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姜身穿一袭象征尊贵的玄纁礼服。上衣为深沉的玄色,暗绣着缠绕的云纹与凤凰图案,金线勾勒的纹路在烛光下若隐若现,下裳则是纁色,层层叠叠的裙摆上,用五彩丝线绣满了灵动的瑞兽与花卉,针脚细密,栩栩如生。衣襟处用玉质纽扣固定,外披一层薄如蝉翼的白色纱衣,增添了几分柔美朦胧之感。
发髻高高盘起,梳成巍峨华丽的 “九翚四凤冠” 样式,以金银丝编织成凤凰形状,镶嵌着红宝石、蓝宝石、珍珠等珍贵珠宝。
每只凤凰口中皆衔着长长的珠串,随着庄姜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发髻两侧还插着碧玉雕琢的簪花,花朵娇艳欲滴,仿若真花绽放。
“公主今日真美,卫国国君看到以后肯定会喜欢的。”宣儿和喜儿一左一右围绕在跪坐在镜子面前的庄姜身侧。
“是么?”庄姜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发簪,不怎么在意的说道。
“那是肯定了。”宣儿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在她看来,公主的身份举世尊贵,公主的美貌举世无双,任何男人都会为公主所折服。
丫鬟进来提醒,时辰到了,该上婚车了。
齐侯坐着主位,庄姜的母亲早逝,所以她母亲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小姨坐在另一个主位上,庄姜的哥哥坐在侧位上,接受庄姜的拜别。
“姜儿,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如今你嫁为人妇,理应恭敬孝勉,不可忤逆夫君。”齐侯对庄姜说道。
“是,父亲。”庄姜盖着盖头朝齐侯躬身一拜。
齐太子也象征性的叮嘱庄姜几句话,最后,附到庄姜的耳边说道;“妹妹,你说的事情我已经给你办好了,万望妹妹以后一路坦途。”
“我会的,哥哥,你也要保重。”庄姜低声说道。
作为齐国最尊贵的公主,嫁妆自然是不能少,高门大马二十匹,有着丰厚的陪嫁,还有媵妾和侍从,都按照齐国最高的礼仪。
马车缓缓行驶了两天,终于到达了卫国。
朝堂之上的臣子们也知道今日国君大婚,所以大家心里都默契的形成了一个规矩,今日有什么样的大事,都不要劳烦国君,让他早点退朝,去见新娘,所以卫扬早早就下朝去见庄姜。
在路上坐了两天的马车,庄姜早已身心俱疲,本想早早梳洗睡下,但是喜儿提醒她要等卫国国君来揭盖头,所以庄姜只好撑着疲惫的身子等待卫扬。
戌时已过,卫扬终于来到房间,掀开盖头,印入庄姜眼眸的,是一张俊美面庞,眉如刀锋,线条流畅而英气十足,斜飞入鬓间,衬得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愈发深邃迷人。眼尾微微上挑,眼瞳漆黑如墨,流转间似藏着万千星辉。
他穿着和庄姜同色系的冕袍,身形挺拔,腰间缀着一块青玉,给他增添了几分温文尔雅。
“齐国公主庄姜?”是询问的语气,却带着笃定。
“回禀国君,妾身在。”庄姜起身用卫国的礼仪回应道,在出嫁前,父亲派人教授了她卫国的礼仪。
“你虽是齐国公主,但是你如今已经嫁入了卫国,所以,事事要考虑卫国,以卫国为先。”卫扬对庄姜说。
“是,妾身谨记。”庄姜再次躬身跪拜。
“那好,就寝吧。”卫扬也很疲惫,从订下婚约到求娶齐国公主这段时间,卫扬既要筹备婚礼,又要处理朝中事务。
烛火摇曳间,庄姜纤细的手指轻轻解开玄纁礼服上的玉扣,层层叠叠的华服如流云般滑落,露出内里月白色的中衣。
她将婚服仔细叠好,发间的凤冠已取下,仅用一根素簪挽着如云乌发,褪去了大婚时的端庄威仪,倒多了几分温柔缱绻。
转身走向卫扬时,他正倚在榻边,身上还穿着繁复的冕服。
庄姜缓步上前,声音轻柔:“国君,累了吧。” 说着,便伸手去解他衣襟上的系带。
她的指尖白皙如玉,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卫庄公的冕服上绣着威严的龙纹,金线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庄姜将这厚重的衣裳一件件褪去,露出他古铜色的肌肤。
褪去外袍后,庄姜又取来柔软的寝衣,披在卫扬身上,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脖颈,带着若有若无的温热。
她垂眸整理着衣领,发间残留的花香萦绕在卫扬鼻间,一室静谧,只余烛芯偶尔的噼啪声,将这份柔情蜜意悄然晕染开来。
第二日卯时,晨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
宣儿轻手轻脚地端着铜盆进屋,温热的水汽裹着玫瑰花瓣的香气氤氲开来。
她瞧着床上还在熟睡的庄姜,眉眼不自觉地放柔,将铜盆轻轻搁在妆台前,又从樟木箱里取出象牙梳篦和螺子黛。
“女君,该起身了。” 宣儿蹲下身,声音比春日的柳絮还轻,指尖隔着薄被轻轻摇晃庄姜的肩头。
庄姜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眼角还带着未褪尽的倦意。
宣儿连忙搀扶她坐起,取来丝绸寝衣为她披上,又将昨夜松散的发辫解开,如瀑青丝倾泻而下,在晨光里泛着墨玉般的光泽。
另一边,卫扬早已起身。侍从们鱼贯而入,为他穿戴朝服。
玄色冕服上的金线龙纹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侍从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冕旒冠冕戴在他头上,每一颗垂珠都折射出冷冽的光。
卫扬对着铜镜整理衣襟,神色冷峻,与昨夜榻上的模样判若两人。
片刻后,他迈步走出寝殿,脚步声在长廊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朝着早朝的方向而去。
宣儿这边,正用温水浸湿的帕子仔细擦拭庄姜的面庞,又将桂花头油抹在发间,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将头发盘成精致的堕马髻,插上几支珍珠步摇。
庄姜对着铜镜轻抿胭脂,镜中人眉眼如画,神情清冷。
“女君,昨夜...”宣儿在外面守夜,虽说昨夜国君叫了三次水才停歇,但是昨天就寝前国君对女君说的那些话,宣儿在门外也听得一清二楚。
庄姜知道宣儿要说什么,“无事,我和国君本来就是利益联姻,因为我们俩家世地位相当,这种婚约,从只能保证利益共享,但并不能保证两情相悦,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的,所以不用为我担心什么,更何况,我也不喜欢他。”
“国君家世好,相貌好,女君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他呢?”宣儿疑惑的问。
“从卫国送来汗血宝马的时候,我就知道,无论齐国公主是谁,是美是丑,无关情爱,他一定会求娶,所以,他要娶的不是我,只是齐国公主这个身份罢了。”庄姜淡淡地对宣儿说。
“是,奴明白了。”宣儿有点失落,在她心里,国君和女君是顶顶配的金童玉女,可比那个马奴好多了。
“对了,驭铁现在在干什么?”庄姜放下象牙梳篦转头问宣儿。
“他现在还能干什么,干自己的老本行呗,我们不是从齐国带来二十匹高头大马吗?现在驭铁正在喂养它们呢!”宣儿随口回答。
“宣儿,你不要对驭铁这种态度,在这卫国宫中,我们齐国人更应该同心协力,下次,我再看见,你对驭铁这种态度,我就要重重的罚你了。”庄姜严肃地对宣儿说。
“是,女君。”宣儿忍住委屈,在齐国,女君脾气好,从不轻易发火,如今为了一个马奴,但是再怎么委屈,不满,宣儿也不敢表现出来。
卫扬的母亲已经去世,所以庄姜并不需要晨昏定省,只是早晚接受后妃的跪拜。
时间一眨眼到了巳时,卫扬的后宫之内都是一些地位较低的女子,温顺恭敬,并没有什么人值得庄姜警告的,接受完后妃的跪拜之后,便决定去国君府的后花园去逛一逛。
后花园里,芍药开得正艳,层层叠叠的花瓣如胭脂晕染,蔷薇顺着朱漆围栏攀援而上,粉白的花朵簇拥成团,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可这般美好的景致里,却传来刺耳的叫嚷声。三个身着锦缎的孩童将一个穿着华贵丝线衣裳的孩子围在角落。为首的男孩仰着下巴,眼神满是轻蔑,伸手揪住对方的衣领:“都说你是傻子,怎么还敢来这儿?”
旁边两个孩子跟着哄笑,一人捡起地上的树枝,戳向那孩子的后背,树枝尖端勾住了他本就破旧的衣襟,布料撕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我不是傻子。”被欺负的孩子涨红了脸,双手死死攥着衣角,眼眶里蓄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一个劲的重复这句话。
他奋力挣扎,却被男孩一把推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假山的石阶上,发出闷响。
周围的蔷薇花枝被惊得簌簌颤动,几片花瓣飘落,覆在他凌乱的发间,沾染上泥土,就像他此刻狼狈又委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