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脑大概和我有仇 第14章 小弟

上午大课间的时候季月冷着一张脸往二十六班门口一站，二十六班那位班长和那两个演员同学就站了出来，三个人肩并肩站在走廊里，用雷同的复杂目光注视着季月。

眼保健操的广播声在走廊里回响着。

“怎么？不把出主意的那个叫出来吗？”季月歪了歪头，脸上看不出情感。

然后那位班长就麻溜地跑去二十五班把林升喊了出来。

如果说前三位的神色中还有那么一丁点愧疚和惶恐，那林升的目光里就全都是骄傲自得了。

季月叹了口气，带着几位往走廊尽头又走了走。

季月往楼梯上那么一踩，确认自己的高度足以让她俯视几个男生，这才把绷着的那张脸松下来。

“你们几个，丢不丢人啊？不觉得傻吗？”季月痛心疾首地望着楼梯下面四个男生。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林升甚至笑场了。

这和季月想象中的结果分毫不差，她看着林升，竟然心里升起了一种悲悯的感受——早晚把他诓进坑里。

“给我列表好友发消息告白？早八百年前的网络文学就不兴这种弱智桥段了，这种整人手段连我们对门家上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稀罕好不好！拜托，好不容易拿到我手机，还骗到了锁屏密码，最后就干了件我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

“还瞪我，不信是吧？是给我列表异性好友发告白信息了没错吧？我告诉他们号被盗了不就行了，谁没收到过被盗号好友发过的诡异信息啊，号被盗了发什么都有可能，我这么解释一句话就撇清了吧？再不济，我就说我号被我爸登了，他群发消息就是为了查我有没早恋。除开给我老爸抹黑这一点，这理由也没什么问题吧。你们要是目光不用这么狭隘，用我的手机给别人发短信告白，那我倒是要再花点功夫才能把这种事对付过去。”

季月缓了口气，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目光看向呆滞的小学弟们。

“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整人就整到底，这上不上下不下的算个什么呀？花了那么大功夫，把年级主任都诓过去给你们开门，最后搞了件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在几分钟内搞定的事？你们不觉得亏吗？”

“还有啊，我必须得给你们好好说说，你们整人，好歹选个值周结束以后再也不见的时候行不行？今天就猴急猴急地要整我，给我点颜色看看，可之后怎么办？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要是存了心报复你们，之后几天严格点，每天多个违纪或者不合格也不是难事吧？就这么说吧，不管做什么，好歹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你要是家里开米仓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没什么，但你要是把你家米仓那钥匙给输了，可怎么办？”

可算是把底下几个给唬得一愣一愣的，季月稍稍松了口气，慈爱地伸手抚摸学弟的脑袋瓜。

“别看学姐也就大你们一岁，但是呢，由于人生经历的不同，学姐拥有很多你们没有的人生经验。这次你们做的不对，但是学姐能体谅你们，毕竟是答题卡随便踩一脚都比自己做出来分还高的傻孩子……”

话音还没落，季月就对上了林升那双闪动着愤怒火苗的双眼。

“生气啦？”季月笑眯眯地把脸凑过去，吓得林升后退了半步。

“连考点明确，题型基本固定，解法有确切套路的考试都不能拿下，又凭什么觉得在更加复杂充满不确定性的生活中赢过我？”季月眯着眼冷冷地说道。

林升明显还想说点什么，季月摇了摇头，抢先开了口：“哪怕有着常人所不及的家庭环境又能怎样？或许你们能借助这种力量取得胜利，但是你们最终能真正掌握它吗？但你们面对同样拥有这种优势的人，能守住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吗？”

“所以啊，我说你们怪没意思的——瞧瞧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你们形成了什么样的思维方式。”

季月看着最刺头的林升也垂下了眼，说出她所准备好的最后一句话：“我也懒得和你们计较，这次也就单纯好心给你们提个醒，你们要真再干这么无聊的事，后果如何我可不敢说。”

话说完，也不管效果如何，季月轻快地跳下楼梯，往教室那边走过去。

“姐！”身后突然传来高亢的喊声，“你太厉害了！收我当小弟吧！”

“哈？”季月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回身，只觉得槽多无口。

她纯粹就是为了发泄一下被苏子骆残忍拒绝造成的愤懑才没良心地欺负学弟学妹，没成想自己用力过猛招来报复，这也不能算是不能理解的发展。她本身带手机用手机就有错在先，肯定不会通过老师学校的渠道解决，如果她再反报复回去必然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于是乎，她摆出聪明学姐的架势把他们的设计贬低一番，再端出毫不在乎的样子，趁着他们迷迷糊糊没想明白的时候把他们彻底绕进去。

谁成想嘴炮打完，真能把敌人忽悠成队友？

关键是这群学生平常肯定饱受各个品阶不同领域的嘴炮袭击，对嘴炮抗性肯定奇高无比，季月本来也只想着能一时把他们说晕，现在这个状况实在始料不及。

季月看着两眼放光的林升，感觉自己的身体宛如老朽生锈的机器，僵硬在原地不能再做出任何动作。

楼道里回响着的眼操广播声骤然停止，教室门里涌出了许多学生，季月终于清醒过来。

“那行吧。”她轻飘飘地应下，然后转身汇入人流。

从今天发生的事情能推测出，林升在这两个班级里也算得上小有号召力的角色，要是他真心实意来给她当小弟，自然是有利无弊的事情。

而且脑子也还算灵光——能想出来这么一个迂回骗手机的计划并且实现了，本身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或许可以和他讨论一下怎么成为全校最有名的碧池？把他套路过来给自己当帮手好像也不错？

季月摇摇头，把林升这点事先放到一边。

她现在最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处理告白消息。

她可不会真的像她所说的一样把这件事轻轻揭过，相反，她得想办法把现在的状况利用起来，为她真正意义上地树立起碧池的形象。

季月这回课间操时间没站在二十五班正后方，她有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上回站在林升后面被呼了一脸完全是对方故意的，于是这回她站在了二十六班正后方。

广播操期间林升无数次回头往季月这边瞟。

“好好做操！”季月实在不耐烦，压低声音叮嘱一句。

“是！”林升兴冲冲地喊了一声。

周围的学生纷纷寻声看过来，林升在众人的目光下把广播操做得一板一眼机器标准。

季月默默掩面，实在搞不懂这个叛逆少年怎么就真演变成了一个智障小弟，年轻人的心思变化太快她跟不上。

更可怕的是，万一林升是真的对她产生了崇拜之情，她一旦无法撑起这么个逼格，人设一崩，林升对她的崇拜全都会变成愤恨……肯定是这样对吧！

这就意味着，她得一直在小弟面前装高深了！

这种令人窒息的设想一出现在季月的脑海，就迅速掀起了惊涛骇浪。

虽说只是种可能性，季月甚至还不了解林升这个人，但是她没有重来的机会，猜测中的事情一旦发生必然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

就因为眼操这种小事都能气冲冲地设计整她，要是他真的以为自己被骗了，会发生什么，季月实在不敢想象。

怎么办！季月开始慌张，抱住头开始后悔她随口收下小弟的轻率行为。

直到广播操做完，季月还没能从这种恐怖设想中回过神来。

“姐，”林升跑过来，“你怎么还不走啊？”

季月猛地回过神，迅速进入状态，看着林升晃晃手里的背诵本：“你说我干嘛呢？”

“哦！”林升恍然大悟，“这么用功，姐不愧是火箭班的学生。”

季月看着林升的表情眨了眨眼。

是她钻牛角尖了。

她本来就挺聪明啊，她会在林升面前掉逼格？不存在的！演戏什么的，不是难事！

“准确点说，你姐是年级排名前二十五的学生。”季月露出一个不带任何含义的微笑，任由对方揣摩。

林升两眼放光：“我靠，前二十五！我爸要是知道我认识你，肯定……姐你怎么学的啊，教教我吧。”

这就对了嘛，拼爹拼妈不如拼学习，还学校里简单，季月步伐轻快起来。

“先从好好听讲认真写作业开始……”季月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着一脸诚恳的林升。

“就这么简单？”林升又开始不信。

整张脸都写着不满，归根结底还是没变啊，季月笑笑。

“这是第一步啊，你不上小学直接上初中能跟上吗？”季月随便一扯就是理由。

她才不会承认具体针对各科目的学习方法和技巧太多太复杂她懒得详细说。

跟着新收小弟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到高一楼下，看着林升进楼，季月加快步伐回到教室，在课桌的遮掩下掏出手机。

消息列表里已经冒出了几个红点，季月草草扫过一眼，基本都是对那大段从网上抄来的表白段落表示疑惑的。

季月缓了口气，开始在聊天框编辑消息。

“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早上的消息不是我本人发送的，实在是非常抱歉，添麻烦了，都是我不好。”

季月琢磨了一下，点了发送，就先这么装可怜吧。

在线的网友回复比较快，稍微敏锐一点的就开始追问具体情况。

季月嘴角笑意渐浓，等的就是这个。

“其实都是我的错啦……”季月手指飞快，“我闺蜜谈恋爱了，她男朋友是我的后桌，也许是我太笨了才让她误会，她就总想让我也赶快和别人恋爱，今天早上她借我手机用，最后就是这样了。”

反正网友也没人真的清楚她的情况，把锅往那对主角那儿扣就完事了，塑造一朵温柔可爱小白莲形象就好。

聊到这一步的三个网友都义愤填膺地表示：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季月看着回复笑到锤桌，这回复也太真实了，白莲花技能也实在是自带大范围必杀特效。

“哎呀，还是我不该和闺蜜的男朋友关系这么近，我打算换座位了，我觉得，还是不要让他们烦恼比较好。”

善良人设不能丢，又顺着这个思路聊了几句，季月就表示要上课，结束了对话。

季月伸手划着列表，除了这几个不知道刘玥什么时候加上的网友，其他的基本都是同学，从小学到现在的高中，加了不少人。

不过这些同学基本都在读高中，就算有手机也不太可能及时刷消息，急也急不得。

剩下这些同学季月打算分成两类对付，一类是高中以前的同学，他们不太清楚季月近况，回消息套路直接仿照刚刚那套就好；另一类就是自己班这群同学了，季月肯定不能再给两位主角扣黑锅，她的打算是装可怜，闭口不谈具体原因。

季月非常清醒地知道她这次的主要目标不是班里男生，她打算借此机会套路几个可以经常聊天的异性，每天抽出固定时间聊天卖萌装可爱。

这操作看上去毫无意义，但仅仅是对现在而言如此罢了。等她在女生群体里逐渐传开不太美妙的名声，每天和网友闲聊这种事肯定就会变成流言的佐证快速传播开来。

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总是如此，不管是多么捕风捉影缺乏实证的消息，只要看上去足够劲爆，总能流传地极快极广，辟谣的消息是拍马难及。

季月撑着手肘听着站在讲台上高谈阔论的语文老师，心里盘算着要是能诓来个什么人周末找她玩，在被同学“巧合”撞上，岂不更妙。

对了，季月想到了她的便宜小弟。

二十五二十六班这两个特殊班级和他们高二火箭班可算得上八竿子打不着了，找她小弟来演场戏可要比骗个老同学过来更容易把握——起码剧本完全在她自己的掌控之中啊！

季月兴奋之中双手一拍，在教室里发出清亮的响声。

台上口若悬河的语文老师都愣了愣，季月抿了抿嘴唇，扛住了来自全班同学的关切目光。

“我觉得老师说得太好了！”季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应对。

“你觉得哪里好？”人至中年的语文老师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酒瓶底，颇有兴味地问了一句。

季月站起身来：“老师刚刚针对‘古典名著’这一定义进行分析，我听了之后也觉得获益匪浅。我也认为《演义》写得并不好，作者归根到底只是借了那段历史来表述自己的政治观点，甚至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扭曲人物性格，搬挪历史事件。政见诉求引领全文创作，文学水平则过于有限，主要体现在人物塑造方面。作者按照他的喜好将主角塑造成了一个行为上仁善到近乎于虚伪的角色，为了突出他所宣扬的品质，甚至剥离了人物本身具有的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的特点，使得人物过于片面。”

“你说的没错，”老师脸上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伸手示意她坐下，“在流传度上，或许《演义》算得上‘名著’，但我们不能仅从这个角度看问题，我们通过这门课程，要养成基本的文学素养，形成自己的辨别能力……”

季月坐回座位上，撑着手轻轻地舒了口气。

“你还真听讲了啊。”付梓菡歪过头小声说。

季月稍稍弓起身子，把脸埋在桌上高高立起的书堆后面：“我也没仔细听啊，我瞎说的。”

付梓菡掩面：“没仔细听都能说成这样，那你胡说八道的能力也太强了，我都被你说懵了。”

“我也觉得我挺有瞎说的天赋。”季月语调明显地轻快了许多。

付梓菡笑着点了点头，转回去继续奋笔疾书。

季月看着付梓菡面前已经写满的两页纸，喜色渐渐消失。她从书堆里抽出语文作业本，垂下头开始抄写今天课上讲的古文。

不要问老师为什么能从这篇古文扯到古典名著上去，季月不懂，季月不知道。

她只知道，要不是今天被小弟这事耽误了一番，她现在都该把这篇古文背过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浪费了大量的学习时间！她必须抓紧补回来！好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