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这边旅游的吗?”时衍问道,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不是,来参加一个咖啡培训。”温言肆回答,随即反问,“你呢?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但似乎对这里很熟。”
“我三年前搬来香港的。”时衍笑了笑,笑容里却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仔细端详着温言肆,忽然微微蹙眉,“等等……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你……你是不是今年世界百瑞斯塔大赛,中国赛区的冠军?”
温言肆有些惊讶:“你也知道这个比赛?”
“当然!”时衍的眼睛亮了起来,带着找到同好的兴奋,“我也是咖啡爱好者!真的是你,温言肆,对吗?”
温言肆点了点头:“是我。”
“太好了!”时衍显得很高兴,“你那场比赛的录像我看了好几遍,尤其是你的四杯创意咖啡,从理念到风味呈现我都非常喜欢!你是在……浦东机场开了一家咖啡馆,对吗?”他的语气带着确认。
“谢谢。是的,我的小店就在浦东T2航站楼的H54登机口旁边。”
温言肆发出真诚的邀请,“有机会你可以来上海,我亲手做给你喝。”
时衍闻言,眼神几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低下头,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了一句:“上海啊……你要是能在香港开店就好了。”
“什么?”温言肆没听清。
时衍立刻抬起头,重新挂上笑容:“没什么,我说有机会我一定去。”
两人因为共同热爱的咖啡打开了话匣子,从豆子处理法聊到萃取参数,相谈甚欢。时衍在咖啡上的见解独到,让温言肆也获益匪浅。
然而,正当气氛融洽时,时衍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他用手帕捂住嘴,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脸色也瞬间苍白了几分。
温言肆吓了一跳,连忙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时衍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咳嗽,摆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没事……老毛病了,手术之后留下的后遗症,不碍事的。”
他显然不愿多谈。
温言肆见状,也体贴地不再追问。
又坐了一会儿,时衍便提出要告辞:“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家里还有一位母亲需要照顾。”
温言肆理解地点点头:“好,那你路上小心。”
两人在酒吧门口道别。
温言肆看着那个与自己身形、气质都极为相似的卷发背影融入香港的夜色中,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奇妙的感慨。
这个世界真的很神奇,香港更是如此,每一次到来,似乎都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人,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故事。
这个名叫时衍的男人,和他身上那份阳光下的淡淡忧伤,如同一个短暂的镜像,留在了温言肆此行的记忆里。
温言肆刚回酒店,贺宸就打过来了视频
他应该在机场的休息室,这次他飞四川。
看着视频里疲惫的贺宸,温言肆多了些许心疼,贺宸的这个样子只在自己面前出现过。
“累了吗?”温言肆问
贺宸:“不累,看到你就不累了。”
温言肆还是受不了贺宸这样的甜言蜜语:“那你多休息一会儿。”
贺宸看着视频里温言肆的侧颜,睫毛弯弯的,眼睛大大的,就只有一个想法,想亲。
“言肆,我想你了。”贺宸毫不避讳的说
“我才走了一天。”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不在上海就是离我远。”
“少来了,赶紧休息去。”温言肆也得为广大人民群众考虑。
贺宸回应:“嗯,好,那我睡觉了,晚安言肆。”
“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培训学校香港分校的负责人便主动联系了温言肆,将详细的地址和日程发了过来。
学校的位置位于港岛东区,靠近宝马山一带,是一片环境清幽的私人庄园式开放式校园。
西澳先生一如既往地准时,不仅为温言肆带来了丰盛的港式早餐,还恭敬地表示:“温先生,贺少爷特意嘱咐,今天由我陪同您一起去学校,以确保您的行程顺利和安全。”
“好的,麻烦您了,西澳先生。”温言肆感激地接受。
第一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有西澳这样沉稳可靠的人陪同,确实能安心不少。
车子驶入校园区域,温言肆不禁被眼前的景致所吸引。
这里与其说是学校,更像一个精心打理的大型公园,绿树成荫,建筑设计现代而富有艺术感。
负责接待的Ava女士早已在约定的喷水池前等候。
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干练的职业装,笑容亲切,是学校的教研组首席讲师。
“言肆,你好!听声音就知道是位帅哥,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
Ava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温言肆与她轻轻一握,脸上是得体的微笑:“谢谢,Ava姐您也很美,很高兴认识您。”
Ava的目光自然地转向温言肆身旁气质不凡的西澳,带着一丝询问:“这位是……?”
温言肆反应极快,从容地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西澳先生。他对咖啡也很感兴趣,今天正好有空,就一起来学习一下。”
他刻意模糊了西澳的身份,以免“随身管家”这个头衔太过引人注目,反而让气氛变得拘谨。
西澳立刻领会,朝Ava微微颔首,姿态优雅而不失礼貌:“您好,打扰了。”
“欢迎欢迎,两位这边请。”
Ava笑着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热情地介绍着校园的历史、教学理念和各个功能区域。
很快,他们来到了明亮宽敞的教学楼。
接下来的流程紧凑而充实:办理入学手续、领取资料、认识同期来自世界各地的学员,然后是沉浸式的理论课程和实操讲解。
温言肆基础扎实,悟性又高,很快便成为了学员中的焦点。
他清俊的相貌和温和的气质,自然也吸引了不少女同学的目光。
课间休息时,总有几位大胆的女生围过来,用不太流利的中文或英文与他搭话,询问咖啡知识或是索要联系方式。
温言肆始终保持着友善却明确的距离,回答问题专业而简洁,对于联系方式则礼貌地婉拒。
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心里却警铃大作——家里那位醋王可不是好惹的,要是被西澳“如实汇报”,自己回去怕是少不了要被“狠狠审问”一番。
他甚至能想象到贺宸眯起眼睛,语气危险地说“看来温老板在外面很受欢迎?”的样子。
西澳则如同一个沉默而可靠的背景板,始终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既确保了温言肆在视线范围内,又不会打扰到他的学习。
只是偶尔当有异性靠得太近时,他会不易察觉地微微蹙眉,似乎在认真考虑是否需要履行“汇报”职责。
学校提供的服务十分周到,精致的午膳和舒适的休息室一应俱全。
一整天的学习下来,温言肆感觉收获颇丰,大脑被新的知识和灵感填满。
傍晚,西澳准时将略显疲惫却眼神发亮的温言肆送回了酒店。
“温先生,明天还是同样的时间来接您。”西澳在酒店门口躬身道。
“好的,今天辛苦您了,西澳先生。”温言肆真诚道谢。
回到房间,他第一时间给贺宸发了消息,简单汇报了今天的学习情况,当然,巧妙地略去了被女同学环绕的细节。
他想,有些“风险”,还是自己主动规避比较好。毕竟,哄一个吃醋的机长,代价可是相当“惨重”的。
接下来的几天学习生活充实而愉快。
温言肆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新的咖啡知识与技艺,感觉自己的视野被大大拓宽。
时间在专注的学习和与新朋友的交往中飞逝,转眼五天过去,明天他就要返回上海了。
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不舍。
这里的同学和老师都对他很好,课余时间,大家会相约去码头坐天星小轮吹海风,也会几辆车一起自驾去南丫岛或赤柱兜风。
他结识了不少热情的香港本地朋友,这份意外的友情是他此行的宝贵收获。
当然,他与贺宸的联系也从未间断。
贺大机长人虽在上海,掌控欲却隔着屏幕精准投递。
有几次温言肆随口提到和几个男同学一起出去,贺宸在电话那头的语气立刻就沉了下来,甚至扬言要立刻请假飞过来“实地考察”,吓得温言肆赶紧软声细语地哄了半天,再三保证保持距离,才勉强安抚住那头躁动的“雄狮”。
温言肆心想,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着想,更是为了全国乘坐飞机的旅客的安危——让一个醋意大发的机长驾驶飞机,风险系数实在太高。
最后一天下午课程结束,温言肆收拾好东西,心情轻松地往外走,准备和西澳先生一起回酒店收拾行李。
就在教学楼的走廊转角,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惊喜地喊出了声:
“时衍!”
那个红棕色卷发的男人闻声转过头,看到温言肆,脸上也露出了惊讶而愉悦的笑容:“温言肆?这么巧,居然在这儿碰到你!”
“你忘啦,我来香港就是来学习的啊!”温言肆笑着走到他面前。
“对对对,看我这记性。”时衍拍了拍额头,“原来你就是来我们学校学习啊,真是有缘。”
“我们学校?”温言肆捕捉到关键词,“你在这儿工作?”
“嗯,”时衍点点头,“我是学校的法务顾问,今天过来处理一份合同上的小纠纷。”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巧了,还能在这儿碰到你。”
温言肆觉得这奇妙的缘分实在有趣。
两人相谈甚欢,顺势交换了联系方式,加了好友。
时衍看了眼时间,提议道:“你明天就要走了吧?正好碰到,一起吃个晚饭?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地道的煲仔饭。”
温言肆欣然答应:“好啊!”他立刻给等在外面的西澳先生发了信息,说明了情况。
西澳先生很快回复表示理解,并叮嘱他注意安全。
看着温言肆和那个名叫时衍的男人并肩离去的背影,西澳先生沉吟片刻,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贺宸的电话。
“贺少,温先生今天晚上和朋友出去吃饭了。”
贺宸刚结束一个航班回到上海,正在回家的车上,闻言问道:“还是和那几个同学吗?”
“不是,是一位新朋友,名字叫……时衍。”西澳清晰地汇报。
“时衍?!”贺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你确定是时衍?”
“是的,少爷,温先生是这么称呼他的。”西澳确认道。
贺宸的眉头瞬间紧紧锁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
时衍?不可能! 那个让贺司屿痛不欲生、在三年前就已经因心脏病手术失败去世的男孩,名字就叫时衍!
怎么会……难道是重名?可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而且同样出现在香港……
一种混合着疑虑、警惕和隐隐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沉声吩咐:“西澳,你去查一下这个时衍的信息,越详细越好,查清楚立刻告诉我。”
“明白,少爷。”
贺宸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还有,还是按照老规矩,派人暗中保护言肆,确保他的绝对安全。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的少爷,我立刻安排。”西澳恭敬应下。
挂了电话,贺宸靠在车座椅背上,眼神锐利地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
他如此谨慎,甚至有些过度保护,并非不信任温言肆,而是源于内心深处的恐惧。自从和温言肆在一起后,他始终悬着一颗心,害怕贺家,尤其是他的父母,会发现温言肆的存在。
他不是不敢面对家族的反对,他是怕……怕父母会像当年爷爷奶奶对待小叔的恋人那样,用冷酷的手段逼迫、伤害温言肆。
那个名叫时衍的男孩最终的悲剧,一直是贺家不愿提及却真实存在的阴影。
所以,这次温言肆独自来香港,尽管知道他喜欢低调自在,贺宸还是坚持让西澳明里陪同,暗里加派了安保。
他不能让温言肆承受任何潜在的风险,一丝一毫都不行。
这个突然出现的、与逝者同名的“时衍”,更是触动了贺宸最敏感的神经。
他必须弄清楚,这究竟是一场无心的巧合,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