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黯然神伤的气氛让白宁杭直起鸡皮疙瘩。
她没对归山繁突如其来的伤春悲秋做出反应。
她拿起归山繁的另一只手的手指,借他尖尖的指尖划开她的指腹。
白宁杭挤出鲜血滴在归山繁的伤口处,血肉蠕动着生出肉芽,像蜗牛伸出触角般探索。
两根肉芽一触碰到一起,便缠扭起来,很快手掌被修补好,完好如初。
“不喜欢也要喝,你臭了我受不了。”白宁杭丢开他的手,“走吧,浑身脏兮兮的。”
白宁杭和归山繁隐藏身形,悄悄离开废墟。
白宁杭关上门,在厢房外的正堂桌子上坐下,那枚木片就悬浮在空中。
“这是什么?”归山繁坐在白宁杭身旁。
白宁杭:“你深夜和我独处一室,就没有觉得不妥。”
归山繁坦然:“为何不妥?师妹你不知道妖界这边的习俗,男子对待自己喜欢的女子,常深夜拜访,二人就隔着窗户谈天说地。”
“如果男子的行为感化了女子,女子就会把窗户打开,让男子进来。”
“妖界民风淳朴,我们也算不上人,入乡随俗。”
白宁杭故意忽略他话语里的暧昧气息,转而用燃烧出一团蓝火,蓝火舒展身姿,七歪八扭,成了个小火人。
小火人抱着木片,亲昵地蹭蹭,火光摇曳,变换着颜色。
那木片也变着颜色,似在对小火人回应。
不多时,一颗火星冒了出来。
那颗小火星一闪一闪:“你、你好,我不是有意烧你房子的。”
——
第二日。
多木带着水獭施工队来到了园区开始浩浩荡荡的修缮。
白宁杭和他算了一笔账,修缮的费用和重建差不了多少。
得知这件事的白宁杭险些昏厥过去,另有水队前来灭火的费用。
白宁杭只觉得心如刀割。
她的钱,她的钱!
“园长,摄珠可有进展了?”游芳问。
白宁杭摆手:“老板那边说摄珠修复难度大,还要些时日。”
“游芳,你都忙着负责修缮地点事情,这些事情就不用你担心。”
看着白宁杭的大方姿态,游芳心里鄙夷不已。
面上,他还是十分谦卑:“希望摄珠快些修复好,抓出那个罪魁祸首。”
心里,他道:什么摄珠,不过是骗他的把戏。
灵火妖的火烧这些寻常物件,只需一点儿火,就足够烧毁,哪里还可能有摄珠幸存。
再说就算有摄珠幸存如何?他摸清了各颗摄珠的视野,根本照不到他,而且本来就照不到他。
放下一只灵火妖轻易地如同呼吸,只是路过轻轻落下一枚烧焦的木片在角落,任谁都不会关注。
所谓推演术不过如此,但也说不定是白宁杭学得不精。
“我去忙了,园长。”
游芳告辞后,走向正在施工的废墟,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废墟。
今日整个上午,他将施工队安排在别处,自己到邻近北边的建筑,装作探查损毁程度,实际是找那个关键的东西。
灵火妖。
被发现了就不得了。
灵火妖脑筋单纯,不会撒谎,问什么便答什么。
游芳暗中用法术找了许多遍,还是未找到灵火妖的踪迹。
莫不是已经陨灭了?
他暗自揣测。
可这整片废墟都是供他生长的地方。
到了下午,游芳前去办公室向白宁杭汇报修缮成果。
将要敲门,听见凛月的声音传了出来。
“摄珠还要再修一天。”
游芳的笑容隐隐透着虚假,只怕再修十天也是做无用功。
“为何?”
“那摄珠有些古怪,修摄珠的师傅一拿起他便滚烫发热。”
游芳面上得体的笑容有一瞬裂开,滚烫发热。
电光火石间,他似乎想到什么,脸色白得更吓人了。
如果整片废墟找不到灵火妖,且灵火妖不一定身死,那极有可能就是钻进了摄珠里面。
且像白宁杭最初用推演术说的那样,它只提供最有用信息的关键点。
看来他必须夺下那摄珠好好查看一番。
游芳眼珠转了转,他敲敲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游芳:“园长,我来向汇报今日的修缮详情。”
进去,没想到还有个归山繁在里边。
游芳没将他放在眼里,转而对白宁杭直奔主题:“园长,刚才我在门外就听见了,那摄珠如何修不了?”
凛月替白宁杭回复:“不知为什么,那老板说,摄珠似乎生出了自己的意识般,上蹿下跳,抓住它时生得滚烫。”
“那摄珠里面的裂缝也迟迟修不好,反复裂开,叫人头疼。”
游芳便顺势道:“真有这样诡异的事情?既如此不如换家店铺?我认识有家……”
凛月干脆利落拒绝:“算了,老板说再过个晚上就能查出原因。”
游芳垂下眼眸,暗自思索其他方法。
一个晚上,那今晚就必须要有所行动。
看来他稍后要去趟城里,吩咐下去,今晚要让他们夺回摄珠。
——
“喂,他真的会上钩吗?”归山繁在游芳走了后小声问。
“不要我们弄这样大的一个幺蛾子,最后是个乌龙。”
凛月没回答,而是问白宁杭:“宁杭,你又是如何怀疑上他的。”
白宁杭笑眯眯:“其实很简单,我们认识这么久,早就没有生分客气。”
“可他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是客客气气,和我们保持着淡如水的距离。”
“我不会全部相信一个无意和我们结识的人。”白宁杭眼睛黯淡下来,“但愿我是错的。”
但愿她推演的结果是错的。
所有的一切到了今晚就会水落石出。
——
夜凉如水。
一道黑影穿梭在楼顶之上,身轻如鸟。
他轻车熟路地跳进某个道中,潜入修缮摄珠的店铺。
那颗摄珠就被放置在最中间的货柜上。
许是摄珠里的存在感受到了不速之客,闪着吓人的火光企图击退入侵者。
黑衣人举起手,手中凝聚起一股妖力,直击摄珠,却唤醒了摄珠外面隐藏的保护罩。
黑衣人又接连使出几次攻击,古怪的是,按理说薄脆的保护罩早该破了,可现在那保护罩仍固若金汤。
见毁灭不了摄珠,黑衣人直接拿起摄珠,可这一拿居然牵动了机关,室内顿时嘈杂起来。
“哔——”
黑衣人惊得险些将手中的摄珠甩掉。
黑衣人转身打算翻窗而出,被一道阴幽的身形拦住了去路。
“阁下深夜拜访,不知所谓何事?”
紫眸在黑暗中闪烁,下一刻,火光映照在来者的脸庞上,森森白牙如白骨。
黑爪握着烛台,他斜倚在木柜,眼里火光莹莹如坟地里的鬼火。
“来者皆是客,不如秉烛长谈?”
黑衣人警惕地后退,和归山繁沉默地对峙着,忽而他冲上前抬脚欲踢开归山繁的手中烛台。
归山繁微侧身,轻飘飘躲过。
火光却一闪,室内暗了一瞬。
黑衣人趁机直奔窗口,刚一掀开窗户,背脊处重重挨了一脚,他直接摔了出去。
他刚一支起身体,又被重重踩在地。
“怎么这就走,不多聊聊?”归山繁脚上一使劲儿,黑衣人就哭嚎着求饶。
归山繁嗤笑,俯身要嘲讽两句,一片烟雾猛撒了过来,猝不及防地被迷了眼。
他反被一击,撞在房舍上,手中的烛台也掉落在地。
归山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望向黑衣人逃走的方向,没有任何要追的意思。
黑衣人气喘吁吁,他快速爬上道的一路高楼,奔逃在房梁上的身影是那样的急切。
脚步错乱,甚至不小心自己把自己给绊倒,重重地摔倒在地,连怀中的摄珠都滚了出去。
摄珠顺着屋檐的坡度就要掉下去,黑衣人连滚带爬地就要冲过去接住。
可摄珠滚落的速度太快,眼看就要掉下去,却被一双蓝色绣花鞋抵住。
黑衣人松了口气。
绣花鞋的主人弯腰将摄珠捡起来,走向黑衣人,将那颗摄珠递到他面前。
“这是你的东西?”声线不多婉约,偏偏语调柔和,听着让他忘却了适才的急躁。
“多谢。”黑衣人点点头伸手要接过,那摄珠却向后一退。
那声音也乍然一冷,“是你的东西吗?”
黑衣人猛地反应过来,警惕地后退。
只见面前的女子身着幽蓝裙,裙上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
风过,她的发丝随风飘荡,连带束发的红绳上的铃铛也泠泠作响。
看清来人是谁,黑衣人倒放下心。
凛月抛着摄珠,“这里面有你要的东西么?”
“影像?”
“还是里面的灵火妖?”
回答凛月的是铺天盖地的黑影,如雾将她包裹。
过境蝗虫般飞走后,只余一片月光和神情淡淡的凛月。
几道幽蓝身影从凛月背后分离,追击着黑衣人。
凛月看着空空荡荡的手,笑了。
“你不同他过个几招?”归山繁出现在房顶之上,“这样轻易就叫他夺取,他不免会心中生疑。”
凛月:“你还不是懒得演?”
归山繁被戳破心思,不说话了。
“放心吧,现在他受追击,没那个心力思考这一切是假戏。”
“再说了,他只是个跑腿的小喽喽,会不会有暴露的风险他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