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朝共歌 第15章 第十五章·赔付

彼时，张甫程为了搜集情报同时也为了莫共潜伏于特务委员会行动处，是第四行动队的队长。为了掩人耳目，给世人造就一个萎靡不振的纨绔子弟形象，他必须经常出入百乐汇，这是耿中石给他的命令。

沈云晞站在身后，隐匿在人群里，脸上瞬间染上红晕，似初春和暖绽放枝头的娇俏的玉兰，又似横渡沧海的绝美的蝴蝶。就这样望着、望着，望眼欲穿的望着，孤注一掷，生生不息……

又一会儿，沈云晞刚向前迈出了一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去，那眼眸由最初的欣喜、悸动到害怕、无望最后熬成了绝望！

沈云晞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沉醉于此，虽然耿中石从未提过，但她知道，他就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狼毒”！同时她也知道，他的心都在那个叫“莫共”的女人身上，在重庆军统训练营中，他便处处护着那个女人。

沈云晞不敢近身，害怕他早已忘了自己，更害怕，他把她当做这里的女子一样对待……

画面播放了一个又一个，都是百乐汇歌舞厅。

张甫程发现，每次他来这里，她都远远的站在一边，望着他，一直到他离开，她的目光都会追随他出去……

画面结束，工作人员告诉他，每一晚他来百乐汇里沈云晞都是如此。

张甫程头微沉，眼神专注而肃穆，眼眸中聚满了光。

第七个画面。

深夜十二点。

那座古朴而清寂的复式小楼中，遮住一切阳光雨雾的那面巨大的落地窗，沈云晞将它合的不露一丝缝隙，角落中点着一盏红烛，发出昏暖而沉寂的光。

沈云晞着一身雪白的蕾丝睡裙，睡裙延伸到脚踝，露出纤白光洁的脚背，她躺在地板上，一动不想动，幽寂的眼眸望着那盏摇摇欲坠的烛光。

原本沈云晞是想躺在蚕丝被做成的柔软的床上的，可冰冷的地板更懂她的心，这冰冷从身体里传过来，心上的煎熬才能够舒缓一些。每天望着他而不能走近，别说说话了，她连和他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她在这里做舞女，为了获得日本人的情报，晚上陪不同的男人睡，早已失了身。不是**，要说**的话，十五岁她被卖给人做妾就**了。她这一生，侍奉过无数男人，没有一个是她爱的，唯一爱的那个，只能远远看着……

她和他之间，就像隔了这天地间的黑暗，永远都无法走近。

沉沉的夜，沉沉的月，一寸一寸的往下沉，如同她那颗孤绝的心！

沈云晞的心声一声一声的击打着张甫程的心：这夜真难熬啊，何时才能等到天亮……何时才又能够天黑……她怎么这么想他……这漫长的一生一寸一寸吞噬着她的心……

自己的脸庞时时刻刻长长久久的映在沈云晞的脑海中，张甫程托着下巴的手指指节忽然动了一下，是不受控制的痉挛。

第八个画面便是张甫程最初看到的，沈云晞得知张甫程遇害的消息痛到肝肠寸断。

刚才佐助给他看的只是这个画面的其中之一，这一次，佐助播放完毕，屏幕上是暗夜里的无数声嚎哭……沈云晞躺在家里三天三夜，痛哭流涕，嘶声裂肺，直到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第九个画面。

春惠楼二楼包厢里，沈云晞从身后将荒木歌川抱住，笑得十分绚烂。

张甫程的眉毛向上挑了一下，她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连她也对那个日本人动了心思？

下一画面跳转，日本鬼子将要投降，沈云晞担心荒木歌川会活着回到日本无法给张甫程报仇，迟迟催不动耿中石，便单独行动当街刺杀荒木歌川从而被捕……

看到这里，张甫程片刻怔忪，原来她是为了自己才接近荒木歌川，为了要给自己报仇不惜深入虎穴……可没一会儿，他的心又被吊了起来，她被捕了……

第十个画面。

深夜，大雨过后，沈云晞被日本鬼子绑在雨花台刑场，白色囚服满是脏污，荒木歌川缓缓走过来。

沈云晞被铁链子绑着，蓬头垢面，但她的面容清冷绝美。她的脸看起来有些麻木、空洞，最让张甫程震惊的是，她脸上连一丝绝望都看不到，那样从容，好像是要回家一样。

荒木歌川走上前，温柔说道：“沈小姐，你我相识一场确是缘分，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我们只得……来世再见！”

荒木歌川的样态看起来好像还很舍不得沈云晞。

“呸！”沈云晞一口唾沫吐在荒木歌川脸上：“我恨不得将你撕碎喂狗！”

沈云晞狠狠地瞪着荒木歌川，他沉默片刻。

“一个卑贱的中国女人，你竟敢如此放肆？”荒木歌川恼羞成怒，忽然大叫一声，一把尖刀直接插入沈云晞腹中，鲜血瞬间汩汩涌出。由于荒木歌川靠的太近，鲜红的血全都溅到他身上。

沈云晞——微云淡雅，东方将晞，一个名字，赔付一生！

张甫程的眼睛已经很久没有眨过，他都不知道。主判官见张甫程的双手紧紧抠住黄花梨红木椅背，手指指节吱吱作响。

主判官看了一眼佐助，佐助又播放了一个画面，还是刚才沈云晞被行刑的场面，只是细节被放大了。

刑场中央，荒木歌川与沈云晞说话之时，顺便将一包血袋塞入她怀中，他的那名副官所站的位置刚好堵住了身后士兵的视线。沈云晞已被仇恨和恐惧冲昏了头脑，只顾一个劲儿的咒骂荒木歌川，还吐了他。荒木歌川直接将刀刺入沈云晞腹部，不至要害且刺中的刚好是刚才那一包血袋，所以荒木歌川才会被见了满脸鲜血。同时荒木歌川打晕了她。

因为沈云晞的一系列动作，在别人看来荒木歌川因为愤怒而把刀插到了她身上。

在场的士兵中有酒井寿夫的人，他们见沈云晞‘已死’，便无人再开枪，当日晚上，荒木歌川便让人将沈云晞连夜送走，投入到南京城一座秘密监狱。

日本鬼子投降，荒木歌川临回国之前，放了沈云晞。

坐在椅子上的张甫程的手这才松泛些，不再抠椅背，双手并拢握在一起，眼眸依旧深邃如深海。

循回播放器上又切换了另一个画面。

监狱中，沈云晞被行刑前，莫共来看她，一开始，沈云晞大声地咒骂，莫共默默的听着，后来，沈云晞骂累了，突然哭出了声，说了句：“如果有来生，你把甫程教官让给我。”

顷刻间，莫共泪如雨下。

张甫程的眼睛直了，好似一道天光从上空劈面而下，直击他的脑门，穿透他的灵魂！

第十四个画面，最后一个画面。

耿中石以为沈云晞真的死了。

那一晚，鸿纪车行的灯同样彻夜长明，耿中石在密室里静静坐着，小周的茶添了一杯又一杯。

耿中石回忆沈云晞的一切。

国际反法西斯战场接连胜利，他忙于重庆南京两地，连着开会，过去一年沈云晞便一直催促他刺杀荒木歌川，为张甫程报仇。刺杀一个日本高官，且是谍战和谋略皆上乘的少将，他当然知道那有多艰难，他还是决定先抓伊藤绫野，之后再做打算，结果沈云晞等不了了。

他交给她的任务几乎没有失手过，任何时候，他都对自己十分尊敬。

“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他是‘狼毒’，是整个军统最得力的人员，为什么？！” 那一天，张甫程遇害后，沈云晞凌厉的质问他，在百乐汇潜伏六年，她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他一言不发，他确实无颜面对。

自己行事太过刚硬，为了军统获得情报，逼着沈云晞做舞女且身份不可让张甫程知晓。他不仅让沈云晞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和青春，还错过了与挚爱的人擦肩的机会，他不敢想，每一个张甫程假借宿醉享乐在百乐汇消遣的夜晚，沈云晞看到他又不能接近他，该有多难过？！张甫程到死都不知道沈云晞对他的情意有多深……

一行热泪从耿中石眼角流下来。

望着循回播放器大屏幕的人，此刻眼睛里有潮湿的雾气，专注而深邃，他一动不动，看不出悲喜。

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很多个画面播放完，张甫程起身，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往外走，那双眼睛依然深邃，如遥远逝去的深海，主判官见他这一幅情景也便不好说什么。

回到房间的张甫程如刚才一般，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坐着，沈云晞的模样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中回放，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像烙印一样烙在他脑海里，根本无法拔去……时间久了，张甫程感觉自己完全无法挪动自己的身躯……

第二天，服侍张甫程的侍卫急切来报，张甫程昏厥，且他房间里都是血迹。

佐助责问侍卫为何没有服侍好张甫程，功德区的人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怎可出这样的状况，侍卫回复张甫程不让他们进房间侍候，连饭都不让送，且不让他们向上禀报。

写沈云晞和张甫程这几章，心都碎了。[化了]（就像很久之前写陈宝荣和李少天最后结局之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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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