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马车在山道上缓缓前行。车轮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反而更显山野空旷。
忽然,一缕若有若无的歌声随风飘来,哀婉凄切,如泣如诉。
"是上官飞燕。"花满楼神色一凛,白纱下的眉头微蹙。
陆小凤曾说过,这世上能让他完全信赖的不过十二样,其中一样就是花满楼的耳朵。即便亲眼所见都可能出错,但花满楼从未听错过。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陆小凤当即勒住马车。
"你们在此等候,"他对云扶风和萧秋雨低声道,"我们去去就回。"
云扶风轻轻点头,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车厢内,萧秋雨靠在角落,黯淡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安。
破庙里,烛火摇曳。
陆小凤与花满楼循声而至,却只见一盆清水静置在残破的佛像前,水面上漂浮着几缕青丝,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何意?"陆小凤俯身细看,指尖轻触水面。
突然一阵阴风卷入庙内,那尊黑面山神像连同手中的钢鞭应声碎裂。
尘埃飞扬间,陆小凤瞥见墙上悬着一具尸体,被判官笔当胸钉在墙上,血迹斑驳的墙上写着"以血还血""多管闲事的下场"。无需细看,陆小凤已认出那是独孤方。
花满楼静立片刻,忽然脸色骤变:"不好!调虎离山!"
二人当即转身,朝着来路疾奔而去。
密林深处,萧秋雨强撑着虚弱的身子,紧紧攥着云扶风的手在黑暗中艰难前行。
"有杀气..."他在云扶风掌心艰难地划下这三个字,喉间的伤口让他每一次呼吸都疼痛难忍。
身后忽然传来枝叶窸窣声,几道黑影如鬼魅般在林中若隐若现。云扶风回头望去,只见寒光闪烁,分明是兵刃反射的月光。
他停下脚步,在萧秋雨掌心快速写下:[活下去。]
不等萧秋雨反应,他指尖疾点,封住他的穴道,将他小心安置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中。
随后,云扶风故意踩断几根枯枝,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悬崖边,晨光初现。
云扶风站在崖边,素白的衣裙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数名青衣杀手缓缓逼近,刀锋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光。
就在刀锋即将刺向他的刹那,一只手指突然伸出,稳稳夹住了刀刃,令它再难前进分毫。
"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未免太过分了吧?"玩世不恭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后怕。
"灵犀一指?"杀手们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如此能跑,更没想到陆小凤会及时赶到。
青衣杀手们仍不死心,不要命般地围攻上来,却在赶到的花满楼和陆小凤联手下节节败退。
"云娘,你没事吧?"解决完敌人后,花满楼第一时间来到云扶风身边,语气关切。
云扶风摇了摇头,忽然主动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花满楼。
花满楼微微一怔,隐约觉得这个拥抱有些异样,内心的某个猜测越发清晰。但他还是温柔地回抱住眼前人,轻轻安抚。
这温馨的一幕恰好落在刚刚赶到的萧秋雨眼中。他压下心中的酸涩,向着三人比划着手语致谢。
"萧兄,"陆小凤率先打破沉默,"你可知青衣楼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
[因为我也是青衣楼的人。]萧秋雨平静地放下这个惊天秘密,眼神中却是一片释然[他们是来灭口的,但是其实我知道的并不多。]
晨光终于穿透云层,照亮了悬崖边的每一个人。历经生死考验后,真相正一步步浮出水面,而他们之间的羁绊,也在这场危机中变得更加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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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筵设在临湖水阁之中,四面荷塘一望无际,新生的荷叶碧绿接天,宛如铺开一脉流动的翠色锦缎。
九曲桥上的朱红栏杆蜿蜒如游龙,每根栏柱都精雕着缠枝莲纹,色泽鲜艳欲滴。珍珠罗纱窗被金钩挽起,斜阳透入,在青砖地上洒下跃动的金光。
清风拂过,新荷的清香与冰镇瓜果的甜香交织在一起,假山旁那几株垂丝海棠,正飘落着胭脂色的花瓣。
当陆小凤三人应邀来到珠光宝气阁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般奢华的景致,让人不得不感叹阎铁珊的财势之盛。想到这里,云扶风藏在幕篱下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众人在圆桌旁落座,霍天青率先向屡次破坏他们计划的云扶风发难:"姑娘既然前来做客,还以幕篱遮面,未免太过失礼了吧?"
"对对对,霍总管说得在理!"一旁的马行空忙不迭地谄媚附和。
花满楼原本对霍天青这等人才颇有好感,闻言顿时兴致全无,脸上的温润笑意渐渐敛去,正要开口解围。
云扶风却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主动摘下了幕篱,抬眸望向霍天青,眼神仿佛在问:这样可满意了?
当那张绝世的容颜显露在众人面前时,整个水阁似乎都为之一静。眼前的少女眉眼如画,气质空灵得不似凡尘中人,倒像是偶然驻足人间的山间精魅,眼角眉梢都带着山水间的清灵之气,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蝴蝶翩然离去。
霍天青顿时后悔起方才的失礼,连忙举杯致意:"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姑娘海涵。"
云扶风只是微微蹙眉,摇了摇头,便不再看他。
"霍总管不必介怀,"陆小凤适时打圆场,"云娘只是不便言语,并非不肯原谅你。"说罢便巧妙地将话题引开。
然而席间众人的目光,仍是不自觉地飘向正在把玩花满楼手指的少女。而云扶风却只专注地看着眼前人,半分视线也不分给旁人。
花满楼神色自若地迎着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心中却是万分无奈。谁让他心上人即便男扮女装,也能引得这般瞩目呢?没错,花满楼早已看出云扶风是男子——实际上云扶风也并未刻意掩饰,只是众人皆被那绝世容颜所惑,从未怀疑过他的性别罢了。
见花满楼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神情,云扶风对他甜甜一笑,眼中满是狡黠的无辜。这笑容落在旁人眼里,更是对花满楼嫉妒不已。
"看来花公子与云姑娘真是鹣鲽情深啊。"霍天青忍不住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陆小凤闻言,差点被酒呛到,强忍着笑意瞥了眼酸溜溜的霍天青。继续转移话题“阎老板怎么还不来啊,我的馋虫都要被勾出来了!”
"来了,来了!"一个面白富态的男人应声从水阁外走进来,"倒是我的不是,让大家久等了!"
"不急,好酒不怕晚。"陆小凤接茬,目光落在阎铁珊身旁的锦衣男子身上,"这位是?"
"这位是九公子,我的大主顾!"阎铁珊豪迈地笑了笑,"九公子听说我宴请各位大侠,特地前来凑个热闹!"
"在下只是凑个热闹罢了,希望不要扫了各位的雅兴。"宫九面无表情地说道,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云扶风。
"不打扰,喝酒嘛,人多才热闹!"陆小凤笑着应下,心里却在暗暗叫苦。他竟看不出这男子的武功深浅,不知他在这局中又要扮演什么角色。
众人相互寒暄之时,云扶风对上宫九的目光,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这一幕只有花满楼看在了眼里,他神色自若地举杯饮酒,暗自思索着这其中的关联。
酒过三巡,陆小凤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突然举杯质问阎铁珊:"不知严总管是哪里人?"
"陆大侠说错了,是霍总管,不是严总管。"苏少卿像是找到了表现的机会,急忙反驳。
"我说的是当年大金鹏王朝的内库总管——严立本。"陆小凤不理会他,紧盯着阎铁珊瞬间煞白的脸,"若是阎大老板认识这人,记得转告他,有人来找他要一笔账!"
阎铁珊依旧不正面回答,而是厉声吩咐霍天青准备车马送客。他刚起身要走,水阁门口却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他们还不想走,你也最好留在这里。"冷冷的声音传来,只见来人长身直立,白衣如雪,腰间的剑却是漆黑的,狭长而古老。
"你又是谁?"阎铁珊厉声质问,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上了颤抖。
"西门吹雪。"
阎铁珊听到这个名字,瞬间跌坐回椅子上,面如死灰。就在他准备开口时,霍天青突然打断:"大老板别怕,我们人多!"说着便示意马行空和苏少英应战。
苏少英还在犹豫,马行空已经不要命地攻了上去。然而不过几招,他就倒在了那柄古剑之下。
"你,也要来送死吗?"西门吹雪看着踌躇不前的苏少英,语带嘲讽。
被激怒的苏少英提起剑冲了上去。两人过了二十余招,西门吹雪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剑势一转,直刺对方心口。
"叮——"一只酒杯突然飞出,精准地打偏了西门吹雪的剑。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沉默的宫九刚刚收回手,脸上还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悦。
"我说各位,好好一顿饭吃得这么血腥,未免太扫兴了吧?"宫九懒洋洋地说道,余光扫过刚刚在桌下踩了他一脚的云扶风。
"对对对,打打杀杀不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陆小凤赶紧打圆场。
西门吹雪却不给这个面子,黑着脸看着手中的剑——自他学剑以来,剑锋还从未偏离过分毫。
他冷冷地看向宫九:"来战!"
宫九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时对云扶风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他取出缠在腰间的软剑,与西门吹雪战在一处。两人过了数十招不分胜负,最后宫九突然变守为攻,剑尖直指西门吹雪的咽喉。
"不可以!"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