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未轮回的伪善骑士 第11章 深海沉船

柳晚卿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意识模糊的安苏羽，用尽最后力气撞开了舰桥控制室厚重的气密门。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沉重合拢，自动锁死，暂时将外面通道里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蠕动声和腐蚀金属的“滋滋”声隔绝。然而，安全只是错觉——那来自船体深处、仿佛某种沉睡古神心脏搏动般的沉闷声响，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清晰、沉重，每一次搏动都如同巨锤砸在胸腔，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连带着整个舰桥的金属骨架都在发出低沉的共鸣。

【系统提示：紧急分支任务“阻止安文博苏醒”当前进度：31%。警告！苏醒进程持续加速！】

舰桥内宛如文明终结后的废墟。曾经象征着人类探索海洋雄心、布满精密仪器的控制台，如今覆盖着蛛网般的裂纹与干涸的、颜色可疑的污渍。大部分屏幕漆黑死寂，少数几个尚在挣扎的，也只能投射出紊乱的雪花和不断刷新的、意义不明的错误代码。破碎的观察窗玻璃渣散落一地，混合着被撕毁的航海图和文件。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味、电路烧焦的糊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与下层那个培养缸中如出一辙的、带着生命活性的腥甜气息，令人作呕。

柳晚卿迅速将虚弱的安苏羽转移到一個背靠着看似最坚固的主支撑柱的角落。安苏羽脸色惨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而急促，眼睫无力地耷拉着，瞳孔深处那抹幽蓝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她体内的异化进程似乎因为之前那匪夷所思的爆发和精神力的巨额透支而陷入了暂时的停滞，但谁也无法保证，下一次刺激来临时，这脆弱的平衡是否会被彻底打破。

“坚持住，”柳晚卿快速检查了一下她的脉搏和瞳孔反应，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稳定，“我们到了。就快结束了。”

安苏羽的嘴唇微弱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溢出一点气音，最终只是极其艰难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柳晚卿不再耽搁，毅然转身，目光快速扫过狼藉的主控制台。根据安苏羽的描述和脑海中的结构分布图，“海妖之歌”系统的终极指令终端，应该就隐藏在这片混乱之中。她绕过翻倒的椅子，跨过散落的线缆，手指在布满灰尘与粘腻污垢的控制面板上快速拂过，寻找着任何可能的启动接口。

大部分按钮按下毫无反应，旋钮纹丝不动。她尝试推上几个区域的总电源闸，只有零星几盏位于角落的指示灯挣扎着亮起昏黄黯淡的光，控制室内随之响起一阵阵令人不安的设备过载嗡鸣和电弧短路的噼啪爆响，映照得她脸上明明灭灭。

“这该死的游戏，谁设计的？……”柳晚卿低低咒骂了一句，额角渗出的冷汗沿着鬓角滑落。时间如同沙漏般飞速流逝，脚下传来的搏动感越来越强，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厚重的金属甲板都在随之发出细微却持续的震颤。

【系统提示：紧急分支任务“阻止安文博苏醒”当前进度：39%！】

就在焦虑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时，她的目光猛地锁定在控制台下方，一个被阴影半遮掩、需要特定钥匙才能开启的加固金属面板上。面板上覆盖着厚厚的油污和某种干涸的粘液，但一个模糊的、雕刻着抽象声波扩散图案的徽标，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抓住了她的全部注意力——正是“海妖之歌”的系统标识！

没有钥匙？

柳晚卿眼神一寒，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举起了手中那杆救了她数次的老式猎枪——霰弹对付“潮”或许力有未逮，但轰开这种机械锁扣，足够了。

“躲好！”她头也不回地朝安苏羽的方向低喝一声，随即稳稳扣动扳机。

“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封闭的控制室内炸开，回音震荡。金属面板应声扭曲、变形，锁扣崩飞，露出了里面错综复杂的线缆簇和一个依旧闪烁着不祥红光的、似乎是生物识别或高级密码输入的终端屏幕。

屏幕亮着，几行冰冷的白色文字如同墓志铭：

【“海妖之歌”终极防御协议 - 待激活】

【授权确认：需船长（卡尔文）生物信息或三级以上研究员权限。】

【警告：非法访问将触发反制措施及永久性系统锁死。】

船长权限？卡尔文恐怕早已变成了怪物的一部分，或者化作了某处的枯骨。三级以上研究员权限……安文博作为首席科学家，权限必然足够，但他现在……柳晚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脚下震颤的来源，那个正在苏醒的恐怖存在。

一股冰冷的绝望感悄然爬上脊背。难道历经千辛万苦，闯过无数死关，最终却要倒在这最后的权限门槛前？

“权限……爸爸的……” 角落传来安苏羽气若游丝、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柳晚卿猛地回头。

只见安苏羽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探入自己早已破损不堪的研究员制服内侧，摸索着，最终取出了一张薄薄的、边缘磨损却依旧完好的身份磁卡。卡片上还残留着一点体温。

“爸爸……以前……给我的……最高……实验室通行权限……”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叶里挤出来，伴随着破碎的喘息，“也许……可以……”

柳晚卿立刻上前接过磁卡。卡片入手带着一丝凉意，上面清晰地印着「安文博博士 - 首席科学家 - 最高访问权限」的字样和编号。她毫不犹豫地将卡片贴近终端识别区。

“滴——”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如同天籁。终端屏幕上的红光瞬间转变为柔和的、代表通过的蓝色。

【权限确认：安文博博士，最高研究员权限。】

【“海妖之歌”协议启动程序加载中……10%... 50%... 100%... 加载完毕。】

【请确认最终指令：启动大功率定向声波阵列，频率设定为‘净化’模式。此操作不可逆，将彻底摧毁“黑潮”聚合体及所有深度感染单位。确认/取消】

成功了！？

柳晚卿深吸一口混合着铁锈、焦糊和血腥味的空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指尖稳定而决绝地伸向那个散发着诱人幽蓝光芒的【确认】虚拟按钮。

按下它，似乎就能终结这场噩梦，就能为这艘船、为安文博、也为她自己，画上一个惨烈却干净的句点。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距离屏幕仅有毫厘之遥，即将按下的电光石火之间——

“呜——嗡————！！！”

一阵前所未有的、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最高级别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猛地从控制室每一个角落、每一台尚存功能的扩音器中疯狂炸响！所有屏幕瞬间被刺目欲盲的红色警报覆盖，刺耳的蜂鸣几乎要钻透耳膜。

与此同时，脚下传来的不再是沉闷的搏动，而是某种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物体，正在从船体内部猛烈撞击、撕裂结构的、令人肝胆俱裂的“嘎吱——轰隆！！”巨响。

整个舰桥如同被巨人握在手中疯狂摇晃，剧烈的颠簸让柳晚卿根本无法站稳，被狠狠甩向控制台，腰部传来一阵剧痛！她死死抓住控制台边缘，骇然望向主观察窗——

窗外，那浓稠的、泛着诡异七彩油膜光晕的雾气如同沸水般翻涌咆哮。而在那翻涌的迷雾深处，一个巨大无比、布满了无数苍白巨型吸盘和扭曲蠕动触须的、如同海底山脉般的恐怖阴影，正缓缓地、带着无可抗拒的伟力，从船体一侧漆黑的海水中抬起！仅仅是其露出水面的那一部分躯干，就已经庞大到遮蔽了整个前舷窗的广阔视野，投下的阴影将整个舰桥彻底吞没。

那不再是隔离舱培养缸里那个相对“温和”的观察样本，而是……某种挣脱了所有束缚、与“希望之星”号船体部分组织结构都开始诡异融合的、来自深渊的……不可名状之物？

【深渊潜行者——安文博（完全苏醒态）】

《怪物风土志》在她意识中疯狂闪烁、震颤，关于安文博的那一页信息被汹涌的乱码和咆哮的问号瞬间覆盖、刷新，最终定格在一个仅仅看上一眼就足以让理智值狂跌的、扭曲蠕动的恐怖形态插图上，以及一个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新名称。

【深渊潜行者——安文博】 (图鉴编号：DSS-003 - 形态更新)

当前状态：完全苏醒 (与船体结构深度融合)

攻击力： ??? (超越测量上限，毁灭级)

攻击方式： ??? (物理碾压、精神污染、黑潮操控、形态变化……)

弱点： ??? (无法探测，理论上可能存在)

备注：终极生存威胁！常规手段无效。生存建议：无。立即逃离或……等待终结。

完全苏醒了，甚至比系统最坏的预估还要提前，形态更是超出了所有人想象的极限。

“不……爸爸……不要……” 安苏羽望着窗外那遮天蔽日、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恐怖阴影，发出了心魂俱碎的悲鸣，眼中的幽蓝光芒如同失控的电压般疯狂迸射、闪烁，异化进程的提示在她状态栏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跳动、攀升。

而就在柳晚卿的面前，那个至关重要的控制台上，幽蓝色的【确认】按钮依旧在固执地闪烁，但在其上方，一行新的、更加细小却如同冰锥般刺入心脏的红色警告文字，无情地浮现出来：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生物力场干扰及船体结构严重物理损坏。“海妖之歌”声波阵列受损率：47%，核心发射单元偏移0.8度。强行启动有极高风险（68.5%）导致系统过载崩溃，或（31.5%）因精度偏差无法达到预定净化效果，可能引发不可预测后果。】

前有完全苏醒、化身深渊潜行者的安文博，携着毁灭一切的声势碾压而来；后有受损严重、启动成功率堪忧、甚至可能引发更糟结局的“海妖之歌”。

生与死，希望与毁灭，或许还有比毁灭更可怕的未知结局，全都凝聚在她悬停在屏幕前的那一根手指上。

柳晚卿的指尖，停留在距离【确认】按钮只有一纸之隔的空气中，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冷汗，终于沿着她的额角，滑过紧绷的脸颊，滴落在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舰桥在外部那庞然巨物的压迫下，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的呻吟。窗外，那巨大的、布满吸盘和诡异纹路的恐怖触须阴影，正带着碾碎一切的、缓慢却无可阻挡的气势，朝着舰桥的方向，一点一点，覆盖下来。

【系统提示：最终危机已触发！生存倒计时（系统预估）：＜3分钟。】

【系统提示：请做出您的选择。这将决定“希望之星”的终末，与您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