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的剑停在半空,他挑眉看向突然站起的云扶风,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收回了剑。
"不行就不行嘛,这么凶可是会变丑的。"宫九走回座位,经过云扶风时轻声调笑,仿佛刚才那场生死对决不过是场儿戏。
然而刚从宫九剑下捡回一命的西门吹雪却丝毫不见庆幸。作为剑客,他比谁都清楚,若不是那声突如其来的制止,此刻他早已命丧黄泉。他目光沉沉地望向那个正往花满楼身后躲的“少女”,眼神复杂难辨。
云扶风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整个人几乎要缩进花满楼的影子里,小声嘟囔: “他眼神好凶……”
这自以为隐蔽的吐槽,却被在场众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呵,”宫九忍俊不禁, “你打断了人家的比试,他不瞪你才怪。”语气里的亲昵熟稔,任谁都听得出来。
云扶风冲他撇了撇嘴,转而悄悄扯了扯花满楼的衣袖: “我的嗓子也是才好不久,晚些再与你们细细解释。”
花满楼含笑点头,纵容地将他往身后护了护。
待这场闹剧暂歇,陆小凤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方才的话题: “阎老板,这事您还是说清楚为好,免得再赔上几条性命。”
首座上的阎铁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长叹一声,将当年亡国旧事娓娓道来。
原来亡国之事确为真,只是那位小王子压根没有复国的打算。当年他与独孤一鹤找到小王子,表示愿舍弃中原基业随他复国,谁知小王子一听要复国,竟寻了个借口将他们打发走,从此销声匿迹。自那以后,阎铁珊等人便不再追寻小王子的下落。
“那阎老板可知,”陆小凤追问, “您的故交独孤掌门,实为青衣楼真正的主人?”
“什么?绝无可能!青衣楼怎会——”
“老贼受死!”
一声娇叱打断阎铁珊的话音。但见一道黑色身影自荷塘中掠出,剑光直取阎铁珊后心——正是上官丹凤。
“铛”的一声钝响,剑尖竟未能刺穿阎铁珊的胸膛。上官丹凤脸上的得意尚未褪去,便已转为惊惶。
“嘿嘿,”阎铁珊灵活地闪至宫九身后, “老夫这金丝软甲可是花了大价钱的。明知有人要取我性命,岂会毫无准备?”
“背后伤人,”西门吹雪冷冷开口, “不配用剑。若再执剑,我必取你性命。”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上官丹凤瞬间变脸,泪眼盈盈地望向陆小凤,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目光游移,不作回应。
“脱她鞋!”云扶风急忙提醒。
陆小凤如梦初醒,迅疾点住上官丹凤穴道,利落地褪下她的绣鞋。那鞋样式奇特,红缎鞋面上绣着一只诡异的猫头鹰。
正当陆小凤要细看她的脚时,一直沉默的霍天青突然出手,一掌直取陆小凤后心。陆小凤似背后长眼般侧身闪避,而被定在原地的上官丹凤却避无可避,硬生生接了这掌,虽然没有当场香消玉殒,但也心脉重伤了。
“不——飞燕!”霍天青顿时如遭雷击“飞燕,你坚持住,我马上救你!”
霍天青急忙抱起上官飞燕不再管众人,施展轻功疾驰而去。
陆小凤怔怔地望着地上的绣鞋,苦笑道: “看来……不必再求证了。”
花满楼轻叹一声,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又被女人骗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节哀。”
陆小凤苦笑摇摇头,看向还躲在宫九身后的阎铁珊“大老板,你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哦,对对”阎铁珊也从自己大总管的背叛之中反应过来“青衣楼的主人不是独孤掌门,是——霍休。”
这下子陆小凤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毕竟自己的朋友算计自己这件事实在是让他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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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明如水,繁星稀疏。
自从那日从珠光宝气阁回来后,陆小凤已经早出晚归好几日了。今夜,云扶风与花满楼终于在小院的石桌旁等到了他。
“哟,我们陆大侠终于舍得现身了?”云扶风慵懒地倚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上,看着浑身沾满泥点、发丝凌乱的陆小凤,忍不住打趣道。
“云姑娘,您就饶了我吧。”陆小凤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朝正在槐树下对弈的花满楼和西门吹雪打了个招呼,便迫不及待地唤来下人准备热水沐浴。
云扶风瞧着棋局,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看来陆小凤这几日收获不小啊。”
“嗯,”花满楼执子沉吟,温声接话, “待他梳洗完毕,我们好好问问。”
“那位九公子,与你是什么关系?”西门吹雪难得开口,清冷的声线里带着几分好奇。
云扶风将目光从棋盘移向西门吹雪,挑眉一笑: “他是我九哥。”
“没有血缘关系的!”宫九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只见他快步走近,一本正经地补充道。
“那你也永远是我九哥,”云扶风笑嘻嘻地拍了拍宫九的肩, “放心,我不嫌弃你。”
“少来这套,”宫九故作嫌弃地拍开他的手, “我有要事在身,得先走一步。接下来去找霍休,你们自己小心。”说罢,他衣袂一拂,身影如一阵轻风般掠过院墙,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云扶风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无奈地摇摇头: “这人,总是来去如风。”
花满楼落下一子,微笑道: “有这样一个兄长护着你,倒是让人放心。”
“他呀,不坑死我就算他善良了!”云扶风嘀咕道。
唯有西门吹雪仍凝视着棋盘,仿佛方才的插曲从未发生过。但若细看,便会发现他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就在几人谈笑间,陆小凤沐浴的厢房内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
云扶风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四位身着劲装的年轻女子从房中翩然跃出。她们不仅容貌娇美,身姿更是曼妙动人。
"这...陆小凤方才是在沐浴吧?"云扶风眨了眨眼,对这般豪放的做派颇感诧异。
花满楼亦是无奈轻笑:"江湖儿女,或许确实不拘小节。"
"这岂止是不拘小节,"云扶风挑眉,"简直是视名节如无物啊。"
这话落在方才在陆小凤那儿吃了亏的石秀雪耳中,顿时激起满腔怒火。尤其当她看清云扶风那张倾世容颜时,更是妒火中烧,手中长剑一抖便直刺而来。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云扶风衣袂的刹那,花满楼修长的手指已稳稳夹住剑身。他温声劝道:"姑娘对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出手,未免有失江湖道义。"
"谁让她出言不逊!"石秀雪虽知理亏,却仍心有不甘。眼见云扶风还躲在花满楼身后对她做鬼脸,更是气得跺脚。
"诸位既然做得出来,还怕人说?"云扶风从花满楼肩后探出头来,语带讥诮。
花满楼无奈摇头,暗自护着云扶风,眼中却漾开宠溺的笑意。
"你——!"
"师妹住手!"一声清喝及时响起。只见一位气质端庄的青衣女子快步上前,正是孙秀青。她拉住忿忿不平的石秀雪,朝云扶风歉然施礼:"小妹性子急躁,冒犯了姑娘,秀青在此代她赔罪。"
"罢了,"云扶风对明事理的孙秀青还是颇有好感,这女子敢爱敢恨,倒是不逊江湖女子名节"看在孙姑娘的面子上,此事就此作罢。"
孙秀青原以为这般绝色的女子定会得理不饶人,未料他如此大度,竟然对刚刚要取他性命之人都如此宽容,眼中不禁流露出欣赏之色:"多谢姑娘海涵。"
要是云扶风知道孙秀青想法,绝对会说她想多了,云扶风只是自信以石秀雪那三脚猫的功夫伤不了自己分毫,所以才会毫不在意。
此时姗姗来迟的大师姐马秀真上前说明来意:她们奉师父独孤一鹤之命,特来邀请众人明日午时前往珠光宝气阁一叙。
一直静立一旁的西门吹雪闻言,眸中骤然迸发出锐利的光芒——他此行的目的,正是要与这位成名已久的剑道宗师一较高下。
这时陆小凤终于梳洗整齐走了出来,一见西门吹雪的神情便知大事不妙。
他摸着刚刚长出的胡茬,暗暗叫苦:这趟浑水,怕是越搅越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