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妆 第145章 梅影羞红

楼殿高阁前的梅花带着晨露微微展颜，而站立在梅花下的人更是光彩四溢，华服之上珠翠点缀，似乎将春景都悉数着上身了一般。

女子轻拂了拂发髻上的发饰，又抬眼看了看这一片初春的阳光，得意笑了笑，才向殿门前走去。

正巧看着太平与上官迎面而来，上官率先上前行礼，“臣参见皇后殿下。”

而太平却站在原地，韦香儿亦是一动不动，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好在遇到正准备上朝的诸位大臣，见着二人纷纷行礼，才算遮掩过去。

而站在韦香儿身后的女子却开始嘟嘟囔囔的抱怨，“姑姑怎这般不懂礼数，如今母亲贵为皇后，她怎能不向母亲行礼？”

韦香儿道，“她是大唐独一无二的公主殿下，怎会屈尊向本宫行礼？”

女子道，“哼，公主殿下有何稀罕？若是本宫便要做这大唐独一无二的太女殿下！”

韦香儿阻拦道，“裹儿慎言！”

女子轻笑一声说道，“阿武做得，本宫有何做不得？”

太平从大殿侧门行至陛阶下，上官便站立在她身旁，韦香儿带着李裹儿便进到大殿的珠帘后边。

百官已然陆陆续续行至大殿，许多不知悉的官员瞧着大殿上的凝重气氛，开始纷纷猜测。

在一片碎语之中，张柬之轻咳了一声，便静了下来。

“还请上官大人宣读旨意吧。”张柬之站出说道。

上官展开绢帛，徐徐道，“门下，神龙元年，咨尔皇太子李显，适禀天地之仁，含日月之耀…”

“其命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奉册皇帝位，尊圣母神皇陛下为太上皇，加尊号则天大圣皇帝。”

上官收起帛书后，便瞧见皇帝正身着龙袍与金冠从含元殿前踏入大殿之中，群臣俯首叩头，待皇帝行至陛阶之上的坐塌，才齐呼道，“臣等叩见皇帝陛下！”

这登基大典比起武皇略显草率了些，但好在顺利登上皇位了，对李显来说，终于结束了自己心惊胆战的前半生。

韦后在珠帘后边，看着群臣朝贺的盛况比李显更为激动，对她而言，从前经历的种种都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所经历的磨砺，如今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新皇登基，首要之事便是奖赏有功之臣，排列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张柬之，他带着皇帝冲入内宫，几次三番在上皇面前维护于皇帝，自然是要加封官职。

而最功不可没的还是太平等人带来的那道皇帝的旨意，李显即便是已然坐在皇位上也并未想通，那道旨意到底是从何而来。

李显开口道，“朕如今登基，太平公主，相王，张大人，上官大人均功不可没。”

“即刻拟召，张柬之有拥戴之功，册封为汉阳郡公，太平公主诛杀张氏兄弟有功，封为太平长公主，加尊号镇国，相王李旦加尊号安国，上官婉儿领诏诏书张氏兄弟，特封为昭容。”

张柬之听到这里站出说道，“太平长公主加封镇国尊号，以及上官婉儿册封昭容，臣以为不妥！”

皇帝道，“张公以为有何不妥？”

张柬之道，“镇国二字，岂是一女子所能担当的？而上官婉儿曾是高宗皇帝的才人，在上皇身边也就算了，如今如何又能成为您的昭容？”

皇帝还未说话，却见韦后从珠帘后走出道，“那便改一改昭容的体制！”

诸位大臣见韦后如此镇定自若的在皇帝身侧干预政事，顿时竟不知如何言语，在这空隙韦后却俯身看向皇帝说道，“陛下，妾听着张大人既然在议论后妃之事，便忍不住插上一句。”

“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笑道，“无妨无妨，皇后有何看法尽管言来。”

韦后转身看向下面的官员继续说道，“从前则天大圣皇帝便更改过宫内女官称呼，本宫今日便要改一改这女官品阶。”

“上官大人手持召令将张氏兄弟伏诛于仙居殿前，诸位大人以为不该奖赏么？”

崔玄日韦站出说道，“自然应当加以封赏。”

韦后又说道，“我朝女官品阶最高为正五品上，上官大人如今已身居五品，张大人以为昭容为后妃品阶，如此封赏不妥，那今日便将昭容，婕妤等后妃品阶悉数列为女官品阶！”

“这般便能两全了。”

崔玄日韦说道，“这般倒也是不无不妥，从前魏晋南北朝时期便有此先例。”

李显点点头道，“那便如此吧。”

张柬之又说道，“那太平长公主镇国二字，臣以为万万不可！”

还未等旁人说话，李显抬声说道，“张大人怕是老糊涂了吧！”

“太平长公主为维护李唐一族，数年内殚精竭虑，朕尤记得多年以前朕还在庐陵时，便时常受长公主接济，还有相王，在洛阳被幽静时，长公主亦是加以援手！”

“当日救相王于危难的乐工，便是受长公主之托，张大人还觉得长公主担不起镇国二字么？”

李旦走出说道，“陛下说的是，太平长公主多年来，为李唐宗室是劳苦功高，况且我朝历来是没有女子不能担当大任的说法，还请张大人慎言。”

太平道，“本宫身上亦流淌着李唐的血脉，维护李唐宗室自然是本宫分内之事，若是张大人非要吝惜那两个字，本宫也不是非要不可！”

皇帝道，“荒唐！朕金口玉言，岂有收回的道理！”

“今日便如此，退朝！”

太平回到凤阳阁后，丝竹便递上来一贺表，“殿下，这是日本国的遣唐使林章今晨送来的贺表。”

太平接过后，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后说道，“这人都是快得很。”

上官走过她身侧，独自坐到亭阁边饮茶，太平将贺表递给丝竹后，提着裙摆走到她身旁，嬉笑道，“本宫嗅到好大一股酸味呐！”

上官转头向丝竹吩咐，“丝竹换些茶粉过来，你家公主说这茶味已然泛酸了。”

丝竹楞楞的看着她们二人，“啊？这茶叶是今晨才送过来的。”

“许是尚膳局当差不仔细的缘故，妾这就是找她们！”

太平挥手示意她停下，“丝竹回来，少听她胡咧咧，那酸味不知从谁身上泛出，倒怪到茶粉身上了！”

上官拿茶筅在碗中来回搅动，同她说道，“是是是，醋味从臣身上泛出。”

看着茶碗继续说道，“臣明知是您的花样把戏，还是忍不住要动怒，忍不住要泛味。”

太平得意笑了笑，将手拂在她肩头说道，“忍不住就对了，明知道本宫喜欢瞧你这般模样，何苦要憋着，最后伤的身子还是自己的。”

上官起身伏在她耳边说道，“臣倒以为，月儿甚是喜爱瞧臣这般怒在心头忍住不发的憋屈模样。”

太平顺势抓住她的领口，垂下眼眸说道，“那婉儿便错了，妾倒是更喜欢良人怒不可遏的吃人模样呢…”

二人那般**样子，站在院中的丝竹早已是没眼看，正想退下，却瞧见皇帝身侧的大监前来，遂唤道，“殿下，陛下唤人来了。”

亭阁下的二人听后便起身，大监先是向太平行了礼，后说道，“长公主殿下，陛下亲自为长公主府题了一副牌匾，特地差臣送来。”

说着便命身后两个随从将横幅展开，上面写着，“镇国太平公主”几个大字。

太平命丝竹收下后说道，“大监替本宫向皇兄谢恩了，今日本宫便回去命人将牌匾做出来。”

大监笑道，“无妨无妨，陛下说了，知道您与上官大人感情深厚，今日留宿在宫中也无妨。”

接着又看向上官，“上官大人，陛下还送了您一份大礼呢…”

接着便从身后人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递到上官眼前说道，“这是礼泉坊的一处宅子，离长公主府相邻，陛下说了，便赏赐给您了。”

“从今以后，您可不必居住在宫中，进出如寻常大臣官员即可。”

大监的声音有些尖锐，言语间还伴随着巧笑声，似乎是在表示这确实是皇帝难得的恩赐，上官双手接过后说道，“还请大监替臣谢过陛下。”

大监道，“好说好说，瞧着殿下与大人还有要事，臣就告退了。”

太平看着上官手中的锦盒，抬手抢过笑道，“明日便过户到本宫名下。”

“再唤上丝竹，将本宫的物品都悉数搬过去。”

“本宫…要鸠占鹊巢！”

上官悄声附耳道，“殿下记得将臣也一同搬过去…”

太平笑道，“要不要本宫命人八抬大轿抬你过门？”

上官巧笑道，“如此那臣便是求之不得了。”

太平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笑道，“想得倒美！”

“自己骑着马来迎娶本宫…”说到这里又想了想伏在她耳边说道，“月儿怕洞房花烛夜太累，所以还是让良人娶了月儿吧…”

上官抬手抚上她额头，轻言道，“愈发露骨了，月儿可瞧瞧这是在院中…”

太平却不理会她，继续说道，“是谁前几日在床榻间同月儿吟了一句什么来着？”

说着便悄声重复道，“恍惚间记得是…娇凤衔楚佩，赤鳞拨湘弦。”

一边说还一边将指尖拂在上官脖颈处，吟完后还不忘问道，“妾可有吟错？”

上官贴近她的脸颊，二人面颊上的茸毛不经意的来回细蹭到一起，却让太平有了酥麻一般的触感，低垂下眼眸继续问道，“良人还未回答妾。”

上官只觉面颊变得有些微红，太平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一点一点的引诱着她，“殿下聪慧，一字一句都不差。”

“衔楚佩，拨湘弦。”她咬着太平的耳垂说道。

女子忍不住闭眼抓住她的衣衫，皱着眉吞下了差点涌出嗓子眼的娇吟，轻锤了那人的手臂，“好大的胆子，竟敢吟如此诗句来勾引本宫…”

虽如此说，却将那人的手拿起放在自己腰间，伏在她肩头道，“湘弦已动，楚佩何在？”

寝殿床榻边的锦幔垂落在地砖之上，那狭小又紧闭的空间散出淡淡的香气，隐隐约约传出的幽欢之声，让窗头的红梅都缓缓别过头去，露出一丝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