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良器来幼稚园送报,白宁杭也刚好有东西给她。
“新的符纸,拿好。”白宁杭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荷包。
施良器双手接过,“多谢宁杭姐姐。”
她不安地攥紧荷包,看着白宁杭的眼神里预言欲言又止。
宁杭姐姐是除了姐姐以外,知道她身份的人,她该不该告诉她隐息令的事?
“你看起来有话要对我说?”白宁杭瞧出了施良器的纠结,“直说就好,我有能力就帮。”
施良器望着白宁杭,“我……”
她看见白宁杭眼下的乌青,所有想要宣之于口的话都缄默了。
白宁杭已经帮她帮的够多,并且没有帮忙的义务,她不能这样的得寸进尺。
即使告诉她也不能改变被搜查的事实,施良器摇摇头:“其实没事,就是想告诉宁杭姐姐,保重身体,我看你眼下都有乌青。”
她的事情还是不要再牵涉到其他人进来,她小心为上就好了。
白宁杭见施良器不愿多说也不追问:“你既过来,我这里新得了一种花茶,不如在这里略坐坐,再一会儿苍原便可以离开,你们一道走。”
施良器本想推辞,却被白宁杭直接挽着手臂往食舍走去。
苍原凝视着施良器的背影,复杂的思绪被眼睫遮蔽。
“看什么?”归山繁乍然出现在他身旁。
苍原不假思索道:“看良器。”
“良器?哦,她啊。”归山繁双手环胸,“原来叫这个名字,哪有人讲这个名字的?”
苍原偏头看他,“这个名字怎么了?”
归山繁没回答,他其实想说,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是一把良器?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和白园长是什么关系,总是能看见你在她身侧。”
归山繁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事,歪着脑袋凝视着苍原,“这么想知道?”
苍原也觉得唐突,他笑笑:“是我冒昧了。”
“我和她……”
归山繁想了想,同门,友人?
他都觉得简简单单一个词汇形容不了他们的关系。
“我和她,是斩断不了羁绊的同类。”
苍原略显惊讶,“同类?”
归山繁拍拍他的肩:“说了你也不懂。”
苍原笑着掩饰住自己的落寞。
——
傍晚,晚霞满天。
施良器和苍原向白宁杭道过别后离开。
“你很喜欢白园长。”苍原问。
施良器点点头,“除了姐姐,她是第二个对我好的人。”
苍原:“第一个是谁?”
施良器没言明,只说是一个很善良的老婆婆。
她想要挽上苍原的手臂,却和往常一样落了空。
如果她不主动,苍原不和特意和她拉近距离,反而会刻意地疏离。
问他他只说,他不喜在外面举止亲昵。
可施良器想到今天她来找他,他很是一反常态地为她理发,她还道是他愿意了。
古怪,真是个古怪的人。
施良器走神,没发觉前面有妖怪迎面而来,狠狠地撞了她的肩膀。
小荷包从腰间松落,落到地上。
“对不住,对不住……”妖怪歉意地捡起荷包递给施良器,可忽而女子身上未被压制的气息钻进了鼻腔,他一吸,神情瞬间变得危险。
妖怪眼睛变红。
施良器暗道不妙,多亏苍原及时出手,施展出屏障,抵住妖怪的攻击,这才将施良器拉到身后,手指一点发狂的妖怪。
妖怪冷静了下来,有些迷茫地眨眨眼:“刚才……我怎么了……”
苍原从他手中拿过小荷包,“无事。”
施良器忙把小荷包拴在腰带上,用力扯扯,确定不会再掉,才放下心。
可下一刻,她转而担心起苍原。
她要怎么解释?
然而苍原只是说:“咱们快些走吧,晚了,你姐姐又要怪我。”
没有多问,施良器也镇定下来,“好奇怪,那个妖怪怎么突然发狂了?”
“还好有你在。”
苍原客气地笑笑,眼中没有对恋人该有缱绻,而是一片冰冷。
角落里,徐小云看着手中有动静的魂石,难掩兴奋:“沧黎的魂石亮了,寻鹤,我就说他有鬼吧?”
风寻鹤负剑而立,“会会他便知分晓。”
——
苍原将施良器送回家中,施柔强对他颇有微词,“怎么这么晚才带良器回来?”
施良器忙拦着她,才没多说什么。
苍原对此只是低头道歉,可若是看他的脸,却发现那里只有麻木。
他往住所的方向走。
街上冷清,独他一人形单影只。
忽而有脚步声与他的脚步声重合,苍园眼神顿时警惕起来。
他没有停顿,立刻往一旁的道里钻去。
道内人流拥挤,他步履匆匆,借人流隐藏起他的身形。
偏偏后面的人跟尾巴一样甩不掉。
苍原拂过路边的大酒坛,不过几秒,酒坛炸开,酒水绽开一片雾,道内立刻混乱起来。
他趁这混乱,顺走一只妖怪的稻草帽戴上,顺着墙边走出了道。
确定没人跟踪后,他才放心地往住所的方向走。
走到冷清萧瑟的地段,苍原随意将到稻草帽丢在路边,推开门进了屋。
可刚合上门,室内气息陡然不对。
一把剑横在他脖侧,“沧黎师兄别来无恙。”
苍原冷笑,周身气息猛然爆发,击飞了身后人。
“这就是你对师兄的态度?”
苍原走到桌前,点燃烛台,火光充盈整个破败的房间内。
他施下隔音诀,看向立在角落里的神色不善的风寻鹤和徐小云,目光如炬。
风寻鹤挖苦他:“对待叛徒要有什么好的态度?”
苍原:“我父母皆为魔族所杀,我凭什么要倒戈魔族?”
“一个连心上人都可以捉拿送回给魔族的人,我又凭什么不能相信你会投靠魔族?”
“大义面前,所谓情爱小义理应让步。”
风寻鹤见他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嗤笑道:“沧黎,真是为了大义,还是你心中的私心,你自己清楚。”
“我倒觉得师妹你枉顾大局,已经任由私心凌驾于大义之上。”
“你强词夺理……”
“二位祖宗,二位祖宗!”徐小云见要他们有愈演愈烈之势,忙横在二人中间,“别纠结这些了好吗?”
风寻鹤瞪他:“那是该纠结什么?”
徐小云抬起手,一条白蛇缠绕而上,“当然是该把叛徒捉拿归案。”
苍原:“你有证据证明我是叛徒?”
徐小云:“其他弟子都瞧见了,当日魔族大肆冲破九重山关,是你解开了九重山的封印。”
苍原面色凝重,“眼见不一定为实,你可知……”
“嘘,实不实的,是掌门他们定夺,与我们说无用。”白蛇变长,在苍原周身环绕,“你的辩白还是到他们面前说吧。”
白蛇收紧身躯,苍原拔剑,剑影一闪,白蛇断成了两节。
“恕难从命,我自知自己失守九重山关乃重罪,如今待在这里是为将功折罪,你二人如真以大局为重,便不应该在此时将我强行带走。”
风寻鹤:“将功折罪?”
苍原:“我已经找到了师家的祭品。”
徐小云:“这不会是你诓我们吧?你都能说谎骗白震,嘴上说带她藏起来,结果转头抓回去。”
苍原难得太阳穴抽了抽,“事关抵御魔族,我为何要说谎?”
徐小云又道:“师兄,你在我们这里已经不值得相信了,昨日你能为所谓大局牺牲一个白震,今日你也能为了口中的大局牺牲我们。”
“我们倒是不怕牺牲,就是怕被你这样薄情的人给反手一刀。”
“我记得那时,其他门派的修者都联名上书反对答应魔族的请求,将我人族女子送入魔界,虽然最后仍是让江师姐入魔界,可后来发现是白震时,其他修者也都庆幸她逃出来,说她已经受了诸多苦楚,纷纷想要助她藏匿。”
“连其他与白震没有交集的修者都愿意助她。”
徐小云嘲讽道:“唯有你这个情郎,反而将她交了出去,逼得她与那魔族同归于尽,连魂魄也散去。”
“师兄,你口口声声爱说大局大义,但你真的有吗?”
风寻鹤难得对徐小云露个好脸色,她鼓鼓掌:“小云,说得好。”
徐小云羞涩一笑:“没有啦师姐——所以说,我不信你的鬼话。”
苍原凄凉一笑,“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不求你等信我,但我必须留在此地。”
风寻鹤见他神情真挚也问:“那个祭品就是原因?”
“我认为叛徒另有其人,我恐将祭品带回易遭魔族暗算,深藏妖界倒也安全,待师门需要用她时,我们再带她回人界。”
徐小云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万一,我们离开后,你又私自逃跑该如何?”
苍原伸出双手,“为我带上镣铐吧,无论如何也逃不了。”
风寻鹤干脆地唤出她的定魂镣铐,没有丝毫犹豫地拷上,“既然这样,沧黎就在此地好好看守祭品,待师门有消息,便会通知你。”
“为保祭品安全,我二人也不会前去查看。”
风寻鹤思索一番又问道:“还有,那日九重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说叛徒另有其人,又会是谁?”
苍原眼前浮现出那人的身影,那日独他前来九重山。
“山阴雪。”
听到这个名字,风寻鹤和徐小云更是脸色一变。
徐小云:“听说他和江铃夏师姐关系匪浅,还是隐息阁的幕后人。”
“因江师姐被定下嫁入魔族,是他领导其他修者写下万言书,与掌门据理力争,失败后,也不知他的踪迹了。”
“有人说他隐世,有人说他殉情,可当大家发现新娘变作了白震,对他的猜测也变了。”
风寻鹤恍然大悟:“会不会白震的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徐小云却道:“可山阴雪和白震素不相识,如何能让白震前往魔族,且白震的修为不比沧黎差,强逼也不一定未果。”
苍原听着他二人的交谈,恍然觉得时光流逝,再看,已经回到了最后再见白震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