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杭这几日就为了校服的事情跑遍了秀城的所有的绣坊,终于有一家能够接下约三百件校服的订单。
白宁杭画好图纸,再旁敲侧击地问出了园生的喜好,删删减减,最后校服的定稿就是蔚蓝色为底色,白色为滚边,上面再绣着可爱的爪印。
另配有如花蕊一样的黄色帽子,和黄色小挎包。
包的话,白宁杭打算做个身份铭牌似的保护罩,一旦园生遇到困难便可以按着身份铭牌,抵御伤害。
确定好最终样式,白宁杭立刻去绣坊交稿,最后确认了工期为两个月。
这是绣坊能给出的最快速度。
次日,绣坊的绣娘便来到幼稚园为园生量身形。
小孩儿懵懵懂懂,好多跑来问她为什么要量身形。
白宁杭揉揉他们的小脑袋,“想知道你们长了多少。”
这个理由就这样把他们给唬住了。
——
“姐姐,今日需要去幼稚园送报吗?”
施良器走进里间的内室找到了施柔强。
她背对着门口,低着头,似乎在看些什么。
施良器玩心大发,悄悄地挪步,走到施柔强的身后,猛地一拍,“你在看什么!”
施柔强被吓得一抖,慌得将手中的东西藏起来,语气里也有几分不满:“你突然出现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施良器抿抿唇,想要耍小性子,可看见施柔强施展不开的眉头后,忍了下来。
“对不起,我只是想要同你玩乐。”
施柔强这时也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的反应也太大,支支吾吾地解释:“我只是被你吓到,你下次别这样吓我知道吗?”
施良器点点头:“知道了,今日需要我去给幼稚园送报吗?”
“正好有一份,你拿去送一下。”施柔强又想到什么,脸上神情严肃起来。
“最要紧的是,见到苍原别多交谈知道吗?”
施良器小声嘀咕:“姐姐还是不喜欢他么?”
“什么喜欢不喜欢,他如今在园区工作,你找他玩总归是不妥当。”
出门前,施良器再次看向了施柔强的背影,眼前不断闪回着刚才看到的景象。
「隐息最高令,追查九重山祭品动向。」
又在找她们了。
施良器惶恐不安,走在路上也如惊弓之鸟,对周围所有人充满了怀疑与惊惧,直到见到幼稚园外的苍原。
莫名的,心安定下来。
他和白宁杭一样,都会教她法术自保。
苍原站在校车旁,正拧着帕子擦拭车身,暗青色的衣衫被水打湿了些许,他挽着袖子,露出结实小臂。
他认真地擦拭着,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动作温和,像是在擦拭跟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施良器记起,这样全神贯注的神情,在苍原教她法术时也会出现他的脸上。
他不多好看,可只要他一认真起来,施良器总觉得有莫名的魅力。
待在他身边,心中的烦躁也被他本人和煦心境给反哺。
瞧苍原只专注眼前事,没有发现她的到来,施良器便悄悄地运气,将他脚边的水桶偷偷挪开。
苍原下意识地弯腰清洗帕子,眼睛看着车身仔细检查,可当没有感受到冰冷的水,他这次挪开视线。
水桶不在脚边,而是远了几步的距离。
苍原弯弯唇,掏干净帕子,继续擦拭。
不远处的施良器有些生气地跺跺脚,他没有发现她吗?
于是趁他不注意,施良器又把水桶挪远了。
这次,如她所愿,苍原看见更远的水桶,疑惑地立在原地。
“水桶长腿了吗?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声音说得很大,施良器听出来是故意给她听的,连忙笑着扑到他的背上,“是长腿了。”
苍原手扶上她的腿弯,将她稳稳背在背上,“你怎么来了?”
施良器:“我来给白姐姐送报,顺便来看看你。”
苍原故作失落:“原来是顺带看我。”
“你就逗我吧,你我见面还少吗?”施良器跳下身。
苍原替她理理被弄乱的头发,“今日风大,你怎么不多穿件衣衫?”
施良器:“我觉得我自己的身体好多了,不像原来那样畏冷怕热的,这得多亏你带我修行。”
苍原笑道:“你虽无仙家之缘,但学些入门的吐息归纳也有益体质。”
施良器不由得想起今日看见的隐息令,遗憾地叹气:“若是能修炼便好了,我也可以保护姐姐,为她分忧。”
苍原只当她在难过自己资质太差一事,安抚似的地捧着她的脸颊。
——
“师妹,有偷看别人亲近的习惯?”归山繁忽的出现在白宁杭身边,学她倚在栏杆上,“这可不好,得改。”
白宁杭掀起眼皮瞥他一眼:“人家就光明正大地谈情说爱,我这又算什么窥视。”
远处,粉衣少女和青年举止亲昵却不显过分。
她笑颜如花,他温柔注视。
真是一对璧人。
归山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白宁杭,瞧她虽笑,却仿佛有些勉强,胸口处也酸酸闷闷。
他有些不解,白宁杭与苍原没有多少交集,这种情感又是为何而来?
那便只有施良器了。
归山繁觉得这个道理讲得通。
白宁杭不知道归山繁心中对她的猜测,不知道他将自己的情绪归结于“见不得良器妹妹和臭男人在一起”这件事上。
唯独她清楚明白,自己突如其来的酸涩为何而来。
——
白宁杭与沧黎的关系被昆仑山众人知晓后,添了许多的烦恼。
总有师妹师姐们跑来问她如何做到的,能拿下冷冰冰的沧黎。
还有认识的师兄弟也对她竖起大拇指。
连听学时,也总是被夫子抽中,“这个法术,我们就让白震来给我们做个示范,想来你与沧黎私下也定会探讨修炼一事。”
她只想把沧黎拉过来,让他示范。
早起时,推开门扉,还能一行行白鹤立在院子里,等她一出来,眼睛滴溜溜地注视着她。
这是沧黎养的白鹤。
听其他人埋怨过,这群白鹤高傲自大,谁去逗它、喂它都会被啄,只让沧黎近身。
白宁杭想,要是它们敢啄她,她就把它们全都宰了炖汤。
但那群白鹤,却只是展展翅,在她面前仰着脑袋走来走去。
除了这些烦恼,最麻烦的还属沧黎的师尊师叔们。
某日她被掌门传唤,她跪在大殿内,忍受着数道令人不悦的视线打量。
“相貌尚可。”
“听说品行不算端庄。”
“家世也配不上沧黎。”
……
听得白宁杭想动手打人。
任由他们对自己点评头足,白宁杭心里的怒火是越烧越大。
就是那种才谈没多久,就被男朋友拉近家人群里的火气。
还要听他们对自己的诋毁。
掌门:“本尊认为你与沧黎差距悬殊,你还是离开他,莫要做些异想天开的幻想,勤奋修炼才是你的首要任务。”
“是呀是呀,”一位女仙尊也忙说,“女修不易,凡事还是要靠自己,踏踏实实修炼是正道,别想走捷径。”
白宁杭本想忍忍,打算笑笑称是。
但告退前,又听见掌门说,“如今心术不正的人真是愈来愈多,前些日子,江家的长女,本尊的小徒弟也喜欢上了个散修,颇有钱财,但毕竟身份悬殊……”
白宁杭忽而记起师尊仙圣时不时会流露出的对昆仑山的厌恶。
“那里的人骄矜,视其他人为草履,总爱以为被人惦记。”
“千年前,我还在那里求学时,就被不知多少高门显户的修者嘲笑欺辱,被那里的仙尊嘲讽异想天开,不知如今是什么样。”
白宁杭心说,千年后也是如此。
“别把你家沧黎当璞玉,天地底比他好的男儿不知多少。”
她的声音在大殿内响彻。
“要我离开沧黎?不如你去劝他离开我,毕竟是他对我心术不正,而非我对他。”
“对了,你等要是担忧世家血脉恐遭我等污染,不若关起门来,舍弃伦理纲常,只怕生出的孩子更加纯净。”
那些仙尊气得嘴歪眼斜,白宁杭不由得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得道。
忤逆顶撞这些仙尊后,白宁杭不管他们的斥责夺门而出,却撞见在门口偷听的女子。
面容姣好,一对蛾眉秀气,多情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可顾盼神飞间又透出一股灵动。
是江铃夏,江氏的长女。
白宁杭和她不熟,只点点头就要走,却看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江铃夏身后闪出。
见到那人,白宁杭气得扭头就走。
晚间,白宁杭有些苦闷地喝闷酒,借着情绪,她喝了许多,一杯接一杯。
喝到最后,白宁杭趴在桌上不起。
还是店里打烊,店小二叫她离开。
白宁杭这才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出了店门。
天旋地转不知走到哪里,她听见有个冷冰冰的声音在问她:“为何喝这么多?”
白宁杭一听这个声音就烦。
她推开挡在面前的家伙往前走,却摔倒在地。
她真想就睡在地上睡醒了再走,可有谁轻柔地将她背起,发丝传来冷淡的香气很好闻,只是太淡了。
那个声音一直在说些什么,可白宁杭听不清。
最后听见他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忽然四周好安静,只能听见虫鸣,还有谁的心跳声,静谧她要睡着了。
“对不起。”那人开口说道。
白宁杭猛地一眨眼,酒醒了大半。
“我没有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些麻烦,我只是想要让其他人都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
“有很多人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你的身侧,我也想。”
白宁杭微微直起身,借着月光看向他的侧脸。
“师尊那边我会去说,不会再让他们打扰到你。”
“我之后也不会在人前和你在一起。”
“我只希望你别生我气,别不理我。”
白宁杭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笑着。
沧黎停下脚步,“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白宁杭蹭蹭他,“我好像发现,我也有错了,我有点儿太把你当做烦恼了。”
“你可是沧黎,有什么拿不出手的?我敢谈就敢接受非议。”
沧黎也笑了。
白宁杭立刻又提高音量:“但是,你的错很大,你不提前和我商量,就那样突然地说出我们的关系!我很生气!”
她抬手捏捏沧黎的脸颊,“现在,你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哄我?”
沧黎:“我不知道。”
他说话向来诚实,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说些甜言蜜语。
白宁杭刚打算无理取闹一下,他又继续说:“但是,我可以试试。”
话音一落,只有两人的小径上,树叶摇动,奏出的不再是叶响,而是如水般的乐曲。
“你抬头。”
白宁杭依言照做,一朵乌云遮住了月亮,下一刻,夜幕闪烁,万千星光如露珠砸在地面,摔出了璀璨的光辉。
“我母亲生气时,父亲就是这样哄她的,我也很喜欢看。”
“只是后来在与魔族的战争中,母亲死了,父亲也死了,我不知道能和谁再看这样的场景。”
乐曲舒缓。
白宁杭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俯趴在他背上,“我陪你看……”
“也陪你去祭奠父母。”
“好。”
——
视线中的男女让白宁杭想起了曾经。
苍原察觉到她的打量,低声向施良器说了什么。
倏忽,施良器转过身,脸上的笑更加地灿烂,她冲着白宁杭挥手,跑了过来。
“宁杭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