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曜亲爷爷曾去国际支援,在某个边缘国家领导医术交流项目。某天为了救落水的当地妇女在河里体力耗尽,不幸溺水去世。
两个爷爷从小一起长大、上学,关系很好,胜似亲兄弟。江曜他爸把他交给容雪深爷爷抚养,没几年就死了。
江曜来老院后,爷爷逢人就说他有两个孙子。在江曜眼里,容雪深爷爷就是他亲爷爷。容雪深就是他亲弟弟。
爷爷的遗言是“你们要好好成家立业,儿孙满堂”,这是唯一的遗愿。
老人家担心他死后兄弟俩相依为命会孤独,成家有小孩了就热闹了。
这么简单的要求,江曜觉得不满足的话,老天得打雷劈死他,还有容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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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曜对打扮真没多少兴趣,哪怕是约会。最后在衣柜里随便挑一套。反正他怎么穿都帅。
他本来想用那瓶香水,但不知道喷在身体的哪里。在枕头上喷了一下,凑上去嗅了嗅,一股很好闻的柑橘味。
容雪深人冷话少,审美倒不错。
还是别喷了,下次乐队演出可以用。等会儿约会女生估计会喷香水,他也喷挺怪的。
不管身上有没有真的汗味,约会前江曜洗了个澡。
院子里摩托车引擎轰鸣震天,容雪深从卫生间洗衣服出来。
江曜骑在摩托上发动引擎,单脚踩地,腿细长得嚣张,见容雪深被他引诱出来了,下颌微抬对他笑了下,“我走了啊。”
随后手一抬扣上了头盔,整个头颅只剩线条漂亮流畅的漆黑外壳。
在容雪深面前一个帅气的摆尾加速,冲了出去,掀起一地的榆树叶。
他去接沈幼薇了。
容雪深盯着满地的榆树叶,站了不知多久,把给江曜洗好的衣服晾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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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幼薇出了地铁口,站在成排的梧桐树下等着江曜。
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站在深绿的树下,过路的人都要侧头看她一眼。
她先是听见摩托的轰鸣,回头远远望去,一辆深黑的摩托飞驰而来,最后稳稳停在她面前。
江曜绕路先去花店拿了预订的花。他递给沈幼薇。
一束纯白洋桔梗。
这是江曜第一次送女生花。沈幼薇心头一动,将长发撩至耳后,低着头问江曜,“你知道桔梗花的花语吗?”
江曜哪里知道,他昨天订花前问有恋爱经验的兄弟第一次送女生花送什么。
哥们毫不犹豫地说,肯定是桔梗花啊,纯爱战士永不倒地。
江曜一时没说话。
江曜容易被人看懂,他是那种纯正的直男,情绪变化都写在脸上。
直得不会拐弯,不会花言巧语,不管对男生还是女生,搞不好会把人气死。
沈幼薇:“桔梗花的花语之一是无望的爱。”
江曜变了脸色,尴尬无语:“……康健居然敢骗我。”
沈幼薇轻搂手中纯洁美好的花,嘴角浅笑:“我更喜欢它另一个花语,永恒的爱。”
她抬头看向江曜,眼神藏着些许以江曜菜鸟级别的恋爱段位看不出的玩味。
“你这是会一直喜欢我?”
永恒的爱,这个词分量过于重了,江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能随随便便拿永恒的爱开玩笑。
说到底,这束花就不该送。
都怪他送之前不好意思问女生喜欢什么花,他觉得这样就不够惊喜了。
相处这半个月,他有观察沈幼薇。在他眼里,沈幼薇性格很好,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温柔体贴,耐心细致照顾流浪小动物,也有教养。
爷爷最看重教养,从小江曜和容雪深就被爷爷说为人处世要有礼节,有风度,要大气,不要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失了脸面。
江曜在外面会端着校霸的冷酷范。这半个月来往里,他没藏着掖着自己的性格,他在容雪深面前怎么表现的,在沈幼薇面前也怎么表现。
他目前没有喜欢的人,要是沈幼薇能接受方方面面真实的他,而不是在学校里远观出来有滤镜的他,那他们谈恋爱应该不会有性格不合的问题。
这花真不该送,无望的爱兆头不好,结局凄惨。永恒的爱,他们还没谈呢,显得他也太随便了。
江曜越想越尴尬,一巴掌拍上脑门,却忘记戴着头盔,一掌拍到了发烫的铁皮上,贼响的一巴掌,沈幼薇笑得手中花枝乱颤。
沈幼薇挽着他手臂,“走吧,时间不早了,去看电影。”
江曜的摩托和人一样帅气,阳光下少年耀眼夺目,女孩漂亮清纯。在路人艳羡的目光中,沈幼薇坐在了江曜身后。
江曜特意给她准备了小号头盔。
沈幼薇双手从身后搂上来扣紧,脸贴上少年吸满了阳光的削薄脊背。
突然来这么一下,江曜脊背的神经狠狠一跳。怎么坐他后座的人一上来都二话不说搂住他。
他这摩托车上周刚提的,驾驶证一天就拿到手了。
江曜老早就梦想成年了可以骑摩托。这辆摩托很酷,很多兄弟问他借,他一概不外借,宝贵的后座也只能是他未来对象的。
中二的少年都有这种中二的规矩。
驾驶证刚下来那天,容雪深和他比赛玩游戏,输的人满足另一个人任一要求,结果容雪深跟大神上身似的,居然让他输掉了。
容雪深还真敢提要求,说要坐他后座。
这明显是蓄意挑衅。他都说了后座只能是他对象。
十一年来他们没少打过架,毕竟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打起来了。所以江曜坚决不答应。
容雪深面色平淡:“死不认账?我也不意外。那我就换个条件,不如你以后叫我哥哥。就这两个,你自己选。”
江曜不可能喊哥哥。
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在同一家医院出生的。头可断血可流,他必须是哥哥。
容雪深被霸凌了他都是第一个站出来揍回去的。容雪深那么弱,他拳头硬,他必须是哥哥。
一番不相上下的争执,江曜无所谓了,在哥哥这个身份面前,一切原则都要靠边。
他初中用自行车载过容雪深去上学,摩托后座给容雪深也不是不行。
江曜把他自己的头盔给了容雪深,唯一的头盔。
容雪深又给他扣回来,然后从后面双手扣紧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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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剧情平淡,冗多的意识流镜头不知所云,全靠男女主的颜值还有些视觉上的美感吸引。
江曜昨晚熬夜打新赛季了,面对无聊的电影哈欠连连,大荧幕在脸上投下淡光,旁边的人扭头一看就会看出他懒倦中有丝不耐。
沈幼薇侧头看了一眼,这才是很多人熟悉的那个冷酷校霸。
她又想起刚才一脑门拍上发烫头盔,眼珠子瞪大的江曜。
真像个二傻子,看起来很好拿捏。没想到江曜私底下是这样的性格。
此刻沈幼薇在心里萌生出一个有意思的想法。
出了电影院,江曜看向离得最近的奶茶店,低头问她,“还是它家的荔枝冰奶?”
沈幼薇心头微动,决定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江曜对她好的底线。
于是她指向更远的那家奶茶店,“听说它家出新品了,我们要不试试?”
早上刚来的时候太阳不热,骑摩托风吹着很舒服。现在到了下午,炎热非常,马路在日光下亮闪闪,似乎都融化出油了。
江曜看向那家奶茶店,在烈日下跑过去也得几分钟,今天真该戴个鸭舌帽出来。
沈幼薇本以为江曜会拒绝,又说,“好像有点远,我还是下次喝吧。”轻轻叹了口气。
江曜想着那束不该送的桔梗花:“没事,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回来。”
沈幼薇撑着伞在屋檐下,手上抱着那束桔梗,看着江曜在大太阳下穿过马路,跑向了那家奶茶店。
江曜一口气跑到了奶茶店,结果还要排队。
店门很小,他等前面的两对情侣走出来,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吹到了店里凉爽的空调。
江曜点了沈幼薇说的那款新品奶茶。
店员看他有些不耐烦,以防会有矛盾,提前说明情况:
“这个可能要等一会儿哦,因为比较复杂。而且你还是要两杯。你要是等不及也可以看看我们家其他新品,没那么复杂的。”
江曜有经验,服务行业说的一会儿可不是一会儿。
他说:“不看了,就只要这一杯,麻烦尽量快点,谢谢。”
天热时每一秒感觉是身负重担的蜗牛爬,像是过了好久,沈幼薇才看到江曜跑过来。
“你怎么就买了一杯啊,那这杯给你喝吧。”
“给你买的,你喝,我有这个。”江曜从裤兜取出一罐冰可乐。
沈幼薇吸了几口,把奶茶递给江曜:“很好喝,我们分着喝吧。”
“怪恶心的。”江曜是直话直说的性格,他从不藏着自己的情绪。
沈幼薇干笑。一般女生听到这句话马上就翻脸走人了。以后接吻怎么办,恶心?谈柏拉图纯爱吗?
她现在不能说什么,还不是情侣关系。江曜一看就是没喜欢过人,一点生理**都没有。
江曜见她表情不对,“我说错话了?抱歉啊,我跟兄弟们相处惯了,有话就直说。”
沈幼薇表面笑了笑,维持善解人意的人设:“没事啊,我觉得有话直说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江曜找到了认同感,此刻有几分愉悦。
和沈幼薇约会前,容雪深特意和江曜说:“不要直话直说,别把人气死。”
江曜恼了,他觉得容雪深这是让他做个虚伪的人,怼回去:“那我对你直话直说了十一年了,也没见你有任何被气死的反应。”
容雪深冷呵一声:“也就只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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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幼薇撑着伞,江曜两条大长腿为了配合她,走得远比平时慢,掌心抓着一罐没喝完的可乐摇摇晃晃。
距离出成绩不到一天,沈幼薇停下来喊住江曜,日光下的少年回头看她,笑了笑问怎么了。
即使周围有上万个人,江曜那张脸始终会被人一眼就锁定。
饶是从小被帅哥追捧的沈幼薇面对这张脸时常也会恍惚。
“明天分数出来,我们都能上A大的话,我们就在一起?我们相处时间也够久了吧。经过对你的了解后,我还是很喜欢你。”
她温柔一笑。
才半个月……江曜觉得不够久,他感觉还不太了解沈幼薇,目前看到的好像都是优点,一个人怎么能没有缺点呢?容雪深那个市第一的四好学生都有缺点。
不过既然沈幼薇连他直话直说都能忍受,他对沈幼薇也有些好感……他说了好。
走了一段路,沈幼薇想起今天的一件正事。
“我一个闺蜜想认识你弟弟,她不出意外可以上A大,你可以帮忙牵线吗?”
一下午昏昏欲睡的江曜提起精神了,三连问:“谁啊?哪个学校的?性格怎么样?”
他弟弟那死人微活的性格,朋友就康健一个,甚至还是通过他认识的,自己能找到女朋友就奇怪了。
如果他们四个都能上同一所大学,就没人会孤独了。
沈幼薇简单说了闺蜜的情况。
“嘶——”女生条件不错,性格大方聪明还漂亮,但江曜头疼了。
他竟然不知道容雪深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绞尽脑汁也编不出个可能感兴趣的类型。明明身边好哥们喜欢的类型他都看得出来,一清二楚。
“怎么了吗?”沈幼薇问,“你要不问问你弟弟有没有兴趣认识我闺蜜。”
江曜一口喝光了剩下的可乐,把易拉罐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和他投三分球一样,稳中。
“你自己问,我不问。”
江曜脸色硬邦邦。
连弟弟喜欢什么类型都不知道,他这个哥哥并不称职。
他是万万忍受不了从容雪深口中听到:“你算什么哥哥,十一年了连我喜欢什么类型都不知道,你顶多是个弟弟。”
光是想象这个画面,江曜就要气炸了。
容雪深心思藏得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他要是能摸清楚,早就破潜泳的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沈幼薇想起了江曜那辆帅气酷炫,散发着昂贵气息的摩托。
她眼神闪烁,睫毛弯弯:“我可以去你家吗?探探你弟弟的口风?”
那可再好不过了。江曜把沈幼薇带回了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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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雪深在家打扫卫生,穿着拖鞋出来扔垃圾,太阳太毒,他打着把伞。
江曜每每都要直言不讳说他像个小姑娘,形象包袱如此重。
十一年前,江曜来老院的路上,便宜老爹告诉他,他要和一个叫容雪深的小孩住一起。
他高兴坏了,这名字一听就是个高冷漂亮的小公主,好耶,他要有自己的妹妹了。
结果是个臭屁脸小b崽。于是两个萝卜头打起来了,此后谁也看不惯谁。
然而今天江曜是嘲笑不了了。
容雪深站在垃圾桶边上,远远地,并没注意到他的江曜把摩托停在了石板桥边,一棵柚子树下。
沈幼薇从后座上下来,容雪深不意外。
穿着无袖碎花裙,扎着单边辫子的女孩,在少年为她摘柚子花时踮起脚凑上去。
江曜察觉到什么,头一偏,沈幼薇亲到他手臂,江曜脑子短路一瞬,双手没合拢,柚子花散了一地。
“啊对不起,都怪我,你亲手为我摘的花都洒了好可惜。”沈幼薇蹲下去要把散落的柚子花捡起来。
江曜笑了下,“脏了还捡什么啊,我给你重新摘过。”
走进老院门前,沈幼薇捧了满手的柚子花。风一吹,青涩、有点甜,初恋的味道。
“用这个装。”
容雪深不知何时出现,让沈幼薇把花放进一个精美的盒子里。
江曜很骄傲地对沈幼薇说,“我就说我弟弟外冷内热,人很好吧。”
容雪深视线不着声色掠过江曜手上那束纯白洋桔梗。
想来也能清楚是谁送给谁的。
永恒的爱,绝望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