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夜之梦 第10章 为了我自己

林父上班走了。林母喝完豆浆，靠在床头打了个小盹，林父坐在旁边翻着报纸，病房里静得只剩呼吸声。

林尚书轻手轻脚带上门，走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开了柏胤祉的微信：“柏医生，你现在方便吗？想跟你说些事。”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柏胤祉就回了，是一条语音。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温和又清晰：“我刚忙完，来办公室。”

住院部的电梯缓缓上升，数字从5跳到3，林尚书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屏幕上还停留在和柏胤祉的聊天界面。

林尚书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浅灰色卫衣的领口，又抬手按了按眉心。此刻站在办公室门外，倒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忐忑。不是怕柏胤祉，而是怕那些压在心底许久的脆弱，一旦说出口，就会碎得无处安放。

指尖叩在门板上，发出三声轻响，不轻不重，恰好能穿透门板。

“进。”

柏胤祉的声音隔着门传来，依旧是那种清冷的调子，没有多余的温度，像秋日清晨未化的霜。

林尚书推开门，办公室里的光线不算刺眼，百叶窗被调得恰到好处，将阳光切割成细长的条状，落在深色的办公桌上。

这次可能是林尚书带着情绪进到办公室的，所以林尚书觉得今天的办公室不及昨天的那么好看了。明明什么都没变，就只过了一天而已。

柏胤祉坐在办公桌后，正低头看着一份病历，笔尖在纸上偶尔划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穿着挺括的白大褂，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指尖夹着的钢笔是冷银色的，和他周身的气质莫名契合。

“坐。”柏胤祉头也没抬，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声音平淡无波。

林尚书依言坐下，椅子是皮质的，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他把带来的水果袋放在脚边，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办公桌上。

一个白色的陶瓷杯，里面泡着不知名的茶，茶汤清亮，几片茶叶浮在水面。

旁边堆着几本厚厚的专业书，书脊上印着《变态心理学》《认知行为治疗手册》之类的字样。

桌角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多肉盆栽，叶片肥厚，透着点生机，倒是和这清冷的办公室氛围有些反差。

柏胤祉终于看完了手里的病历，合上夹子，抬眼看向林尚书。

柏胤祉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点疏离的审视，像是在观察一个患者，而非之前在病房外偶遇时那个会弯唇角的人。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林尚书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像是在抵抗这种无形的压力。

“说吧，什么事。”柏胤祉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平稳，却莫名让人有些紧张。

林尚书抿了抿唇，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原本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开场白，此刻竟有些说不出口。

林尚书能在父母面前装作轻松，能在裴与煜面前维持平静，却在柏胤祉这种不带温度的注视下，有些扛不住心底的重量。

“其实……”他顿了顿，声音比预想中要稳，只是尾音微微发紧，“这次找你是因为我最近不在状态。”

林尚书继续说道：“我精神不太好。我在柏林有看过医生，医生建议我休学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我都是快上飞机了，才知道我妈妈出事了。不然我不会知道的。”

柏胤祉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像是在等待一个既定的答案。

这种沉默反而给了林尚书继续说下去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层沉重的伪装。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你知道，我在柏林留学，一待就是五年。”林尚书的目光落在桌角的多肉上，像是在对着那盆植物说话，“我现在在国内没有什么朋友，你是唯一。你是唯一一个我可以倾诉的对象。我是一个很怕麻烦别人的人，所以每次你帮我的时候，我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真的很谢谢你。”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单纯地陈述事实，语速依旧平稳，却比刚才慢了些：“倾诉不是麻烦，心理疏导本就是我的工作之一。”这句话说得客观又专业，像是在划清界限，却又莫名地给了林尚书一丝安抚。

说完这些，林尚书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有些不安地看向柏胤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说这些，或许是因为柏胤祉是医生，或许是因为那天他眼底的那一丝温和，又或许，只是因为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里，柏胤祉是第一个让他觉得可以暂时卸下防备的人。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但柏胤祉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窗外的风声盖住：“当然，如果你不把我只当医生，也可以。”这句话说得极淡，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像是冷硬的冰面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透出一丝内里的温度。

柏胤祉的目光落在林尚书的脸上，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情——眼底没有明显的青黑，气色确实比第一次见面时好了不少，但眉宇间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尤其是在说完那些话后，肩膀微微垮下来，像是在强撑着最后的坚强。

随机柏胤祉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林尚书。

“吃巧克力会让心情变好。”

林尚书看着柏胤祉递来的巧克力。和上次手术睡着时拿到的一样。

“上次……手术室外也你吗？”林尚书想这样问。但觉得没有必要了，因为，他心里早已有答案。林尚书最后只说了句“谢谢你。”

“你觉得，是什么让你一直走到现在？”柏胤祉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没有了刚才的疏离，多了几分专业的探寻。

林尚书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可能是我爸妈吧，不想让他们为我伤心。还有……我的愿望。”

“愿望？”

“嗯。”林尚书点点头，眼神亮了亮，“我从小就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因为这样我才有一种自由感。我对自己说，以后一定要去很多很多地方。”

柏胤祉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拿起钢笔，却没有立刻写字，而是问道：“有没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你觉得放松，或者说，能让你暂时忘记那些压力的？”

林尚书仔细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画面——国外郊外的公园，清晨的阳光，林间的风，还有偶尔飞过的小鸟。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语气也轻快了些：“大自然吧。”

“大自然？”

“对。”林尚书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真正轻松的笑容，“以前学校压力大的时候，我会趁着周末，坐车去郊外的公园。不用带手机，就一个人走在树林里，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听鸟叫，闻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就觉得心里特别踏实，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会慢慢消失。”

林尚书的描述很平淡，却带着一种感染力，仿佛能让人跟着他一起走进那个宁静的公园。柏胤祉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在笔记本上写下“大自然”三个字，字迹工整，带着一种冷硬的棱角。

“既然喜欢大自然，或许可以试着去旅游一阵子。”柏胤祉的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找几个风景好、人少的地方，比如云南、青海，或者周边的山区。不用赶行程，不用做攻略，就找个地方住下来，每天看看风景，散散步，让身心都彻底放松。”

林尚书眼睛一亮，这个提议恰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其实早就有过这个想法，只是一直因为各种顾虑没有付诸行动。

“我也想过，但是……”他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我还没考驾照，出门不太方便。总不能每次都坐公共交通，有些偏远的地方根本到不了。而且，跟团旅游又太赶了，根本达不到放松的目的。”

说到驾照，他的语气里还是带着点遗憾。出国前觉得没有必要考，但是现在回国了，才发现没有驾照确实很不方便。

柏胤祉听着他的话，笔尖在笔记本上轻轻点了点，说道：“考驾照是个不错的选择。”

“嗯？”林尚书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首先，考驾照是一项技能，学会了之后，不管是旅游还是日常出行，都很方便，正好契合你喜欢大自然的需求。”柏胤祉的语速不快，条理清晰。

“其次，学驾照的过程，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专注和耐心。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暂时把注意力从之前的压力源上移开，专注于眼前的事，这本身就是一种调整。而且，当你通过一个科目，或者最终拿到驾照时，会获得一种成就感，这种成就感对于重建自信很有帮助。”

柏胤祉的分析很专业，也很中肯，没有多余的修饰，却句句说到了点子上 。

林尚书听得很认真，心里的顾虑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之前还强烈的冲动——他想考驾照，想尽快拿到驾照，然后开车去那些他想去的地方。

“我其实也想过考驾照，只是一直没下定决心。”林尚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主要是听说考驾照很难，尤其是科目二，很多人考了好几次都过不了，我有点怕自己不行。”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露出不自信的一面，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怯懦。但很快，他又挺直了背脊，眼神变得坚定：“不过，我觉得我可以试试。以前那么难的事都扛过来了，考个驾照应该也不算什么。”

柏胤祉看着他这副样子，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明显的波动，像是冰山融化了一角。他没有说话，而是翻开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了几条建议，然后把笔记本推到林尚书面前。

“这是一些考驾照的建议，你可以参考一下。”

林尚书连忙凑过去看，只见笔记本上写着：

1. 选驾校：优先选择口碑好、练车时间灵活、离住处或医院近的驾校，不用选太贵的，性价比最重要。可以多问问身边的朋友，或者在网上看看评价，避免踩坑。

2. 科目一：主要是理论知识，下载相关的刷题APP，每天花一两个小时刷题，错题多做几遍，模拟考试连续几次达到90分以上，基本就能过。

3. 科目二：重点练习倒车入库、侧方停车、曲线行驶、直角转弯、坡道定点停车和起步这五个项目。尤其是倒车入库和侧方停车，是难点，要多练，找到感觉。练车时不要紧张，听从教练的指导，把每个动作做标准。

4. 科目三：注重细节，比如上车前绕车检查、系安全带、打转向灯、观察后视镜等。考试时保持平稳的车速，不要急加速、急刹车，心态放平和。

5. 心态：考驾照最重要的是心态，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一次没过也没关系，就当是积累经验。

字迹依旧是冷硬的风格，但每一条都写得很详细，看得出来是用心思考过的。林尚书看着这些建议，心里暖融融的，像是在寒冷的冬天里喝到了一杯热水。

“谢谢你，柏医生。”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感激，“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柏胤祉把笔记本收回来，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冷，“这只是基于你的情况给出的客观建议，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你自己。”

柏胤祉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你决定考驾照，在选驾校或者练车的过程中遇到问题，或者心态又出现波动，可以随时找我。虽然我不是驾照教练，但可以帮你分析一下情况，或者提供一些心理上的支持。”

这句话说得很平淡，没有任何煽情的成分，却让林尚书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柏胤祉是个冷漠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好，谢谢你。”林尚书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他不想在柏胤祉面前显得太脆弱，他想让柏胤祉看到，他是坚强的，是能克服这些困难的。

柏胤祉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拿笔在上面写了什么，随后递给林尚书：“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如果我微信没有回你，可以打这个。”

林尚书接过白纸，上面只有电话。林尚书小心翼翼地把名片放进包里，像是珍藏一件稀世珍宝。

“我会的。”林尚书站起身，拿起脚边的水果袋，“这个给你，是我爸买的，新鲜的橙子和蓝莓，谢谢你今天听我说这么多，还给出这么多建议。”

柏胤祉看了一眼水果袋，没有接，只是淡淡地说：“不用了，你留着给你妈妈吃吧。她现在需要补充营养。”

“没关系，我爸买了很多，我妈妈吃不完的。”林尚书把水果袋放在办公桌上，“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林尚书的语气很坚持，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韧劲。

柏胤祉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好。”

林尚书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想起林母还在病房里，便说道：“柏医生，我该回去了。”

“嗯。”柏胤祉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林尚书转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柏胤祉。

柏胤祉已经重新拿起了那份病历，低头看着，仿佛刚才的谈话从未发生过。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却在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添了几分柔和。

“柏医生，再见。”林尚书轻声说。

柏胤祉没有抬头，只是摆了摆手，算是回应。

林尚书推开门，走出了办公室。走廊里的阳光依旧明亮，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那些压在心底许久的秘密，那些不敢对别人说的脆弱，终于有了一个出口。

而柏胤祉的建议，像是一盏灯，照亮了他迷茫的前路。

怎么说呢，感觉这一篇写出来有点废掉了……

重点就是考驾照去旅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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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