向景亲得急切,身体隔着衣料紧紧相贴,胸膛相抵,腰腹相蹭,摩擦出窸窣细响。
在霜山的两天里,他们形影不离,举止亲密,可每每情到浓时,总会被各种意外打断,火星擦得噼啪四溅,却没能燃起篝火。
野趣少了一把火,安生觉得挺遗憾的。他红着脸小声说:“要不,到床上?”
“床太小了。” 向景懊恼地抵着他的额头,床够大的时候,真该好好利用!
“那,我帮你。”安生忽然蹲下,用牙齿扯开他运动裤的抽绳。
与此同时,赵敏德呆站门外。他与安生,不管曾经走得有多近,中间始终隔着一道门,就像现在。
脚下的门缝,透出两人贴着门板细碎移动的身影,一声从喉咙里漏出的呻吟,伴着赵敏德心碎的声音,在空寂的长廊里无限放大。
这明明是我跟安生两个人的宿舍,为什么抱着安生的人却是向景,不是我?!赵敏德闭了闭眼,指甲陷入掌心:安生的人回来了,心却随别人跑远了……
拳头悬在半空,赵敏德轻轻敲了下门。
开门的是向景,领口微敞,发丝略显凌乱。浴室门紧闭,传来哗哗的洒水声。
向景挑眉,“说了我们有要事,不便被打扰,你就不能识趣些么?”
“这是我的宿舍,我礼貌地敲自家门已经识趣了。” 为了让里头的人听见,赵敏德拔高了音量。
向景做了个“嘘”的手势,“几点了?别影响其他同学休息。”
“你影响我休息了怎么不说?我他妈在外边都站到腿麻了!”赵敏德眼底压着暗火。
“体质好,没办法 。”向景甩给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我都提前发通知了,你就不会自己找个地坐着等?”
安生嗅到外面的火药味,三两下就洗完出来了。“向景,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说着取出电吹风准备吹头发。
“这么晚还洗头?我帮你。” 向景体贴地接过电吹风,“这个好,民宅那个太差劲,下回得自带。”
赵敏德阴沉着脸,不知说了句什么,却被电吹风的声音盖住。
安生按住向景的手,“我自己来吧,你明天有早课,赶紧回去睡觉。”
“好吧。”向景走到时候心情特别好,拍了拍赵敏德的肩膀,“德仔,谢谢你这段时间替我照顾安生。”
他最后望了眼安生,眼神拉丝,“晚安。”
安生报以一个甜甜的微笑,如果没旁人,他们大概会吻别吧。
“旁人”不屑道:“使什么花招哄回的你?” 赵敏德脸色铁青。
安生把前年人鱼滩上的那场意外,和前天竹篱笆外的那场秋雨,全告诉了赵敏德。
赵敏德无话可说,心道,你开心就好。原来人家早已结缘,自己才是横插一脚的心机婊。
对一般人来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于校草而言,九分天成,一分真诚。
赵敏德洗完澡出来时,整个宿舍一片漆黑。
他站在阳台愣了几秒,心里泛酸,有了男朋友,就当我死了吗?连盏灯都不留?
他趿拉着湿漉漉拖鞋,在地砖上踩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然后毛巾一挥,重重甩在椅背上,阴阳怪气地说:“平时没一两点都不睡的,今天咋这么早?跟向景一起很消耗精力吗?”
赵敏德心里不爽,存心找安生的不痛快,撩他斗嘴。
可安生不仅没有回怼,还煞有介事地问:“德仔,你来给我分析分析啊,向景说他很喜欢我,他应该对我很有感觉的对吧?”
赵敏德开了台灯,他明知故问道:“哪方面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