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尧确实演技一流,季月甚至有点后悔选他帮忙。
不为别的,就是这人真撩起来惹得她小心肝乱颤。
真害怕一个不慎掉进坑里再也爬不出来。
危险,极度危险。
季月心里一路嘀嘀嘀报着警闪着红灯,面上开心灿烂一派甜蜜,松松挽着姜尧的手臂。
姜尧穿了件明黄色的充棉连帽外套,帽子边缘一圈蓬松的金毛,身上好几道黑色包边,袖子上也有一圈黑底黄绣的纹样。里面一件藏青色高领毛衣,下面一条黑裤子,一双黑色系带短靴。
他穿鲜艳的颜色也很好看,小麦色的肌肤衬起来颇有朝气。
季月就不太敢,怕显黑。
他们俩就在学校主干道上肩并肩走着,大好的午休时间,学校里除了他们两个也就只有迎面走来的那一位学生会成员还在室外。
季月通过好室友李栀澜打问清楚了学生会那点事。
南校区学生会在重点班的这部分成员职务不变,和本部的学生会一起统一安排工作。这样算下来纪律部长有两位,副部长只有一位,每周核对教研值周结果还挺紧张。
其实这事也不是特别难,大多数情况只需要核对统计表上有没有计算错误就好。但不知道刘毅守是不是要显出自己的认真负责来,每次都要把值周班交上来的各种条子也仔细核查一遍。这些材料一旦上交按理说就不能拿出办公室,所以刘毅守自然也就要拿出额外的时间留在学生会的办公室辛勤劳作。
无怪乎季月之前大中午还在学校里与他正面遭遇了。
季月确认了逐渐靠近的身影,由衷感谢李栀澜对她的信任和支持——能坚持自己的观点,不暗中中伤她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可李栀澜还挺热情地从她男友那问了点消息出来。
姜尧还在给她讲田径队里发生的趣事,哪怕只是做戏都异常认真。
季月从来不了解这些,听他讲也觉得十分有趣。
正讲到一个练铅球的胖学姐在被讽刺之后向对方发起挑战,众目睽睽之下在仰卧起坐一项上残忍碾压了那个年轻帅气又自傲嚣张的学弟,给学弟留下了深刻的心里阴影,自此之后从瞧不起胖女孩变成了看见胖姑娘就绕着走……
季月听姜尧描述那男生如何在队里躲着学姐,忍不住发笑:“虽然有点惨,但是真的很好笑。”
“也是他自作自受了。”姜尧伸出手摸了摸季月的头顶。
季月手里一松,仰起头看他。
姜尧若无其事地牵起她有点泛凉的手,塞进了自己的棉衣口袋。
季月偏过头,用另一只手碰了碰自己的脸。
真是要命,他越是这么轻松写意的态度,就越是让人脸皮发烫。
季月与他十指相扣,对方的体温传递过来,她只觉得手指僵硬,想要迅速把手抽出来,却碍着越走越近的刘毅守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这种事情应该诓骗小弟来的,季月再一次想到这一点。
姜尧手更用力地握紧了。
季月缩起脖子眨着眼像只呆头呆脑的鹌鹑。
“你害羞啦?”他脸上带着狭促的笑意,凑过来看她。
季月招架不及:“我……”
话没说完,解围的人就到了。
“你们哪个班的?午休时间为什么在校园里闲逛?”
准确点说,还隔着一段路,刘毅守就开口了。
季月看了姜尧一眼,往他后面躲了半步。
叫你使劲撩,这回给你演戏的机会。
“你不也在学校里闲逛吗?”姜尧轻蔑地瞥了一眼。
身高加成,随便一个眼神都是睥睨众生。
季月软绵绵地附和了一声:“对呀……”
“我是纪律部部长,问你们不是应该的吗?”刘毅守一脸正气。
季月基本可以确定刘毅守完全不记得她了。也是,她现在可是个每天认真化妆的精致女孩了呢。
她伸手绕了绕自己的发梢,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对方:“不对呀,你可别撒谎,纪律部部长不是周梦航吗?”
“我是南校区的纪律部部长,刘毅守。”他保持住了形象。
“不好意思,确实不认识你。”姜尧轻描淡写地表达了一下歉意。
对对对,就是这样,他不是总对本部学生有意见吗,那就先把他南校区的学生身份踩低,激怒他。
季月非常快地接上茬,还极其诚恳地鞠了一躬:“真是对不起啦,平常和你们南校区的也没什么往来,也不知道这么多……”
“行了,别废话了,你们两个到底是哪个班的?为什么在学校闲逛?有假条吗?”刘毅守推了推他鼻梁上的眼镜,往前迈了几步。
姜尧老神在在地瞥了他一眼:“可是我还是不能确定你的身份,你没自证身份之前,我凭什么告诉你?”
季月小鸡啄米,跟风点头。
刘毅守叹了口气,挺不情愿地掏出来自己的学生卡。
“这只能证明你叫刘毅守呀?”季月眨眼。
“不能证明你是纪律部长。”姜尧接上后半句。
刘毅守脸色不太美妙。
没错,兰阳高中毕竟是以学习为重的风格,学生会职责其实并没那么大,相应体系不完善,自然没有什么学生会成员证之类的东西。任职时聘书倒是有的,可是谁会把那么大张纸成天带在身上?
让一个人自证自己是学生会成员,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之前刘毅守还挺能平心静气地跟眼前两位周旋,现在他可端不住了,于是他又往前靠了靠,试图施加压力。
季月顺着他的节奏往后缩了缩。
这回刘毅守终于看到季月的爪子藏着姜尧的衣袋里:“把手掏出来,还是不是学生了,早恋吗?”
“没有,不是,你别瞎说。”季月否认三连。
姜尧看了她一眼,松了手。
季月连忙把自己的爪子收回来:“这是我青梅竹马的哥哥,你不能污蔑我们。”
“对。”姜尧点头。
她的青梅竹马,张承,的哥哥。
但是很显然,这句话更像是在表达另外的意思。
到了刘毅守耳朵里,很明显这就是一对早有瓜葛的青梅竹马仗着两方家里早有关系所以肆无忌惮地挑衅学校规则。
“我不管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假条没有是吧?就现在,赶紧把姓名班级老实交代出来。”刘毅守非常硬气地选择直接出手。
姜尧用维护的姿态往季月身前挡了半步,动作间与季月交换了一个眼神。
季月抿着嘴好像挣扎了一段时间:“假条是……可我还是觉得不太好,就,随便把班级姓名说出去什么的……”
火候可能还不够,季月刚要开口又临时决定打圈太极绕回原点。
刘毅守脸色更阴沉了点:“我都把我学生卡给你们看了你怎么还不放心呢?不就报个姓名班级怎么跟我打劫一样?”
季月脖子一缩,眼里开始闪泪光。
姜尧冷着脸说了句:“你别凶她。”
“哥哥。”季月伸出手抓住姜尧的明黄色棉衣,带着点哭腔。
“我在呢,不许害怕。”姜尧温柔地接过她的手,微微俯下身安慰她。
刘毅守大概看不下去他们这对狗男女秀恩爱了,发出了最后通碟:“我再问最后一遍,有没有假条?班级姓名是什么?”
“假条还是有的……”季月嗫嚅着,“不过哥哥没有。”
她的手指尖被姜尧小心地捏在手里,放在那里别扭,抽出来也不大好。
季月告诉自己,马上演完了,就再忍一会儿就好。
“我不住校。”姜尧回过头对着刘毅守说了一句。
刘毅守吸了口气,没有发飙:“到底有没有假条,等我查查就知道了。”
话说完就绕过两人径直往前走去。
没想到他这就放弃了,季月有点不安,这算是彻底激怒刘毅守了吗?他要是真的只查查假条就算了可怎么办?
她仰头看了眼姜尧,两人调转路线不远不近地吊跟在刘毅守背后,好让他能再听几段话——免得他回去查假条时对不上人。
“我上周考试考的好差,”季月委屈巴巴地诉苦,“和我同桌差了快二十分。”
“你以前不都和他差三十分吗?”姜尧依旧牵着她的手指尖。
“可上次卷子简单了呀,我还是没考好。”季月哀叹一声。
“没考好还考进年级前十,已经很不错啦,”姜尧语气轻柔,目光也温和,“你已经非常非常厉害了。”
“咦?你知道呀。”季月真的有点惊讶。
虽然在假装学婊,但成绩她没敢作假,她的的确确进步了一点,成功跻身年级前十。
虽然也就这一次吧。
没想到姜尧真的知道。
“我当然不会放过你的消息,”姜尧笑着看她一眼,“我的宝贝。”
季月打个哆嗦:“噫,好肉麻。”
土死了。
但是竟然有点苏?
恐怕是因为这张脸配上什么话都会显得动人。
“我也觉得不太好,”姜尧笑得开心,“那换一个吧。”
“我的心肝?”他看一眼季月,语气带着点戏谑。
超土,黄土高坡的土。
在国际化大都市CBD区一百八十八层标志性建筑门前小广场穿一身花红柳绿开着收音机踩高跷扭秧歌的那种土。
季月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亲爱的。”姜尧沉着声说出这三个字。
好像有点熟悉,这种念头毫无根据地涌进脑海。
刚刚还萦绕在心头的那点好笑的感觉烟消云散,季月猛地被他的话击中,耳畔都是自己心脏砰砰胡跳的声音。
正试图把自己心里那头来路不明只顾乱撞的小鹿杀掉灭口,姜尧突然把她的手送到嘴边,飞快地啄了一下。
季月连忙把手抽了回来。
“不逗你了,”姜尧垂眸,“对不起。”
一句道歉就把季月那点还没来得及烧起来的愤懑给浇灭了。
季月突然有种无处使力的感觉。
不管是不是演戏,他都已经道歉了。
追着不放岂不是显得她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么。
“喏,给你。”姜尧就像变魔术一样掏出一支棒棒糖。
季月心情转好。
紧接着她突然意识到,糖是放在姜尧左口袋的,她揣过的是他右边口袋——他不会早就计划好了吧?
好心情没能维持三秒钟。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掉进了别人挖好的坑里去。
白白让人占了便宜。
好亏。
眼见着前面的刘毅守拐向了教学楼,又不是火箭班的楼,季月也不方便再跟了,于是两人不拐弯,沿着主干道继续走。
也不知道刘毅守有没有真的记恨上她。
刘毅守这个人,季月了解也不多。万一他事后觉得既然有了假条就不是什么大事,早恋也没有确切证据懒得奉陪……那就亏大了。
有点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哎呦不对,季月猛地一拍手:“学校有监控的。”
“没关系,”姜尧说,“我的动作都在死角里,他拿不到确切证据。”
“啊,”季月僵硬的脸颊挤不出笑容,“不愧是影帝。”
是她多虑了,影帝还能找不着机位瞄不准死角吗?
不对,是她疏忽了,姜尧实在深思熟虑,他绝对早有准备。
不用再怀疑,她就是掉坑了。
从什么时候掉进坑里的呢?是她提出要设计刘毅守的时候?还是他主动要帮她贴聊天记录的时候?
他绝对比周沫还要危险!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了,我又不会把你吃掉。”姜尧笑着看她。
季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他盯了很久。
连掩饰都来不及,心思完全暴露。
撞上姜尧这一位的时候,真是不知道她的演技都丢到哪里去了,她的心思活像是剥光了晒在太阳底下。
“我在想,”季月舔舔嘴唇,“你是不是真喜欢我呀?”
“你觉得呢?”他双手插兜,反问回来。
“演技太好了,我可不敢确定。”季月眨着眼说。
“也许是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披着喜欢我的外衣,悄悄来骗取我信任的呢?”
“等我不知不觉间把信任交付给你,你就轻而易举地从我身上拿走你想要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呢?”
她抬头追寻姜尧的视线。
他看向她的眼睛,轻飘飘地说了句:“说不准呢。”
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所以我告诉你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他笑了笑。
季月被他这一笑晃花了眼,过了几秒才定下神。
她真想再说句真话。
信不信是一回事,他这撩不撩又是一回事。
唉,她怎么就按不住自己这活蹦乱跳的小心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