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葳蕤提出将店铺的红利分给李氏,沈濯震惊不足为奇。
她印象中父亲并不抠门,与李氏也算相敬如宾,此时却相当为难。
楚怀济捻着胡须:“两成利太多了。”
楚葳蕤不解,在她的印象中,楚家一年的利润几万两,能拿出来分红的不过千余两。
“楚家的生意铺子散落在各地,你们刚接手两家,不可操之过急。”
楚怀济总算想起最重要的问题:“为何忽然想到给她分红。我以为李炎州的事会让你们产生隔阂。”
楚葳蕤低头未与父亲对视,平静道:“母亲毕竟将我抚养长大,不管她有没有帮李炎州,究其原因还是她自己没有一儿半女。爹爹续弦是为了我好,我不能怪爹爹,可她确实为楚家赔上半生。况且,冤家宜解不宜结不是吗?”
沈濯坐在一旁,置身事外。可事情的走向,与前世相差太大,让他有些没底。
楚怀济叹了一口气,楚家真实的账本现在还不适合交给楚葳蕤,更加不能告诉李氏。
“以后将金陵这几家铺子的三成利分给李氏吧,你与沈濯拿三成。”
议事结束,楚怀济将楚葳蕤单独留下。
明德轩正屋门口有一方锦鲤池,沈濯覆手立于池塘边,过人的耳力让他能够听见屋内并未刻意压低声音的对话。
有些事楚葳蕤不方便问,现在楚怀济主动告知她。
李家如何对他有恩,拜托他娶李氏、将李氏带离扬州,原本他娶李氏是权益之计,早与李氏讲好,若她有心仪之人两人便和离。
“为父从没放下你娘亲,也没有碰过李氏。”
楚葳蕤惊愕,她猜测李氏也许本就心仪父亲,却不知是否要点破。
“事情发展成这样,也是母亲自己的选择。”楚葳蕤不希望爹爹因此郁郁。
楚怀济难得的摸了下楚葳蕤的头,满脸慈爱问:“你与沈濯呢?从小你就比旁人有主意,到头来婚事也是我替你定下的,可曾后悔。”
楚葳蕤心虚,低头快速答到:“沈濯长得好看、人也聪明,我还挺喜欢他的。”
不等楚怀济多问,楚葳蕤逃也似的推开门溜了。
目光撞上闻声转头的沈濯,晚霞映在沈濯的脸颊和衣衫上,他背后是刚冒出嫩芽的树和泛着波光的池塘。
美景配美人,楚葳蕤直愣愣走到沈濯面前站定,差点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沈濯含笑,眼中有些疑惑。
楚葳蕤拽着沈濯的衣袖,回头跟楚怀济打招呼:“爹爹,你好好跟娘亲叙话吧,我和沈濯先回澄心堂了。”
楚怀济从房内穿出一声“嗯”。
不见人影,沈濯还是朝明德轩拱手后才离开。
回澄心堂,楚葳蕤还纳闷来着:“好像昨天起锦书就没回来?”
春桃记性好,确定道:“昨天我和夏竹起了过来,它就已经不在笼子里了。小姐,不是我说,您买了鸟笼来,又不关门,为啥不干脆别要笼子了。”
楚葳蕤:“这话说得,不关门是为了给它自由。那我为了出入自由,屋子也得四面有墙,总不能直接睡地上吧。”
夏竹忍俊不禁。
春桃想了半天,来上晚膳的时候总算意识到不对:“小姐,怎么能拿鸟儿跟人比呢?鸟儿本来就是筑巢的呀。”
“有道理哦!可惜那家店不卖鸟巢啊……”楚葳蕤随机拦住秋实,问:“要不咱们给它搭个巢,秋实,你可有兴趣?”
秋实人都傻了,“啊?”
“少年郎还是要有些特长,将来才有姑娘愿意嫁你。”楚葳蕤笑着问:“木工活感不感兴趣?”
沈濯将汤放在楚葳蕤面前,无奈道:“别逗他们了,吃饭。”
楚葳蕤:哼,不逗他们逗你吗?你又不经逗。
但还是端起碗,拿着勺子喝汤。
“听你这么说,这位楚小姐伶俐又不失率真,与你很是相配。”
这日是休沐日,冯恩羡在家会见沈濯。
以防两人遭遇不测,沈濯将李果的血书交予冯恩羡保管,李果与妻女的家书则放在自己这里。
“世伯,我想下次与岳父一同出门采买,如此或许可寻到他们诬陷我父亲的银两从何而来。”
事实上前世沈濯已找到谢党用银票兑换银两的钱庄,且顺藤摸瓜找到整件事的执行者。
冯恩羡并未赞同,摆手道:“当务之急,是与四皇子取得联系。谢子昂掌管京中兵马,你父亲的下属如今散落在边关,不论陛下是否主动废太子,四皇子都需要有兵马助力。”
“沈濯,我记得你从小熟读兵法,如今怎么着眼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冯恩羡提点道:“上兵伐谋!”
沈濯一怔,有醍醐灌顶之感。
他前世未与冯恩羡取得联系,完全不了解朝中局势,只能借楚家之力逐步拿到证据,获得四皇子信任。
此时背靠三品大员,联系沈修安昔日下属易如反掌,故而从全局入手。只要四皇子登基,墙倒众人推,何愁谢党的人不倒戈交出诬陷沈家的罪证?
“多谢世伯指点,否则沈濯还囿于末节。”
冯恩羡示意他坐下说话。
“下次出门是什么时候?楚家有一条商路通往梁州,若有机会,不妨与四皇子一见。”
本朝明令禁止大臣私下结交皇子,沈濯此时身份正适合与四皇子建立联络。四皇子封地正是在梁州。
楚家每年会从梁州采买美酒和矿材,沈濯心中有数,答应冯恩羡有机会会尽力与四皇子取得联系。
从冯府后门出来,冬青已在不起眼处等着他。
“小姐去哪儿了?”
上次之后,沈濯痛定思痛,不再带着冬青到处跑,而是让他盯好楚葳蕤动向。
虽说冯恩羡给他的月钱其实比楚宅的月钱高不少,可瞒着楚葳蕤让冬青还是产生了一丝愧疚——他想了想,只能归因于楚葳蕤太把下人当人。
冬青不大得劲儿地回:“小姐去成衣铺溜达了,我过来找您前,她还在成衣铺呢。”
沈濯抬腿,“我们也去看看。”
知道楚葳蕤说服了绿绮,与对方达成合作,沈濯非常意外。既然绿绮已经将证据给他,为双方的安全和楚葳蕤的颜面,他都不宜与绿绮有明面上的联系,所以沈濯已经很多天没有去成衣铺了。
命人专门打造了等身的两面铜镜放置在店里,又新增了需要付费的试衣服务,若客人试过后不满意又不想要,铺子会让人清洗后再拿出来售卖。
这么改动后,成衣铺的收益不减反增,试衣费用也成了额外的收入。
沈濯进门时,楚葳蕤正在试一件竹月色夏装,丝绸质地,裙摆绣着竹林与仙鹤图样。
楚葳蕤对镜端详,不笑的时候竟有些许清冷之感。
夏竹:“这身衣裳衬得小姐很淑女呢。”
春桃:“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楚葳蕤正准备捏春桃的脸,从铜镜中看到背后含笑的沈濯。
“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
楚葳蕤: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他有求于我?
疑惑之际,只听沈濯说:“喜欢就带回去。”
挺有霸总范儿的嘛,楚葳蕤心想,如果店不是自己家的话。
楚葳蕤还是将自己试的衣裳带回家了,另外还带走了成衣铺的账册。
一晃出了正月,楚葳蕤今日将至味楼和成衣铺的账册都取了回来,晚膳结束,放下筷子就直奔书桌前。
从前996的楚葳蕤翻开账册,仅有一种久违的兴奋。
她捏着毛笔用阿拉伯数字在宣纸上算了一遍,有用算盘噼里啪啦算了一遍,两遍的数字一致。
正月里店铺只营业了半个月,至味楼营业额达到了腊月的九成,盈利更是直接超过了腊月整月;成衣铺增长没有那么明显,但订单较同期增长一半。
形势一片大好,楚葳蕤忍不住为自己鼓掌。
灵谷寺还挺灵的呢!
楚葳蕤算完账,销毁了写有阿拉伯数字的草稿纸,突然意识到房间中安静过头了。
刚才她让春桃夏竹先去休息了,沈濯好像中途过来跟他说了什么?
楚葳蕤一拍脑门,她做事入迷就是这样,别人叫她、与她说话她根本听不进去。夏竹有经验,但沈濯不知道自己这个习惯。
楚葳蕤从卧房找到正厅,从正厅找到净房。
“奇怪,怎么一个人也没有?”楚葳蕤站在浴桶旁小声嘟囔。
忽然,浴桶里冒出一个脑袋,把楚葳蕤吓一跳。
沈濯坐起来,胸膛及以上露出水面,正用双手拂去脸上水珠。
楚葳蕤眼见着浴桶水面“长”出个人,视线愣在水面,此时正盯着沈濯的胸肌和两个红点。
沈濯看得真切,楚葳蕤咽了口唾沫。
沈濯咬牙,看不透楚葳蕤对自己的想法,他故作嘲讽问:“可看够了,要不再给你摸摸?”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摸了。
男色当前,楚葳蕤嘴比脑子快:“可以吗?”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
沈濯脸颊被热气熏得通红,一把抓住楚葳蕤的食指,“当然不可以。”
“小气。”
楚葳蕤抽出手指,转身欲走。
沈濯问:“我方才跟你说我先去沐浴,你也应了。”
楚葳蕤听见背后水声,几乎可以想象此时沈濯正从浴桶出来。
“我做事入迷,别人跟我说话,看似应了,其实根本没有听进去。”她自知没几个人能信,补充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春桃夏竹,她们都知道的。”
沈濯穿好里衣,站在楚葳蕤背后一臂距离,足够看清楚葳蕤耳根都红了。
“哦?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至此,楚葳蕤好色形象在沈濯心中立得坚如磐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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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