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未轮回的伪善骑士 第13章 深海沉船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柳晚卿的腰际，并且仍在以惊人的速度上涨，很快就没过了她的胸口。那泛着诡异黑色油光的海水不仅带走体温，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粘滞感和精神侵蚀。每一次划水前行，都感觉像是拖着千斤重担，肺部因缺氧和低温而火辣辣地疼。

【生命值：117/150 (持续下跌中，低温/溺水/轻微内伤)】

【SAN值：48/150 (持续下跌中，环境精神污染、绝望压力、生理不适)】

48！ 柳晚卿心中警铃大作。系统清晰地标注着，SAN值低于60%就会出现幻觉。她猛地甩了甩头，试图将那种开始滋生蔓延的晕眩感和不真实感驱逐出去。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正在快速沉没的舰桥，找到通往下层轮机舱的路。

她看了一眼安苏羽的方向。海水倒灌似乎对异化状态下的安苏羽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她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迅捷凌厉，幽蓝的光芒在水下显得有些朦胧，与几只同样在水中挣扎、但依旧试图攻击她的变异体缠斗着，暂时无法脱身。

柳晚卿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混杂着海水腥咸和机油味的空气，一个猛子扎入浑浊漆黑的水中，凭着记忆和分布图的印象，朝着舰桥后方那条通往船体内部的、此刻可能已经成为水下通道的走廊游去。

水下能见度极低，只有从破损处透进来的、被黑色油污扭曲的微弱天光。各种杂物、文件、乃至扭曲的金属碎片在水中缓慢漂浮、沉浮，如同海底墓场的随葬品。耳边是水流涌动的声音，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以及……一些开始变得清晰起来的、本不该存在的声音。

“晚卿……这边……”

一个温和而熟悉的男声，带着一丝关切，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柳晚卿猛地回头，浑浊的水中空无一物。是思无言？不，不可能！他应该在现实世界的警局里

她强迫自己冷静，加速向前游去。肺部开始抗议，氧气在快速消耗。

“柳法医……你看我死得……好看吗？”

一个扭曲的、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突然从侧面传来。柳晚卿瞳孔一缩，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一具漂浮的、呈现跪姿的焦尸，空洞的眼窝正“望”着她。那是她进入游戏前解剖的那具火灾焦尸！

她咬紧牙关，匕首握得更紧，奋力划水，试图摆脱这越来越清晰的幻听和幻视。SAN值的持续下跌，正在瓦解她坚实的心理防线，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和恐惧具象化。

终于，她看到了那条通往下的楼梯口，但那里已经被垮塌的舱门和杂物堵住了一大半，只留下一个狭窄的缝隙，勉强可供一人通过。她需要钻过去。

就在她调整姿势，准备潜入那个缝隙时——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

冰冷的海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明亮、无菌，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福尔马林和焦糊气味的……解剖室？她身上湿透的衣物变成了熟悉的白色法医袍，手中冰冷的匕首变成了闪着寒光的解剖刀。

解剖台上，躺着的正是那具行刑式跪姿的焦尸。但此刻，那焦黑的头颅缓缓转了过来，空洞的眼窝“看”着她，被烧融的嘴唇蠕动着，发出声音：

“为什么……不帮我找到凶手？为什么让我死得这么难看……”

“闭嘴！”柳晚卿在心中怒吼，猛地闭上眼，再睁开。

解剖室的景象晃动了一下，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但并未完全消失。焦尸依旧在台上，而思无言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解剖台旁，穿着笔挺的警服，眉头紧锁，正用她熟悉的那种带着担忧和严肃的眼神看着她：

“晚卿，你状态很不好。言雯的案子……别太勉强自己。休息一下吧。”

他的声音那么真实，充满了说服力，仿佛只要她点头，就能从这个该死的游戏中脱离，回到那张熟悉的办公桌前。

休息？不

柳晚卿猛地摇头，强烈的抗拒意志让眼前的幻象再次剧烈波动。她不再理会那絮絮叨叨的焦尸和“思无言”的劝慰，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通往下的、被杂物半掩的楼梯缝隙——那是现实中唯一的生路，尽管在幻觉中，那缝隙看起来更像是什么怪物的食道入口。

她奋力向前游去，伸手去扒开堵住缝隙的障碍物。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冰冷扭曲的金属时，眼前的场景再次轰然崩塌、重组。

这一次，不再是解剖室，而是……法庭？

庄严肃穆的法庭，旁听席上坐满了模糊不清的人影。她站在证人席上，穿着那身让她倍感责任与荣耀的法医袍。而被告席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因她关键证词而被改判死刑的毒贩——李二虎

李二虎抬起头，那张穷凶极恶的脸上此刻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嘲讽的笑容，他咧开嘴，露出黄黑色的牙齿，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柳法医……伪善的骑士小姐……你看，我死了，你的小青梅不也死了吗？哈哈哈哈！你守护的秩序……就是个屁！你谁也保护不了！言雯死得可真惨啊……人彘……啧啧……”

“住口！！” 柳晚卿终于无法抑制，发出一声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嘶吼！强烈的愤怒和刻骨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言雯惨死的画面，青梅竹马明媚笑容与冰冷尸块的交叠，李二虎临死前怨毒的眼神……所有被她用理性深深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因SAN值的崩溃而彻底爆发出来！

眼前的法庭景象在愤怒中扭曲、破碎，李二虎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融化在黑色的海水里。但下一刻，更恐怖的景象出现了——

言雯……她的言雯，就漂浮在她面前漆黑的海水中。

不是那个记忆中笑容灿烂的女孩，而是……她被发现时的样子。

四肢被残忍地切断，躯干被粗糙地缝合，装在一个透明的、充满了福尔马林溶液的玻璃缸里。言雯苍白的脸贴在玻璃内壁上，双眼空洞无神，嘴唇微微开合，没有声音，但柳晚卿的脑海中却清晰地“听”到了她的质问：

“晚卿……为什么……不来救我……”

“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好冷啊……这里好黑……”

那无声的控诉，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心碎。柳晚卿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在冰冷的海水里。

SAN值如同决堤般狂泻。

【SAN值：41/150 (持续暴跌！出现严重幻觉与认知障碍！)】

窒息感、冰冷、绝望、还有这撕心裂肺的幻觉……柳晚卿的动作慢了下来，意识开始模糊。放弃吗？就这样沉下去，或许就能见到言雯了？至少……不用再面对这无休止的恐怖和内心的煎熬了……

这个念头如同海草般缠绕上来，诱人而致命。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和幻觉彻底吞噬的瞬间——

“噗……呃……”

一声真实的、带着痛苦和压抑的闷哼，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水中一阵剧烈的搅动。

是安苏羽

这真实的声音像是一根针，猛地刺破了厚重幻觉的帷幕！柳晚卿一个激灵，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了一丝焦点。

她艰难地回头，透过浑浊的海水，看到安苏羽似乎被一只体型庞大的变异船员拖住了脚踝，正在水下激烈地搏斗。安苏羽身上的幽蓝光芒在水下明灭不定，异化程度似乎已经逼近了一个临界点，但她的挣扎是真实的，她造成的响动是真实的！

真实

这个词如同灯塔的光芒，照亮了她混乱的脑海。

眼前的“言雯”和那恐怖的玻璃缸如同被石子击中的倒影，剧烈晃动了一下，开始变得模糊、透明。焦尸、思无言、李二虎……所有的幻象都在快速消退。

不。不能放弃。言雯的仇还没报，真相还没查明！她不能死在这里，就算这游戏是地狱，她也要爬出去。

一股源于求生本能的、混合着愤怒与不甘的力量，从几乎枯竭的身体里涌出。她猛地一脚蹬在旁边的舱壁上，借助反作用力，如同一条挣脱了渔网的鱼，用尽最后力气，一头扎进了那个通往船体下层的、狭窄而黑暗的楼梯缝隙。

冰冷的海水包裹着她，身后是逐渐远去的、安苏羽与怪物搏斗的模糊声响，以及……那彻底沉入深渊前，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若有若无的叹息。

【SAN值：39/150 (稳定在危险区间，幻觉暂时消退，但精神极度脆弱)】

【生命值：103/150(仍在缓慢下跌)】

她穿过了缝隙，落入了一片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水域。新的挑战就在眼前，而她的精神状态，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唯一的支撑，只剩下那近乎偏执的求生欲和查明真相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