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姜和宣儿目睹了全程,宣儿在庄姜的眼神示意下,上前驱赶那几个欺负人的孩子。
那几个孩子看到了宣儿,自然也看到了宣儿背后的庄姜,看到庄姜穿着华贵的衣服,自觉惹不起,便一窝蜂的散去了。
这个时候,庄姜走上前来,蹲下身子,对被欺负的小孩说:“你叫什么?怎么在国君的后花园,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
这个孩子穿着月白色云锦襦衫,衣料上暗纹绣着流云与瑞兽,庄姜知道这是宫内的制式,所以才猜测可能是卫扬哥哥的孩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我叫州吁,我的父亲是卫国国君,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欺负我。”州吁委屈的说。
“你是卫扬的儿子?”庄姜惊讶的说,不怪庄姜如此惊讶,卫扬的年纪才不过二十一二岁,这个孩子看起来至少已经六七岁了,说明卫扬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孩子。
不过,庄姜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神情,温柔地对州吁说:“我是你父亲新娶的女君,如果,以后,再有别人欺负你,你可以来找我。”
宣儿在旁边欲言又止,在宣儿看来,如今这个小孩就是一个麻烦,身为国君的儿子,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那些小孩都是心思灵活的,肯定是看准了这个小孩不被国君所喜,所以,才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他。
但是女君有自己的想法,宣儿也不好说些什么。
后来,州吁也时常到庄宣的宫殿里躲着,久而久之,庄姜也了解到州吁不为卫扬所喜的原因。
原来,当时卫扬年少继任国君,少不更事,又加上防备心没有如今这么重,所以有心思活泛的宫女就在卫扬的吃食里下了不干净的药,在神志不清楚的时候临幸了州吁的母亲,本来卫扬一气之下想处死州吁的母亲,但是却发现她的腹中已经有了卫扬的骨血,所以,卫扬只好忍着怒气,等到生下州吁之后,才处死她。
卫扬每次看到州吁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被人掣肘的日子,所以对州吁这个孩子也没有什么好感,在宫里,宫人也是见人下菜碟,见国君不喜,所以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州吁。
庄姜也是可怜州吁,所以才在生活上多多照顾他一点,在相处中,庄姜发现州吁在军事方面很有天赋,所以庄姜就对卫扬说:“国君,妾看州吁这孩子,在军事方面很有天赋,不如把州吁送到军中去历练。”
卫扬定定的看着庄姜,不带任何表情地问:“你什么时候和州吁关系这么好了?”
庄姜直视卫扬的眼神,“我前些日子在后花园看到,州吁被几个孩子欺负,上前劝阻了一下,所以州吁这段时间总是来我宫里找我玩,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你怎么想到把州吁送到军营里去,那不是好待的地方啊。”卫扬缓了缓语气说道。
“妾看州吁和那几个孩子打架的时候,丝毫不落下风,再加上,这段时间妾和州吁的相处,他总是偏爱军事类型的书,所以妾斗胆提出如此请求。”庄姜条理清楚,娓娓道来。
卫扬转过身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庄姜细腻的脖颈,动作轻柔得像春日拂过花枝的风。,他的指尖带着薄茧,却在触及庄姜时格外克制,从耳垂下方缓缓滑向锁骨,每一下触碰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电流。
“女君总是这般操劳,那就如你所愿。” 他的声音低沉,裹挟着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庄姜能感受到他指尖在她颈后凹陷处停顿,似是要将她的温度都揉进掌纹里。
庄姜身子微僵,发间的步摇随之轻颤。
窗外的风卷起纱帘,将两人的身影交叠着投在墙上,暧昧的气息在暮色里悄然蔓延。
......
吱呀一声,喜儿轻手轻脚推门而入,屋内残留的暧昧气息尚未消散,烛火明明灭灭,映得庄姜脸颊的红晕还未褪尽。见女君鬓发散乱,衣襟歪斜,喜儿低垂着眼帘,抿了抿唇,快步上前。
“女君,奴伺候您。”
喜儿的声音细若蚊蝇,指尖小心翼翼地拾起庄姜发间歪斜的步摇,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将步摇重新别好,又伸手去整理庄姜凌乱的云鬓,把散落的发丝一一抿到耳后,发髻间残留的淡淡桂花香气混着若有若无的陌生气息,让喜儿心跳微微加快。
整理完头发,喜儿便着手整理衣裳。
她瞧见庄姜领口的盘扣松散,耳尖不由得发烫,却仍强作镇定,指尖灵巧地穿梭,将盘扣一一系好。
沾了褶皱的衣料被她轻轻抚平,方才被摩挲得微乱的衣襟也恢复了整齐。
庄姜全程沉默,垂眸盯着裙裾上的刺绣,喜儿偶尔抬眼,瞥见女君泛红的耳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将屋内的安静织得更密。
要是如果宣儿在这儿,肯定不会任由沉默如此蔓延。
宣儿灵动活泼,多言好动,喜儿谨慎沉默,心细如发,当时齐侯挑中这两个丫头,作为庄姜的陪嫁丫头,也是考虑到二人互补。
“去,把驭铁给我叫过来。”庄姜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沙哑。
“是,女君。”喜儿整理好后,恭敬地退出去。
马厩内蒸腾着混杂着马汗与草料的酸腐气息,驭铁单膝跪在干草堆里,肩膀抵着马匹浑圆的肚腹,正用一把缺了齿的木梳用力梳理马鬃。
“驭铁!女君召见!” 喜儿的声音并不算大,她知道女君和驭铁的事情,所以在危机四伏的卫国王宫内,要更加谨言慎行,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女君和驭铁之前的事情。
微弱的传唤声刺破马厩的闷浊。
驭铁浑身猛地一僵,木梳 “当啷” 掉在青砖地上,惊得马匹不安地刨动蹄子。
“女君召见我?”驭铁的声音中带着激动,自从来到卫国,驭铁没有和庄姜见过面,驭铁以为,此生他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庄姜为其他男人生儿育女。
“麻烦稍等,我梳洗一番。”驭铁没有想到女君会召见自己,所以只是按照平时的着装,没有太顾得上整理自己。
喜儿本想说,女君在等着呢,可是看到驭铁现在这个样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麻短褐,早被汗水浸透,后颈处还沾着几道深色的汗渍,腰间胡乱缠着的草绳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马刷和半截啃了一半的馒头。
只能让驭铁好好修整。
酉时,驭铁终于和喜儿来就见庄姜,驭铁跨进寝殿门槛时,膝盖几乎发软。
鎏金兽首香炉飘出的沉水香萦绕鼻尖,与他身上刺鼻的马厩味格格不入。
他盯着青砖地上繁复的云纹,连余光都不敢往主位瞥,粗粝的脚趾在草鞋里蜷缩成一团,后颈被麻绳勒出的红痕在暖意融融的殿内愈发灼痛。
庄姜并没有责怪他们姗姗来迟,只是用目光稍稍扫视了驭铁一番。
驭铁在庄姜目光的扫视下显得有些局促。
“抬起头来。” 庄姜的声音如珠玉坠地,惊得驭铁浑身一颤。
驭铁缓慢而僵硬地仰起脸,目光却不知该落在哪里,目光在瞥到庄姜脖颈上刺眼的吻痕时,心里升起来一股怒火,随后,又觉得这怒火来得毫无源头,随后又低下了头。
随着环佩轻响,庄姜缓缓起身,月白色的广袖扫过案几,带起一缕沉水香的余韵。
她迈着细碎的步子,绣着金线并蒂莲的裙裾如同流云般在青砖上铺开,直直朝着驭铁走来。
驭铁浑身绷得僵直。
直到一双绣着珍珠的朱红绣鞋映入眼帘,他才惊觉庄姜已近在咫尺。
他被迫仰头,喉结艰难地滚动。
庄姜即便着了厚底履,发间凤钗高高挽起,头顶也堪堪到他肩头。
“你会永远听我的话吗?”庄姜仰着脸,声音清冷。
驭铁能清晰看见她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嗅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混着自己身上令人作呕的马厩味,熏得他眼眶发烫。
他慌忙往后缩了缩,“奴一辈子效忠女君。”他的声音发颤,头垂得更低,连带着整个人都躬成虾米状,生怕自己满身的泥污蹭到庄姜华美的衣袍。
庄姜好像没有看出驭铁的窘迫,也没有嫌弃驭铁身上的马粪味道,直愣愣的抱住驭铁,“州吁不日前往军营历练,我想让你跟他一块去,你会在军中闯出一番天地的,是吗?”
当庄姜抱住他的时候,驭铁的心就开始砰砰的跳,嘴里也不自觉的答应庄姜提出的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