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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重的宅邸大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却又将内部更令人窒息的压抑紧紧锁住。丙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走进客厅,灯光下,藤田管家和百合子立刻从座椅上站起身,两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倦容和浓得化不开的担忧。藤田的黑眼圈似乎比往日更为严重,百合子那双清澈的眼眸也红肿着,像受惊的小兔。
他们是她在这座腐朽宅邸中,仅存的、可以称之为“同盟”的存在。是黑暗中微弱却坚定的星火。丙看着他们,心中闪过一丝暖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她现在没有力气解释,没有精力安抚,她需要的是绝对的、不被打扰的休眠,让过度消耗的精神和身体得以喘息。
“藤田,百合子,”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我没事。但很累,需要睡一觉。”她抬手,止住了他们即将出口的关切,“别担心,等我醒来,再细说。”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是历经风波后淬炼出的冰冷钢铁。藤田深深看了她一眼,读懂了她眼底深处的透支,恭敬地低下头:“是,少夫人,您好好休息。”百合子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担忧地点点头,轻声道:“嫂子,我们等你。”
丙微微颔首,让他们也去休息下,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每一步都踏在虚浮的边缘,仿佛随时会坠入无尽的黑暗。
推开卧室的房门,内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床上,那个名义上的丈夫背对着她,似乎睡得正沉。
丙没有精力去分辨真假。她机械地褪下沾染了外界尘埃和警局冰冷气息的访问着,换上柔软的寝衣,带着一身浸入骨髓的寒意,躺到了床铺的另一侧。她闭上眼,几乎瞬间就要被疲惫拖入睡眠的深渊。
然而,就在她意识即将模糊的刹那,一个温热的身躯小心翼翼地贴了过来。瑞人并没有睡着,他一直都在假寐,紧绷的神经让他无法真正安眠。从丙踏入房门的那一刻,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感知着她的存在——她的疲惫,她的冷漠,以及那种仿佛随时会抛下一切远去的疏离感。
他害怕。这种恐惧远胜于对昨夜事件的恐惧。他害怕斯波纯一那个男人毫不掩饰的掠夺欲,害怕那个男人拥有的、他永远无法企及的财富和力量,更害怕丙在面对那个男人时,那种他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的、近乎利用般的冷静权衡。他嫉妒每一个能站在丙身边、能被她“需要”的男人,哪怕是那个卑贱的三郎,也曾因为能接近她而让他妒火中烧。
他知道丙不可能看得上三郎,更不可能有什么私情。但他控制不住那种源自骨子里的自卑和恐慌。他喜欢丙,从她嫁给的时候开始,那种不同于寻常女子的锐利和鲜活就吸引了他。可他的喜爱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他给不了她荣耀,给不了她安稳,甚至连最基本的保护都做不到。他唯一拥有的,或许只剩下这具还算好看的皮囊,以及一个名存实亡的“丈夫”名分。
他不知道除了这具身体,还有什么能挽留她,还有什么值得她眷恋。可笑的是,就连这具身体,他们也从未真正拥有过彼此。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建立在家族利益和虚假表象上的空壳。
他轻轻地将手臂环过丙的腰,动作带着试探和一种近乎卑微的乞求。他将脸埋在她散落在枕间的发丝里,轻蹭着,像一只试图讨好主人、害怕被抛弃的猫。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属于夜晚的凉意,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倔强的气息。
丙在心底深处叹了口气。瑞人的不安和脆弱,她何尝不知?只是以往,她有太多的外部危机需要应对,有整个摇摇欲坠的家族需要支撑,实在分不出多余的心力去安抚一个长不大的、只会添乱的男人。但现在,极度疲惫之下,某种坚硬的外壳似乎也裂开了一丝缝隙。她感受到身后传来的轻微颤抖,那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没有推开他,但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他抱着。这种默许,似乎给了瑞人一丝微弱的勇气。
丙终于动了动。她缓缓转过身,在昏暗的光线中面对着他。瑞人的眼睛湿漉漉的,像蒙了一层水雾的琉璃,里面盛满了无助、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依恋。这张脸,确实极美,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易碎的精致,足以激起任何人的保护欲——除了早已在残酷现实中磨砺得心硬如铁的丙。
她抬起手,并非温柔地抚摸,而是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指尖冰凉,力道却不容置疑。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入他盈满水汽的眼底。
“瑞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砸落在冰面上,“听清楚。如果有一天,你对我、对这个家彻底没有用了,我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这一点,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瑞人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猛地一僵。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丙用如此平静、如此直白的语气说出这个残酷的真相,还是像一把钝刀,狠狠地剜进了他的心口。痛楚瞬间蔓延开来,比任何酒精带来的麻痹都要深刻。
他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化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眼中是彻底的了然和自嘲:“果然……呵呵……果然是这样。你们……谁都会放弃我。父亲、母亲……现在,轮到你了。”
那种神情,丙见过。在她上辈子还是警察的时候,在那些失去生存意志、一心求死的犯人或受害者脸上,她见过类似的眼神——一种放弃了所有挣扎、任由自己沉沦的灰败。这种自我毁灭的倾向,一直潜藏在瑞人优雅颓废的表象之下。
疲惫感再次汹涌袭来,但这一次,丙没有选择漠视。她看着眼前这个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男人,这个名义上是她丈夫、却更像是一个沉重负担的存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厌烦,有无奈,但也有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或许可以称之为“责任”的东西?毕竟,他是野宫家名义上的继承人,是百合子的哥哥。
她忽然翻身,跨坐在瑞人身上,动作并不暧昧,反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掌控感。她的重量压着他,阻止了他可能退缩的动作。月光透过窗纸,在她身后勾勒出模糊的光晕,让她看起来像一位降临在绝望者面前的神祇,冷酷,却也可能是唯一的救赎。
瑞人震惊地看着上方的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自怜,只剩下本能的对这种突然强势的畏惧和……一丝隐秘的期待?
丙俯下身,手指依然捧着他的脸,迫使他与自己对视。她的目光没有丝毫柔情,只有绝对的清醒和一种近乎残忍的诚实。
“一开始,我是想过要帮你的,瑞人。”她的声音低沉,响在他的耳畔,“我想过要扶起你这个野宫家唯一的继承人,让你重新站起来,扛起这个家。但是,是谁先放手的?是谁一次次躲进酒精和虚无的**之中,把所有的烂摊子、所有的压力都扔给了一个外姓的我?是你自己,先放弃了你作为野宫家少爷的责任和尊严。”
她的话像鞭子,抽打在瑞人最不愿面对的羞耻心上。他瑟缩了一下,眼中闪过痛苦。
“现在,对我说‘你们都会放弃我’?”丙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没有温度的弧度,“瑞人,收起这套自怜自艾的把戏。它对我没用。我不是你母亲,也不是那些会因为你这张脸和几滴眼泪就心软、就惯着你的女人。”
她的指尖轻轻滑过他湿润的眼角,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亵渎的安抚,却又冰冷得让他颤抖。
“但是,”她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地锁定他,“我给你另一个选择。与其在这里恐惧被抛弃,不如站起来,帮我。”
“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蛊惑力,也带着不容置疑的现实压力,“这个家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我需要有人站在我这边,不是作为累赘,而是作为盟友。帮我稳住内部,帮我应对母亲那些愚蠢的念头。用你的眼睛,用你的脑子,去做些有用的事。”
她低下头,在瑞人因震惊和混乱而微微张开的唇上,落下一个短暂而冰冷的吻,更像是一个封印,一个契约的戳记。不是出于**,而是一种标记,一种宣告。
“选择权在你手里,瑞人。”她最后说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是继续躲在角落里,等着被所有人抛弃;还是抓住我的手,哪怕只是作为一件有用的工具,至少……还能留在这盘棋局上。”
说完,她不再看他脸上复杂变幻的神情,翻身躺回自己的位置,重新背对着他。将最后一丝力气也消耗殆尽的丙,终于彻底沉入了睡眠。她给了他一个选择,一个可能通往毁灭,也可能通往某种扭曲共生的选择。
而瑞人,僵直地躺在那里,脸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凉意和那个冰冷亲吻的触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恐惧、羞耻、一丝微弱的希望,以及一种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绝望,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紧紧缠绕。黑暗中,他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模糊的纹路,仿佛看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未来,在眼前剧烈地摇晃、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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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