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为城市披上流光的外衣。
加长礼车无声滑入酒店车道,两侧闪光灯骤然亮如白昼。江漓隔着深色车窗,看见外面攒动的人头和疯狂闪烁的光点,指尖下意识蜷缩,陷进掌心。
“别露怯。”
身旁,苏晚的声音平淡无波。她甚至没有看江漓,目光疏离地落在窗外,仿佛外面的喧嚣与她无关。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跟着我,微笑。”
车门被侍者拉开,喧嚣声浪瞬间涌入。苏晚率先下车,鎏金刺绣的黑色礼服长裙曳地,她回身,极其自然地朝车内的江漓伸出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在刺目的闪光灯下白得晃眼。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表演开始的信号。
江漓深吸一口气,将微颤的手放入苏晚的掌心。她的指尖冰凉,苏晚的掌心却带着温热的力度,将她稳稳牵出车厢,也拽入了这片浮华的名利场。
“苏晚老师!看这里!”
“这位就是新人江漓吗?”
“江漓,你和苏晚老师是什么关系?”
问题像流弹般砸来。江漓依循着苏晚的指示,唇角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温柔的弧度,眼神却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一丝无措。
苏晚的手臂自然地环上她的后腰,看似亲昵,实则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半扶半推地领着她穿过人群。她对着镜头微笑,游刃有余,偶尔停下配合拍照,却巧妙地将所有探究两人关系的问题一带而过。
进入宴会厅,水晶吊灯的光芒倾泻而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混合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食物的复杂气味。许多人上前与苏晚寒暄,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带着或好奇或审视的意味,落在她身边的江漓身上。
“这位是?”一个端着香槟的中年男人笑着问。
“江漓。”苏晚的介绍简洁至极,甚至没有冠以“新人演员”之类的头衔。她放在江漓腰后的手轻轻按了一下。
江漓立刻领会,依照下午反复练习的、属于“林夙”的姿态,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浅淡而温婉的笑容,轻声道:“您好。”
“气质真好。”对方客套地赞美,眼神里的探究却更深了。
苏晚似乎满意于她这一刻的“表演”,唇角弯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带着她继续向前。
江漓亦步亦趋,感觉自己像被牵线的木偶。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肌肉却已开始发酸。周围的一切——晃眼的光线,嘈杂的人声,混杂的气味——都让她头晕目眩。
她去取一杯果汁,试图润泽发干的喉咙。却在伸手时,与另一只拿着香槟杯的手轻轻相碰。
“抱歉。”一个略带轻佻的男声响起。
江漓抬头,对上一双带着玩味笑意的眼睛。是圈内以风流著称的小开,姓陈。
“江漓小姐?”陈小开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在她脸上逡巡,带着品评货物的意味,“久仰。果然……名不虚传。”他刻意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
江漓感到一阵反胃,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想拉开距离。
“陈少。”
清冷的声音自身侧响起。苏晚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接过江漓手中那杯未曾碰过的果汁,另一只手则重新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我的人,胆子小,不经吓。”苏晚看着陈小开,脸上依旧带着社交式的浅笑,眼神却骤然冷了下去,像淬了冰,“吓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清晰的压迫感。陈小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苏晚姐说笑了,我哪敢。”说罢,便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因苏晚这句充满占有欲的宣告,变得更加复杂。
江漓僵在苏晚身侧,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冽的冷香,腰际还能感受到她手臂传来的、不容忽视的力度和温度。
“怕了?”苏晚微微偏头,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江漓抿紧嘴唇,没有回答。心跳如擂鼓,分不清是因为刚才的骚扰,还是因为此刻苏晚过于靠近的庇护。
苏晚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揽着她,继续与旁人周旋。
江漓跟随着她的脚步,目光落在苏晚完美无瑕的侧脸上。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华丽的宴会厅,就是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笼子。
而她,既是苏晚展示给外界看的、精心装扮的金丝雀,也是被苏晚纳入羽翼之下、隔绝了外界风雨的……所有物。
这种被标记、被保护、又被禁锢的感觉,让她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以及一丝……隐秘的、不该有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