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C包下整个会所,流水的香槟、干红、威士忌、鸡尾酒,不要钱一样地往上送,众人喝得东倒西歪,有人走路间不小心撞上哪位,香槟洒了半身,却晃着身子笑嘻嘻的,半点坏脾气都没有。
因为今天GC这场竞标战打得太漂亮了。
虽然结果还要几天才出,但团队成员都心有默契,GC的标案就是场上最拔尖的。他们没有任何失败的理由。
本来庆祝的气氛还要更热烈,可惜最重要的那两个人早已悄然离场。
柏雪意被闻照牵着,穿过一圈又一圈长廊,越跑越快,衣角翻飞,交缠在一起。
像是早有准备,他们刚出大堂,一辆车滑进门口,闻照走过去,换下司机,对柏雪意说“上车”。
柏雪意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刚才跑得太快,现在肾上腺素狂飙,他隐隐有些兴奋:“我们要去哪里?”
闻照踩下油门:“私奔。”
柏雪意眨眨眼:“这么刺激啊。”
“怕吗?”闻照问他。
柏雪意按下车窗,风瞬间灌进来,吹乱两人的头发,衣襟猎猎作响,倒真有几分浪迹天涯的味道。他眯着眼笑,被冷冽的空气扑了满怀:“奉陪到底。”
直到换好登机牌,柏雪意才知道闻照要带他去哪儿。
他捏着登机牌,脑子有点乱。
来的路上,他脑子里冒出不少闻照可能带他去的地方,但唯独没想到他们到了机场,更没想过目的地竟然是那个地方。
那个有着他们最甜蜜又最痛苦回忆的地方。
那个他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踏足的地方。
闻照说:“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柏雪意回过神,作势要拿他手里的东西:“那你别把我护照攥那么紧啊。”
闻照这么个大高个戳在柏雪意面前,按住护照不松手,指节都泛白。路过的人都觉奇怪看一眼,以为两人在抢什么东西。
柏雪意挑眉:“不是说可以反悔?”
闻照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脸,压迫感十足。好像如果他真的反悔,就要当场把他关进小黑屋。
柏雪意不再逗他,把护照反手拍到对方怀里:“都说了奉陪到底,怎么会反悔。”
飞机斜插云霄,经过长达15小时的飞行,终于平稳降落N市国际机场。
又回来了。
闻照长大的地方,也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从机场高速驶进市区,柏雪意趴在车窗上,兴奋地看着窗外的街景。恍然看见街角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快到圣诞节了。
旧年快要过去,即将迎来崭新的一年。
柏雪意发现自己对这座城市的记忆在慢慢复苏。
不知是不是系统在发力,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在一点点浮现,不像是另一个人的回忆,就像是他真的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
马路对面这座公园,他好像在这里和闻照一起手牵手散过步,路边这家咖啡厅,他似乎和闻照一起来过,印象中烤坚果拿铁特别好喝,还有这家便利店,他应该曾经在某个深夜,和闻照在这里共享过一份热腾腾的关东煮...
直到走进家门,无边的落地窗框住繁华的城市夜景,那些让人面红耳热的画面不自控地跳出来,柏雪意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
太荒唐了,他们都在这里做过什么。
还好一通电话救了他。
闻照接起电话,另一只手拍拍沙发,示意他过去坐。
两人倚在沙发上,柏雪意靠在闻照怀里,能清晰地听见Jacky的声音。
“你俩到了?”
“刚到。”
“没见过比你们更急的,大家都没来得及灌你们酒就跑不见人影了。”
闻照低低笑了。
Jacky抓狂控诉:“你俩把我害惨了!我就跟进了监一样,所有人盯着我审问,就差刑讯逼供了!”
“审问你什么了?”
Jacky突突突像机关枪一样:“呵呵,没人在意标书为什么改了,为什么临时换成Cyan上场讲标,全他妈关心你俩奸情了!”
柏雪意心虚地低头戳手指。
“注意用词。”
“地下情!地下情行了吧!”Jacky忍不住翻白眼,“不过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谁让有的人不嫌事大,就这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直接上手把我们Cyan带走。”
闻照抬手拨弄怀里人的头发:“什么我们。”
“行行行,你的你的,没人敢抢。”
闻照满意了,柏雪意静音当哑巴。
“对了,”Jacky说起正事,“你准备怎么处理Will?”
闻照和柏雪意对视一眼,对电话那头说:“让他主动辞职吧。”
主动辞职,不是被辞退。这是他们之前商量的结果,没有切断后路,已经仁至义尽了。
Jacky点头,和他设想的一样。不可能再留Will,这是对几方来说都不错的处理方式了。
“还有,黎商托我和Cyan说一声,让他有空能回个电话。”
想起黎商在招标会上灰败的脸,柏雪意应了声“好”。
“我操,Cyan你在旁边啊?”
柏雪意摸摸鼻子:“我一直在的。”
Jacky急道:“那拜拜拜拜,不打扰你俩了。”
挂了电话,柏雪意打开从上飞机后就一直关机的手机,快被挤爆的聊天框里,果然躺着一条黎商发来的消息。
柏雪意没打电话,发了条“找我有什么事吗?”过去。
几乎下一秒,黎商就回了消息:你们什么时候发现Will不对的。
柏雪意:从他找上闻照开始。
黎商:所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柏雪意:螳螂捕蝉。
黎商:你们是怎么发现周淮明和韩铭的关系的?
柏雪意: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调查之后验证了我们的猜想。
两分钟后,对方发来:我愿赌服输,恭喜你们。
柏雪意:谢谢。
以为对话就此结束,柏雪意却看见聊天框里反反复复出现“正在输入中...”
又过了半分钟,黎商发来:你说的男朋友,是闻照吗?
柏雪意:是。
发完不再管,柏雪意把手机往边上一抛,仰脸看向墙上的壁灯,突然说:“我们都还没庆祝呢,我想喝酒。”
几乎睡了一路,加上时差,柏雪意现在一点也不困。换了新地方也让他精神兴奋,现在就特别想喝点酒。
“走吧。”闻照起身,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
柏雪意倒在闻照怀里,下巴抵在他胸膛上,问:“去哪里?”
闻照牵着他往外走:“喝酒。”
“啊?现在?”
“你不是想喝?”
半小时后,两人出现在一间酒吧会所。
推开门,一支爵士乐队正在台上演奏,卡座里四散坐着人,或随着音乐摆动,或低声交谈。
似是早知道他们要来,服务生一路引他们往长廊深处走,直到在一扇黑檀木门前停下。
下一秒,门从内部推开,几个脑袋欻欻探出来,齐声道:
“弟妹好!”
“嫂子好!”
柏雪意吓一跳,两眼迷茫,下意识往闻照怀里退。
闻照挡在柏雪意前面:“谁让你们来的?”
一个戴着半框眼镜的斯文男人从包厢里晃出来:“别怪他们,你打电话那会儿他们正好都在,听到你回国了,还要带人过来,都不肯走。”
闻照回头问柏雪意:“抱歉,我不知道他们都在,不习惯的话我们换个地方。”
“没事。”柏雪意轻抚他的手背,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柏雪意,你们叫我Cyan就好。”
气氛登时热闹起来。
柏雪意被推着到卡座上坐下,瞬间围上来三个小伙子。
闻照给他介绍,都是他的发小,黑皮衣很酷的是秦深,长了双桃花眼的是魏理,白毛衣看着很显小的是宋星洲。还有最开始那个和闻照说话的斯文男人是裴俞,正在一旁调酒。
魏理殷勤道:“嫂子,喝点什么?不是我吹,这儿什么好酒都有。”
柏雪意有点不自在:“都行。”
“老裴,快给嫂子上酒啊。”魏理催完,又巴巴看向他:“嫂子,看见你本人,我总算知道闻照这棵铁树为什么能开花了。”
柏雪意:?
“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宋星洲接道。
柏雪意:...
魏理:“还好闻照把你追回来了,我们都担心他要打一辈子光棍儿。”
秦深:“都以为以后只能回国找他了。”
追回来?闻照没和他们说是自己骗了他吗。
柏雪意看了闻照一眼,对方什么都没说,倚在吧台上喝酒。他被围着问了一圈问题,直到裴俞说“酒调好了”才好不容易脱身。
闻照被拖过去聊天,换柏雪意坐在吧台上喝酒。
“怎么样?”裴俞问。
柏雪意尝了一口:“很特别,前调是橙皮的酸,中调是苦艾,后调却是无花果的甜。”
“很像你们,不是吗?”
柏雪意抬眸看他,若有所思。
裴俞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我第一次见闻照哭,是大约两个月前。他半夜突然跑来找我,一句话也不说,就是喝酒。喝到不省人事,喝着喝着就哭了,一点声音都没有,是我后来送他回家才发现的。”
“明明前几天还在跟我说,他结婚了,是多么多么高兴。”
柏雪意的眼眶忽然有点发热,指尖攥酒杯的力道紧了紧。
裴俞继续说:“他喝醉了,嘴里反复念叨,说你为什么突然消失,说他想不通,说他恨你。”
“可是第二天,他就回国了。”
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捏了一把,又酸又疼。
“...所以,恨你还是敌不过爱你。”
裴俞轻碰一下他的酒杯,“还好他现在得偿所愿,祝你们幸福。”
柏雪意喝醉了,是被闻照抱回家的。
挨到床,柏雪意却搂着脖子不让人走:“亲亲。”
闻照单膝跪在床边:“先别闹,我去给你倒杯水。”
“别走。”柏雪意把人拉进怀里,胸膛贴着胸膛,心跳贴着心跳,那么亲密。
他埋在对方颈间,嘟囔道:“...闻照,你是傻子。”
“我那样骗你,你还来找我,你就是全世界最傻的傻子。”
眼泪不受控地落下来,堆在下巴尖上,看着格外可怜。
感受到颈间的湿意,闻照无奈道:“怎么这么爱哭。”
柏雪意哭得更凶了:“对不起,我是胆小鬼,我是逃兵...”
“我知道,我都知道。”闻照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安抚,“不要愧疚,我心甘情愿的。”
柏雪意抽噎着吸气:“不是愧疚,是心疼。”
“心疼什么?”
“心疼闻照。”
“为什么?”
柏雪意拍拍自己的胸口:“因为他在这里,所以心会疼。”
闻照呼吸一滞,轻声说:“...那把他拿掉吧。”
柏雪意捂着胸口,拼命摇头:“不要,那我会死掉。”
闻照觉得心脏都麻痹了,好像要死掉的是他。
柏雪意还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危险,他搂住闻照的脖子,抬起腰,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我不要死,我要亲亲。”
闻照声音暗哑:“不要别的吗?”
他像猎人一样死死盯着怀里的猎物,俯向耳侧:“我给你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