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脑大概和我有仇 第36章 都市

季月再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浸泡在黏稠的透明液体中，一时慌张竟然呛了一口，好在头顶的舱盖自动打开，没叫她把自己淹死在维生液里。至于维生液里有足够的含氧量，不会淹死人这件事，是季月后来仔细阅读使用指南才发现的。

季月从维生液中坐起身来，也许是液体具有独特的表面张力，从她的身体表面滑落下来，毛发和肌肤乃至身上的织物都瞬间恢复干燥。

季月踏出舱体，周围的环境让她感到一丝诧异。

她身处一间洁白的超现实风格小房间中，眯着眼适应了一阵子，她才放心地睁开眼接受这样的亮度。

“身份校验中……”

“校验成功。”

“季月（身份序列号250171-7524），欢迎回到特尔勒。”

伴随着立体声的播放，空中跳出虚拟投影，语音和文字都与她在任务世界里使用的汉语相同。季月用手在空气中扫过，确认光源布置在房间各个的角落，有冗余设备来避免遮挡物对投影内容完整性的影响。

是熟悉的感觉。

舱体对面放了一面镜子，季月看着镜中的躯体，手长脚长，粉棕色的头发打着卷。符合记忆，是她自己没错。

季月伸手在空中挥动，虚拟屏幕根据她的手势拉近，她点击右上角的关闭键，关掉了这个欢迎弹窗。

姿态捕捉的技术也非常先进，是通过视觉或者红外传感器来解决的？

季月摸了摸左手腕上的金属手环，觉得也有可能是嵌入式的纳米级机器在进行动作的捕捉，挺有趣的，可以查查看。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手环泛着灰白色金属光泽的表面上开始流动起湛蓝的光芒。

一个词跃入脑海，季月开口：“终端。”

面前跳出了新的屏幕。

界面整洁明快，集成了各色数据和五花八门的页签。

季月点开个人信息页，公民币的总额让她目瞪口呆——好像还挺有钱的样子。

她好奇地走到房间门口，房门自动弹开，她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所在的只是她住宅的一个小房间罢了。

季月把终端页面先关掉，在屋子里逛了几圈。

她的住所面积宽阔，比刘玥一家三口的房子还大些。房间内饰豪华，季月特地触摸过，确认不是虚拟投影的效果。屋里还点缀着形态美好，一看就是仔细照料才能如此健康的绿植。科技含量更是高到不敢想象，家务机器人做出的饭菜竟然比在任务世界吃到的更加美味。

季月原本没觉得饿，闻到厨房飘出的香辣味就没忍住吃了个爽，好在没有闹肚子。

她越发笃信这就是她原本的住所，能给厨房的家务机器人定时，让它们在自己醒来后及时准备晚饭，味道还如此令她满意，做出这种事的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就是房屋的整体风格有点独特……

一进大门正对着的不是什么壁画也不是什么雕塑，而是一尊金光闪闪的电子佛像，佛光在空中逸散流淌，正前方还摆了个蒲团，一个自动念经机在哔哔啵啵念个不停，好在声音不响，屋里各处还有各色佛教故事画像和相关摆件。

原来她以前还挺信佛的？虽然也没忌口就是了。

季月摸不到头脑，但既然摆在这里，还是拜一下好了。

她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拜了一拜。

脑海里突然跳出来一句话——供奉电子佛祖，死后能进入西方赛博世界吗？

季月自嘲地笑了笑，走到落地窗前，扶着透明的窗，俯瞰下方的城市。

这座城市的景象，放在那个任务世界，应该被称为“科幻”吧。

已经入了夜，视野范围内都是灯光璀璨形状各异的高楼，不止有十字架的拱顶教堂和飞檐翘角的琼楼，还有更多季月难以形容的造型，无数的虹桥在空中将楼宇连接起来。地面上的街道宽阔，飞驰而过的车辆拖出浅蓝色的尾焰，空中有浅白色的虚拟道路高低错落，电能燃料棒驱动的各色小型飞行器在道路上行驶着。

化学燃料能为基础的发动机与高能高效率电能驱动的发动机，是具有工业代差的机械心脏，不同设计风格的飞行器俨然隶属于完全不同的工业标准体系，但它们都毫无芥蒂地共存于特尔勒之中。

每条迥然不同的工业发展线路背后都有着庞大的基础体系作为支撑，季月不敢想象这些表象下特尔勒真正的发展程度。

一个奇妙的城市。

季月仿佛可以看到各色奇形怪状的生物大大方方地穿梭在商厦之中，不同高等智慧生物之间不断地发生碰撞和融合，宗教、信仰、科学之间互相角力，扭动着不断成长……

季月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觉得十分困倦，索性回到卧室先睡一觉补充精力。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季月召唤出终端系统，一边吃饭一边通过终端来了解特尔勒。

特尔勒已经实现了高度的数字化，每个公民都拥有自己的终端，也就是手腕上这个小小的手环。在特尔勒无论走到何处，随时都可以召唤终端系统来进行操作，简单又便捷。至于终端的能源问题，完全依靠中程无线充电，走在路上就可以利用市政设施进行能源补充。

至于城市管理和其他服务的维持，全部依靠主脑来进行，主脑就像整座城市的大管家，提供全部的综合服务。季月当初任务系统故障，还是主脑进行致歉的。

比起任务世界，这里也太快乐了，真的是科技改变生活。

终端里放在重要显眼位置的是任务系统。季月记得自己刚穿越的时候，就是遇到了任务系统的故障，导致她一直没接收到任务，傻傻混了半个假期。

季月想点开看一看，但非常不幸，点击之后竟然弹出来一个二级验证界面，需要输入二级密码才能进入系统。

作为失忆患者，季月对此感到无可奈何。

连着试了几次，系统提示剩余尝试次数有限，超过十次将进入冷却。季月又看了看重置密码的界面，忘记密码等重置和密码错误的冷却时间都是七十二小时，索性勾了忘记密码。

唉，好麻烦，子系统有二级密码就不提了，连重置都这么耗时，明明终端能有很多方法验证身份，偏偏搞得这么麻烦。

季月顺手在搜索引擎上搜了下，发现二级密码都是自行设置的。

也不知道自己之前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她越发觉得这个任务系统关系重大。

只是还要继续等。

季月把这边先放下，接着看了看终端里的其余内容。

搜索记录和浏览记录全都清空了，收藏夹里也空空如也。

医疗服务放在显眼的位置，季月惊讶地发现特尔勒根本没有医院，所有的医疗服务都是打包上门进行的。医疗水平也远超想象，根据人体器官更换手术那堪称完美的成功率可以判断出器官克隆技术已经非常成熟，这里的公民可以享受真正意义上的长生。

季月感叹着退出医疗服务，在终端里找到了社交系统。

除了与序列号绑定的最基础最标准的官方社交平台，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型社区和通讯软件任君挑选，实名匿名都有。不过看上去好像还是官方的用起来最方便，毕竟这个人人都有。

季月打开自己的账号页面，好友列表里好大一片用户，只可惜都没有真实姓名备注，仔细翻下还发现聊天记录全都清空了。

想从这么多人里面找樊瑜望或者江崖，恐怕没那么容易。

还真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啊，季月忍不住想。

季月试着在搜索引擎上搜索江崖的名字。

连着翻了十页，季月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除了海水江崖纹路相关的内容，只有两个与人名相关的结果，其中一个是非著名小画师，性别女，另一个叫江涯，是引擎推荐过来的。总的来说这些内容毫无意义。

至于那句“江上悬崖断水流”，同样没有有意义的搜索结果。

季月又试着搜索周沫所说的那个代号“代理人”，出来的结果从代理人战争到专利代理人，异彩纷呈，但都不像是和江崖有关系的结果。

季月无奈，又查了查樊瑜望这个名字。

紧接着就查樊瑜望，好在那段记忆里见到了纸上的字迹，不用纠结同音不同字的问题。

可惜同样没有结果，倒是找到几个叫樊瑜的，通过年龄性别什么的简单排除一下，就知道这些都不是她曾经单恋的目标人物。

季月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用搜索引擎找线索是不是个愚蠢的决定，但终归还是继续搜索起来。

她输入了自己的名字和序列号。

没有结果，看来她以前还挺低调，也可能只是个小人物吧，毕竟她的财富多寡不能仅看公民币的数量，还得考虑整座城市的生活水平。

季月又在输入栏里试着填上“梅丽莎”三个字，如果她没有记错，周沫在她离开任务世界前，称呼她为“梅丽莎”。

明明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却偏偏用另外的名字来称呼她，这里面也许隐藏着什么线索。

只不过“梅丽莎”、“梅利莎”、“美丽莎”之类的同音词太多，线索太模糊，季月有点头痛。

梅丽莎的搜索结果实在令人眼花缭乱：一位著名歌手，一位新闻节目主持人，一部浪漫恋爱电影，一位三流女演员，一部女特工电视连续剧，还有一个游戏角色，一个衣饰品牌，甚至还有一种古老的电脑病毒……

梅利莎倒是和梅丽莎的结果大致相同，大概是因为这两个词是同一个含义的不同翻译。

季月又换成她在任务世界里学来的英文来搜索Melissa，这里的确也有这种语言，搜索结果翻译过来果然和前面差不多。

至于美丽莎、梅里莎之类的别的结果，实在是太多了，季月查了一阵子就感到头痛，索性不再沿着这条线索找下去了。

季月缓了缓，决定换个角度入手，从失忆这方面找找思路。

她以失忆为关键词进行搜索。

令她感到惊讶的是，搜索结果竟然非常稀少，要知道，在之前那个任务世界里有大量以失忆为核心要素创作出来的文学艺术作品。

特尔勒有电影有小说，文娱产业也挺红火的样子，没道理会这样啊？

季月点开排在首位的社区匿名版帖子。

发帖者问：“嘤，我好像失忆了，问问大家怎么办。医疗服务已经叫过了，来人查了一遍说我没事，也不是服务态度不好，反正就是一口咬定我没事。唉，怎么办嘞？匿友们出出主意吧。”

季月下滑页面，眉头紧蹙。

“哈哈哈哈哈哈哈钩直饵咸。”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就是失忆吗？我还以为你想起来了呢！”

“你版传统艺能。”

“上个帖好像还没半个月吧……又来……”

“我倒要看看这次谁不珍惜他的序列号.jpg”

“亲亲，建议您把您失忆这件事也忘掉哦。”

“还是不要想起来比较好.jpg”

“肃反名单不够用啦！”

“此用户已被封禁。”

“你版就不能换点新花样吗？”

“惊了！楼上人没了？谁看见他说了啥？”

“默哀……”

“为匿友点蜡.jpg”

“害怕，不敢说话。”

“此帖已被锁定，不可回复。”

这种氛围实在很奇怪，大家看上去都在嘻嘻哈哈开玩笑，根本没有人把帖主的问题当真。

季月倒回去重新读了一遍。

珍惜序列号，肃反名单不够用……

季月心中警惕起来，拉出一个新窗口找到终端里特尔勒的详细介绍，开始查阅特尔勒的政治体制。

特尔勒是议会制城邦。

季月一边看一边查，确认特尔勒有六位议员执掌政权，负责立法和司法，行政则全权托管给主脑。

但是这六位议员是如何产生的呢？

季月没有查到议员的产生流程，没有演讲，没有活动，没有投票。

季月忍不住吐槽，哪怕新闻上把这六位领导者吹得天上地下无人能及，英明一世从不犯错，但是没有选举权算什么文明。

更何况，考虑到每个人都对应着自己的身份序列号，那个“珍惜序列号”的说法哪怕有夸张的成分，也令人隐隐感到不安。

“特尔勒是公平、友善、文明、和谐的国度，是人类的终极乐园，是人类文明存续的最后保障。”

这段话出现在特尔勒详情介绍的第一行，与江崖所说别无二致。

季月忍不住回想起江崖当初那副戏谑的表情，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在季月怀着复杂的心情凝视着屏幕上的字迹时，有人同样托着下巴注视着屏幕上的内容。

如果这些内容让季月看到，她绝对立刻就能认出这些是她在终端上的搜索记录。

沙发上的人伸手在空气中一点，有关江崖的那一条搜索被标红放大。

“江崖。”

他念出这个名字，脸上冰冷的表情露出一丝缝隙，随即发出了一阵响亮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