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肆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咖啡馆,胸口那颗心却像是要挣脱束缚跳出来,扑通扑通,速度快得不成样子。
他靠在关上的店门后,微微喘息,试图平复这莫名的慌乱。
他抬手摸了摸脸颊,一片滚烫。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理。
那种见到他就忍不住开心,看不到又会悄悄想念;收到他的礼物会欣喜若狂,为他做一点小事就满心雀跃;听到他叫自己的全名会心跳失衡,连他一个普通的微笑都能在脑海里回味半天……
喜欢贺宸?
这个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春芽,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清晰地占据了他的脑海。
温言肆的脸更红了,像熟透的番茄。
他上大学时,因为长相清秀性格又好,确实被不少学长明里暗里追求过,其中不乏学生会的风云人物,但他从未有过心动的感觉。
从坦然接受自己喜欢男生开始,他就一直大大方方地等待着那个对的人出现,不焦躁,也不将就。
而现在,贺宸出现了。
他必须承认,他对贺宸,是心动的。
那个男人严谨、冷静,偶尔流露的温柔和笨拙的关切,都像精准的箭矢,一次次射中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可是……
纠结和失落随之而来。
他想起了香港那次尴尬的“三人行”,想起了那位明媚张扬的路晨晨小姐。
贺宸是被家里安排去相亲的,他……会不会和自己不是一样的人?
这个猜测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头,不算剧痛,却无法忽视。
更何况,像贺宸那样的人——家世显赫,自身又是行业顶尖的精英,如同翱翔九天的鹰。
而自己呢?只是一个在机场开咖啡馆的普通男人,父母早逝,无依无靠,除了这点温暖,似乎什么也给不了他。
自己这样一个不能为他带来任何世俗荣誉、甚至可能成为他人生“污点”的……男人,真的配站在他身边吗?
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缠绕着他。
最终,他也只能将这些翻涌的情愫压回心底,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或许,能像现在这样做个偶尔被他需要、能远远看着他的朋友,就已经是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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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贺宸开完冗长的安全简报会,今天的飞行任务依旧是香港。
他习惯性地,或者说是有意无意地,再次绕道H54登机口。
他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隔着明亮的玻璃窗,看着那个暖黄色的小小世界里,温言肆正忙碌着。
看着他微笑着接过客人的点单,专注地操作咖啡机,动作流畅而优美;看到他偶尔和相熟的空乘打声招呼,眉眼弯弯,笑容干净得像是能洗涤一切尘埃。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贺宸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某种温暖而充实的东西一点点填满,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
他就像一轮小太阳,不自知地散发着光和热,吸引着所有渴望温暖的人。
然而,当贺宸看到一个明显喝醉了酒的男旅客,借着点单的机会,试图去拍温言肆的肩膀,甚至手指不规矩地想要触碰他的手背时,贺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骤降,眼神锐利如冰刃。
尽管温言肆迅速而巧妙地避开了触碰,脸上依旧保持着职业的微笑,但贺宸胸腔里那股无名火还是“噌”地烧了起来。
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他的阳光,温暖纯良,却不是谁都可以随意觊觎的。
在这一刻,贺宸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和试探都消失了。
所有的理智分析、家族考量,在那份汹涌澎湃的心动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他深邃的目光牢牢锁住那个忙碌的身影,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在心底生根发芽,如同最坚定的誓言:
就是他了。
他要让这轮温暖他的太阳,永远地,只照耀他一个人。
他下定决心,要一步步,稳稳地,走进他的世界,然后,牢牢地守护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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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肆的咖啡馆今天格外忙碌,不仅仅是因为客人,更是因为他从海外订购的一批精品咖啡豆到货了。
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纸箱堆在店门口,像座小山。
贺宸执行完飞行任务,连制服都没换,便径直来到了H54。
远远看到温言肆正费力地想将一个沉重的箱子挪进店里,他眉头微蹙,快步上前,轻松地接过了箱子。
“我来。”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言肆抬头,看到是贺宸,有些惊讶,随即露出感激的笑容:“贺机长?谢谢你了!”
于是,在这间暖黄色的温馨小店里,出现了一道极其惹眼的风景——一位身高190cm、穿着笔挺机长制服的英俊男人,正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沉稳而高效地搬运着沉重的货物。
而他身边,清秀的店主则忙碌地在咖啡机与点单台之间穿梭。
路过的人们无不侧目,这反差感十足的画面实在有趣。
两道身影,一个高大冷峻,一个清瘦温暖,在小小的空间里默契地忙碌着。
偶尔在温言肆忙不过来时,贺宸甚至会自然地接过打包好的咖啡,递给等待的顾客,动作竟也有模有样。
忙碌了一整天,直到午后客流高峰过去,货物也基本归置妥当,两人才终于有机会坐下喘口气。
温言肆用店里现有的食材,快速做了两份香气扑鼻的北非蛋,配上烤得焦脆的欧包。“饿了吧?快尝尝,简单吃点。”
贺宸接过盘子,他们一边吃,一边随意地聊着天,从咖啡豆的产地风味聊到飞行中的趣闻,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气氛宁静而美好。
下午贺宸还有一班飞机要飞,他看了看时间,不得不起身告辞。
“我先走了。”
“嗯,飞行顺利。”温言肆送他到门口,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傍晚,温言肆收拾好店铺,拖着略微疲惫的步伐往家走。
快到小区门口时,他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线条霸气、价值不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车旁还站着几位穿着黑色西装、神情肃穆的人。
他正心想这普通小区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人物,刚要走进小区,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言肆。”
温言肆回头,有些意外:“贺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贺司屿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站在车旁,儒雅地笑了笑:“来这边接一个合作商,他住在这附近的酒店。”
温言肆想起小区旁边确实有个五星级酒店,了然地点点头。
“你在这儿住?”贺司屿问。
“嗯,对。”
“这个位置不错,环境安静,离机场也近。”贺司屿语气温和。
两人寒暄了几句,初冬的夜风吹来,温言肆只穿了件薄毛衣,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贺司屿敏锐地注意到了,转头对助理示意了一下。
助理立刻从车里取出一条质地柔软的羊绒围巾递过来。
贺司屿接过,自然地想帮温言肆围上。
“不用不用!贺先生,太麻烦了!”温言肆连忙摆手拒绝。
“不用客气,晚上风凉。”贺司屿坚持,动作轻柔地将围巾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就在这时,一片枯叶打着旋儿,恰好落在了温言肆柔软的发间。
贺司屿看到了,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帮他拂去了那片叶子。
这时,合作商也到了,贺司屿便与温言肆道别,转身上了车。
温言肆摸了摸脖子上还带着陌生人体温的围巾,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想着下次见面一定要洗干净还回去。
他转身走进小区,却莫名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跟着自己。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往后一带,后背撞进了一个坚硬而熟悉的胸膛里。
紧接着,贺宸那充满磁性、此刻却压抑着巨大怒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几乎是咬着牙问:
“刚刚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
温言肆被吓了一跳,心脏狂跳,反应过来钳制着自己的人是贺宸后,一时都忘了挣脱,磕磕巴巴地说:“贺…贺宸?你怎么在这儿?”
借着昏暗的路灯,他看到贺宸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风暴,不由得让他感到一丝害怕。
原来,贺宸飞完晚班回来已是夜里十一点,看到温言肆的咖啡馆关了门,便想着开车追上来送他回家。
没想到,刚到小区门口,就撞见温言肆正和一个气质不凡的男人在路边说话。
那男人不仅亲手给他围上围巾,还亲昵地拂去他头上的落叶!
贺宸认得那辆车,也知道这座城市从不缺富豪,他并未将车与贺司屿联系起来。他只是被眼前那副“亲密”的画面瞬间点燃了理智,怒火中烧。
他强忍着站在原地,看着温言肆走进小区,那男人上车离开后,才跟了上来。
“刚刚送你回来的人是谁?”贺宸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冰冷。
温言肆这才用力挣脱开他的钳制,有些气恼地解释:“不是他送我回来的!我自己走回来的!只是碰巧遇见的一个朋友而已!”
“是上次在香港认识的朋友?”贺宸想起了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温言肆点点头:“是啊。”他诧异于贺宸如此大的反应,“怎么了?”
“一个朋友就可以摸你的头?”贺宸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醋意滔天。
“你在说什么啊?”温言肆被他莫名其妙的质问弄得也有些生气了。
贺宸自己也说不清这股无名火为何如此猛烈,他长吁一口气,试图压制住几乎要失控的情绪,猛地一拳头砸在温言肆旁边的树干上,震得树叶簌簌作响。
“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态。”他声音沙哑,带着懊恼。
然而,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和近乎质问的态度,反而让温言肆更加不悦。
他皱起眉,语气疏离而冷淡:
“没事。我到家了,这么晚了,你先回家吧,贺机长。”
说完,他不再看贺宸,转身径直走向单元门,一次头也没有回。
贺宸僵在原地,仰起头,看着温言肆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只剩下那棵还在微微颤动的树和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寒冷的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和……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