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季月的反应,付梓菡全然陷入僵硬之中。
季月倒是淡定,连着数了半个小时,总共二十三位同学面对她露出了相同的神情。
“一点新意都没有。”季月掏出把银亮亮明晃晃的指甲刀开始修剪指甲,脸上一派自如。
心里却恨不能变得狠点,拿出马猴烧酒变身的态势来,直接把屋顶都掀翻。
“咔嚓”一声,剪掉的指甲碎片掉在地上,季月吹了吹手指,正要拿出根磨甲条打磨锐利的指甲边缘,副班长李畅意突然站起来说了句:“都不要说话了,统计人数。”
班里原本激烈讨论着信丰高架桥坍塌事件的男生们怪不情愿地安静下来。这起交通事故相当复杂,而且新闻爆料出来的信息也是从片面到全面一点点完善的。大家的观点碰撞极其激烈。
男生们就是爱讨论时事新闻。
就不能讨论讨论我吗?季月心想。
周假收假是晚饭前,班长统计了到场人数,刚点完,不等铃声响,大家哗啦啦地就往食堂冲过去了。
季月一如往常地找了周沫她们几个吃晚饭。
除了开场时对季月新造型的惊讶,周沫倒是平平淡淡,季月也不提苏子骆那事,谁知道这是心照不宣还是别的什么。
话虽如此,季月心里小算盘打得劈里啪啦响。
苏子骆跟周沫现在算得上地下恋情,估计全世界除了正主也就她一个知道这事的。苏子骆前一天残忍拒绝她之后跟她相处镇静自若,看上去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季月摸不清他有没有把这事告诉周沫,不过周沫之外的人是十成十不知道的了。
季月觉得苏子骆是带着点“我不说拒绝你的事,你也别说我和周沫的事”这种心思,默认他们俩达成了一致。不过季月可没答应,再者说,答应了也不代表不能反悔,她又不是什么大善人真君子。如果不是任务系统严禁触犯法律,季月保不齐要直接用上刺激又直接的手段。
季月打算把这事压一压,等到什么合适的关节再掀出来给这两位一个措手不及。
这种私下定情放在别人身上也没什么,但是苏子骆可不太一样,她倒是不信苏子骆能在高中这么个紧张时期扛住家里的压力。
正想着这些,周沫讲了个笑话,白蕊和秋田筱笑得人仰马翻,季月根本没听清讲了个什么,看着这两位的样子就已经压不住笑意。
唉,季月心里叹了口气,说实话,她对苏子骆和周沫着实没半点兴趣,要不是任务需求,也犯不上想方设法折腾这一对。
她也不确定任务三能否顺利完成,鸡蛋不能只塞在一个篮子里,她绝对不能放过给主角二位添麻烦的机会。
吃完了饭回教室时人还不多,季月坐下对着镜子补涂口红,涂完就翻开辅导书开始看题。
老张头几乎是踩着铃声响起的瞬间踏进了教室,目光梭巡了一圈,在季月这儿停了几秒。
季月稳住情绪淡然地回视。
在老张收回目光的时候,季月心里吊起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她不是不想再折腾狠点,是害怕做得过了。这第一遭险险走过,也算是没白费她提前对着学校老师们的底线揣摩许久。
六班班主任不爱多说话是高二火箭班一众学生公认的没跑,班会统共没讲几句话。
头一句先提了下次月考在即,紧接着就是点名总结批评上周的班级卫生和男生一个宿舍闹违纪的事情。
说到这儿的时候,舍友李栀澜给季月送过来一个幽深复杂的目光。季月厚着脸皮提起嘴角对她笑了笑,李栀澜翻个白眼转回身去了。
这第三件事就是下周值周的事情了,老张特豪迈地说:“班长负责安排就行了。”
嚯,连“别影响学习”都没说。
然后就转身走了。
教室里还空了个座位呢,他都没管。
季月转身去看张承的座位,也不知道他是去哪儿了,下午点名人还在,吃个饭人就没了。看这样子大概是跟老张请过假了,但愿没事吧。
然后老好人班长就上讲台上开始安排划分指责,铁面无私副班长李畅意就拿着个班级的事务本记录班长的安排。
学校班级比较多,一般都是一个值周生负责两个班级,除了普通纪律员,还有几个检察长岗位,很明显后者比较热门。
季月清楚自己的斤两,根本没参与检察长的竞选,趁着大家举手表决的时候翻开作业开始算题。
她想要达成这个要命的随机任务,总得有目标对象,目光要放长远,不能只盯着自己班里这一亩三分地。等下分配值周班级,才是重头戏。
等到五个检察长选完,就轮到安排班级了。
鉴于有不少同学都跟别的班有那么点人脉关系,就连刘玥也有在普通班的初中同学,分班的环节也挺费劲的,眼看着班会时间给折腾得没剩多久了,班长和副班长俩人讨论了几句,决定把班级事务记录本传下去大家自己填,收上来要是志愿冲突了再行调整。
等那本子传到季月面前的时候,班里大半人都填过了志愿,有少数人画了个圈表示听从组织安排。
季月扫了一眼,大家的志愿果然是集中在本部高二的班级和各年级火箭班,高三和高一少数班级也有人选,也就南校区六个重点班跟高一那俩班完全没人气。
季月把笔转了两转,在自己学号名字后面填了“高一二十五、二十六”的字样。
去会一会那群小疯子,就算找不到目标对象,大概也能有点灵感。兰阳高中这样的学校,学生们实在是太单调太无趣了。
等到最后安排结果的时候,季月果不其然被分到了这俩班去当纪律员。
当晚大课间隔壁五班就把挂脖的牌子送了过来,绳子都清洗过了,闻着有股洗衣液味。
第二天早操升旗就得担负起职责来,季月小心地把牌子塞进口袋以防落在教室。
“对了,你知道高一那俩班在哪儿吗?”季月拍了拍同桌的肩。
“不就在前面那栋高一楼一楼吗?”付梓菡目不斜视地做着题。
“我是说他们跑操的位置。”季月补充。
“哦,你问这个?”付梓菡在答题卡上涂了个“A”,转过头来,“那我就不知道了,应该在高一的队尾,高二前面?也可能是在高二后面,高一前面?”
也都怪这俩班开学晚,本来高一高二把操场位置都排地差不多了才来,谁知道安排位置的时候给塞到哪里去了。
“这两个位置几乎是对角。”季月头大。
她在问人之前已经把刘玥本尊的回忆翻了个遍,刘玥当时是被分到高三去了,高三全都在外圈,头尾明确比较好找,里圈这头尾相接的,也不太好搞清楚。
不管是刘玥还是季月,从来都是直奔自己班的位置,也没注意过一班二班前面是哪个班级,这一下就绕住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付梓菡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了眼季月。
“去看要时间啊,我这不是想晚点起吗?”季月托腮,“再说了,挂着个纪律员的牌子傻呼呼找位置,看上去太丢人了吧?”
季月本来后面还有句“和我的美貌不相配”,但是硬生生忍住了。
因为后桌的岳阳开口了:“那俩班不在里圈,他们在高三后面呢。”
“太感谢了,”季月连忙道谢,“要不是你提醒,我明早恐怕要找很久了。”
“话说你干嘛去那俩班啊?”岳阳问了一句。
季月眯着眼笑:“当然是去欺负小朋友啊。”
“也没比你小多少好吧。”付梓菡吐槽了一句。
季月注意到苏子骆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学习了。
季月笑笑,对此浑不在意。
这时候张承汗涔涔地跑进教室,也不知道干了什么,这么冷的天还能一头汗。
“刘玥,”他直接跑过来找到季月,一脸严肃地问她,“你这两天有没有见过我哥?”
季月“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姜尧怎么了?”
“他……”张承刚要说话,季月就打断了他。
“出去说。”她有了点不太妙的预感。
大课间还没结束,走廊上人来人往,季月拉着张承站到大厅的角落里站定。
“说吧。”她说。
“我哥跟人打架了,一身伤,你是不知道,这简直是下死手,”张承脸色很不好,“我才从医院回来,要不是我敲门发现没人打他电话让护士接了,我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呢。”
“不应该吧,他不是本来就有伤吗?刚……”季月把“打封闭”几个字咽了下去。
联想到前一天夜里姜尧的沉默,她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跟他打架的人呢?怎么样了?”季月问。
“我没见着,”张承说,“我哥说他们比他惨多了。”
季月“噗嗤”就笑出声来:“那恐怕你哥真没吃亏。”
“可他毕竟是一个人啊!他那么说肯定跟他打的是一群人,他就算没吃亏,也是被欺负的那个啊!”
“干嘛这么说?谁能欺负的了你哥啊,都说了没吃亏,你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季月安抚道。
张承咬了咬牙:“他都高三了,没几个月就要体考了,他怎么能去跟人打架啊!多大的事啊,非得打架解决不成?再说了,他要是和校外的打架还好,要是和咱们学校学生打,那铁定一个严重错误进档案啊!”
“就这几句话,你跟他说过了没?”季月看着张承缓缓开口。
张承狠狠地叹了口气:“说过了,要不是说过了说不通我也不至于这么急,他跟我说不用我管,他心里有数——你看他这像是心里有数吗?”
“我怎么知道,”季月伸手绕自己的马尾发梢,“我和他又不熟。”
张承伸出手来,五指分开,掌心里是一枚蝴蝶结发夹。
“我在我哥那儿发现的。”
季月沉默着纠结该不该认。
“你还真以为我傻啊?”张承说,“就这个绿油油的卡子你别了好多天了。”
季月拿过来别在头上:“我说怎么好像少了点什么,找了好久。对了,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绿油油’,这是抹茶春草色好不好。”
“你去过我哥那儿是吧,你就没发现点什么不对吗?”张承问。
“我是跟你一块去过他那儿啊,你也在场,干嘛问我。”季月还在努力狡辩。
张承瞪大了眼:“你那天头上别的是个灰不拉机的卡子!”
季月眨眨眼,没反驳这位直男对于颜色的理解,决定老实交代:“我是去找过他,而且发现了点不对劲。”
“到底怎么回事啊?”张承急得要命。
“他一点儿都没跟你说?”季月反问他。
张承疯狂挠头:“他什么都不肯说,快把我急死了。”
季月掂量了掂量,特别郑重其事地开了口:“我不能说,我是发现了点蛛丝马迹,但是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得尊重本人意愿。你最好也相信你哥,他都成年人了,为自己行为负责是最基本的,他说不用你管,你安心学习就得了,也不怕非掺和进去给他拖后腿。”
张承一听就急了:“我哪是要给他拖后腿啊!我这不是想帮他吗?”
“他打架你能帮得上忙?”季月从头到脚把张承打量了一遍。
“好像也是……”张承挠头。
“走了,快上课了都。”季月潇洒转身。
张承在原地愣了一会,突然回过味来:“不对啊,我又不是要帮他打架,我这不是要帮他避免打架吗?”
然而这时候已经进教室的季月完全没听到这句话,更别提给他回应了。
季月回座位就对上付梓菡那双八卦的大眼睛。
“没事。”季月直接开口。
“真没事啊?”付梓菡小声问她,“你刚好大声问那谁谁谁怎么了,真没事啊?”
季月大吃一惊,睁大眼问:“我刚有好大声吗?”
“刘玥同学你关注点严重偏移哎,我问你那谁真没事吗?”付梓菡简直无语。
“他能有什么事啊,”季月翻超大一个白眼,“好着呢,也就受点伤,估计得住几天院。”
“住院都能算是没事?”付梓菡明显不行了。
季月微笑着对她点头。
付梓菡这回是彻底没话说了。
姜尧当然没事了,他跟人打架可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那天打了针封闭,恐怕就是为了打这一场吧。至于打架对象,结合刘玥的记忆,,周舟的哥哥和他那帮混混兄弟以前就闹出过什么事,估计姜尧就是跟他们杠上了。一个人打那么一群还能说自己心里有数——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看来周舟还没死心呢。
但是完全是臭棋,作为一个针对恋爱下了不少功夫的专业人士,季月脸上不禁流露出嫌弃的表情,哪有她这样追人的,简直胡闹。根本就是嫌人家离开自己的速度太慢,赶上去给送了辆超级跑车。
一边的付梓菡目睹季月脸上的表情,总觉得是她在嫌弃自己搞不清状况,更加混乱迷惑了。
“受伤住院算是没事吗?”付梓菡转回身问。
“看情况。”苏子骆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我觉得也是。”岳阳附和道。
付梓菡观念大颠覆。
过了一夜就又是人人哀怨不想面对的周一了,季月比平常早起了五分钟化妆。
勉强算是化妆吧,打底特别随意敷衍,勾了眉涂了口红就算完事了,更细致的步骤完全没有。
到操场的一路都不太紧张,慢悠悠边背单词边往过晃,只要在跑操开始前点完人数就行了,完全没必要着急。
再者说,摊上高一二十五二十六班这群懒散学生,恐怕去得早也没法查人数,还不如晚点。
季月经过高三十六班的时候,果然没有发现姜尧的影子,再往后走了一段,看到散乱的队伍,季月确信自己找对地方了。
不过这人也太少了吧!
季月看了眼手表,眼看只剩一分钟了,怎么才这么点人?
季月笑着一张脸凑到带着袖标的体育委员面前:“同学,快点整队吧,我要查人数了哦。”
体育委员愣了愣,大概没见过烫发染发的高二学生,回过神来吹哨整队。
季月一排排数了过来,二十五班来了三十二个,二十六班来了三十个。
两个特殊班级统共才八十个人,怎么就能有十八个人没来?
季月也不说什么,兴许人家都有假条呢,等早操结束去教室收假条就行了。
于是季月气喘吁吁地吊在队伍最后跑了两圈,好在不用按着步调跑,自己一个人随意些,是比往日跑操轻松了不少。
等到散操她就跟着到了高一楼的一层,两个班独占一层,也算是独此一份了。
料到这群学生不会急着往教室赶,季月在楼道等到早读铃快响才进班里收请假条。
按道理请假条是要本人交付的,交完请假条班里人数应该刚好四十——但是现实总有那么点偏差。
“我怎么觉得人数不太对?”季月对着面前的二十六班班长眨眼。
“人数挺对的啊?”班长一脸诚恳,“学姐你看座位不都全坐满了吗?”
“第三排从东到西第二个,第四排第三个,最后一排第五个第六个,”季月目光往教室里扫了一圈,“有点眼熟啊,我好像刚在二十五班见过了?”
“呃,也许是看错了?”班长挠头。
“行,那我回二十五班再看一眼。”季月转头就走。
“哎哎哎别啊学姐……”班长哀嚎。
季月叉手开始凶人:“你们一个个的怪精明是吧?还学会打时间差玩偷梁换柱了?”
“再说了,你们几个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说笑的声音比别人高了八个度,我这个脸盲进教室听着声都会先看你们几眼——演都不会演。”
季月教训的时候班里一个个都缩着脖子装鹌鹑,一言不发,等她话音一落,教室里就嚷嚷起来了。
“学姐,我们这也没办法啊。”
“那几个同学生病了实在起不来。”
“假条都交齐了,您就放我们一马吧。”
“停停停,”季月快给这群撒娇卖萌臭不要脸的学弟学妹给吵死了,“这事其实也好说,遇到好说话的纪律员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恰好我就比较好说话。”
“谢谢学姐!”
底下异口同声开始喊。
季月笑着指了指自己嘴唇:“来,猜对学姐口红色号就放过你们。”
底下男生一派冷寂,登时哑口无言。
女生们倒是一脸得意:“太简单了,茉莉安!”
季月勾起一个微笑:“错了,这是b牌23号,人称茉莉安替代色。”
刚刚还自信十足的小学妹目瞪口呆。天真的小朋友总能用到大牌正品,根本没往替代色这边想。
“傻了吧,”季月笑出声来,“学姐比较穷,暂时买不起茉莉安,真是对不住了。”
底下爆发一阵又一阵的哀嚎。
“学姐!”班长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脸来,死死抓住季月袖口不撒手。
“做人呢,要言而有信,对不对?”季月踮起脚尖慈爱地摸了摸班长的头顶。
“刚我点到的那几个,或许还有不少我没发现的,都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是几班的,利索点解决问题,学姐要回去早读了。”
这么折腾了一番,季月成为了最后一个回自己教室的人。在早读嘈杂的背景音里,她差不多是哼着歌坐到座位上的。
“你怎么这么开心啊。”付梓菡小声问了一句。
“欺负小朋友超有趣啊。”季月眨着眼看她。
更新做调整,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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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