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未轮回的伪善骑士 第10章 深海沉船

柳晚卿背靠着冰冷颤抖的金属门板，每一次从门外传来的撞击都让她脊骨发麻。粘稠的蠕动声和腐蚀金属的“滋滋”声无孔不入，更令人心悸的是，浓稠如沥青的黑色粘液正顽强地从门缝底下渗入，如同活物般在地面上蔓延，缓慢却坚定地侵蚀着她们这最后的避难所。

安苏羽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双手死死抱着头，单薄的身体不住颤抖。瞳孔深处那抹幽蓝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丝，剧烈地明灭闪烁。卡尔文船长恶毒的诅咒言犹在耳，父亲被污蔑为灾星的愤怒、自身正在发生的、无法控制的异变带来的恐惧，以及脚下甲板传来的、越来越清晰、仿佛巨型心脏复苏般的沉闷搏动……这三重枷锁几乎要将她残存的理智彻底碾碎。

“不是的……爸爸不是……他不是灾星……”她破碎的呜咽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柳晚卿没有余裕去安抚她。求生的本能和对任务失败——即安文博完全苏醒——那毁灭性后果的预估，让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猎枪对那种名为“潮”的黑色粘液怪物效果有限，强光手电和噪音发生器在这种环境下近乎无用。她再次用意念强行唤出那泛着冷光的【游戏商店】界面，目光如同扫描仪般飞速掠过可兑换物品。

【□□】（消耗品，制造持续火焰区域） - 600积分。

【工业用强酸】（消耗品，高腐蚀性，谨慎使用） - 550积分。

【便携式高压电网】（D级道具，需部署，持续消耗能量） - 1200积分。

火焰？酸液？电能？《怪物风土志》里关于“潮”的弱点依旧是刺眼的问号，但备注明确提到“需特定方式触发”。她猛地想起安文博的研究笔记——‘黑潮’是一种活性信息，依赖‘希望荧光菌’作为载体……菌群……通常惧怕什么？

高温？强氧化剂？

“咚——！”又是一下更强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伴随着那低沉搏动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在船体深处伸展肢体。门缝下渗入的黑色粘液已经蔓延到她的脚边，鞋底传来令人不安的、被轻微腐蚀的触感。

【系统提示：紧急分支任务“阻止安文博苏醒”当前进度：11%。警告！苏醒进程加速！】

没时间犹豫了！

“兑换！□□！两个！”意念闪动，积分瞬间扣除，两个粗糙的、瓶口塞着浸油布条的玻璃瓶沉甸甸地出现在她手中。她迅速将其中一个塞到勉强抬起头、眼神依旧涣散的安苏羽手里。

“听着，安苏羽！”柳晚卿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能穿透混乱的冷静力量，试图锚定对方濒临崩溃的精神，“你想证明你父亲的清白吗？想阻止下面那个东西……彻底变成你不想看到的怪物吗？那就站起来！拿起它！”

“父亲”和“怪物”这两个词如同强心针，刺入安苏羽混乱的意识。她眼中迷茫稍退，一丝挣扎着的、属于“安苏羽”的理智艰难地重新凝聚。她看着柳晚卿手中那瓶摇曳着透明液体的玻璃瓶，又看了看门外那令人作呕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黑色潮汐，颤抖着，却坚定地接过了□□。

“我……我该怎么做？”

“等我信号！”柳晚卿语速极快，同时“啪”地一声用之前找到的打火机点燃了自己手中□□的布条。跃动的火苗映亮了她沉静的侧脸。“它们怕火！或者类似的东西！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混合着霉味、硝烟和未知腥甜的空气，猛地拉开了储藏室的门！

门外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人窒息。整个通道几乎被翻滚的、粘稠的黑色“潮”所淹没，它们如同活着的、流淌的沥青沼泽，正朝着门口汹涌而来，墙壁和天花板上也挂满了不断滴落的粘稠液滴。

柳晚卿没有丝毫迟疑，身体侧倾，用尽全力将手中点燃的□□掷向通道中段“潮”最密集的区域！

“砰——轰！！”

玻璃瓶轰然碎裂，里面的燃料瞬间被引燃，化作一团炽热的火球猛烈爆裂开来！火焰如同愤怒的巨兽，贪婪地舔舐着周围的黑色粘液，发出“噼里啪啦”的剧烈爆响和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有机物燃烧与某种化学污染的刺鼻恶臭！

“嘶——！！”

火焰笼罩范围内的“潮”发出了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如同亿万只微小生物同时尖鸣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它们疯狂地后退、扭曲、翻滚，被火焰直接灼烧的部分迅速焦黑、碳化，彻底失去了活性！然而，火焰范围之外的“潮”只是产生了瞬间的骚动和迟疑，随即如同拥有集体智慧般，开始试图绕过这道火墙，从两侧的墙壁和天花板继续逼近。

有效！但可惜的是，它们会躲避，而且数量太多了！

“安苏羽！右边！”柳晚卿大喊，同时迅速给猎枪重新装填。

安苏羽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模仿着柳晚卿的动作，有些笨拙地点燃布条，然后将□□朝着柳晚卿所指的方向——一股正试图从通风口栅栏缝隙钻出的“潮”——扔了过去。

又一团火球炸开，成功阻断了那股“潮”的突进，飞溅的粘液在火焰中化为黑烟。

《怪物风土志》瞬间更新：

【弱点】：畏高强度热能/火焰 (火焰可有效将其碳化湮灭，阻止其再生与分裂)

弱点找到了！

但情况依旧危急。□□制造的火焰区域有限，并且正在因为燃料耗尽而缓慢熄灭。更多的“潮”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似乎在学习，不再盲目冲锋，而是试图利用绝对的数量优势，慢慢消耗、合围，黑色的粘液如同涨潮般一点点吞噬着安全空间。

“走！跟着火线走！不要停！”柳晚卿一边用猎枪轰击那些试图从火焰间隙突破的、比较集中的“潮”，一边示意安苏羽跟上。

两人沿着□□开辟出的、短暂而灼热的安全路径，艰难地向通往舰桥的主通道方向移动。每一步都踩在焦黑碳化的粘液残骸和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焰边缘，高温炙烤着她们暴露在外的皮肤，浓密的黑烟呛得她们剧烈咳嗽，眼泪直流。

安苏羽的状态极不稳定。每一次使用□□，每一次看到“潮”在火焰中扭曲、尖鸣、化为灰烬，她瞳孔中的幽蓝光芒就会不受控制地剧烈闪烁一下，身体也随之产生轻微的痉挛，那诡异的异化进程仿佛被某种力量拉扯着，时而因恐惧而停滞，时而又因某种未知的共鸣而有微弱的攀升。她紧紧咬着下唇，甚至咬出了殷红的血痕，完全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和对父亲清白的执着信念，勉强跟随着柳晚卿的步伐。

【系统提示：紧急分支任务“阻止安文博苏醒”当前进度：17%。】

脚下的震动感越来越强，那低沉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闷响 now 仿佛就在耳膜上敲击！安文博的苏醒迫在眉睫！

必须更快！再快一点！

就在她们即将冲出“潮”的主要包围圈，前方就是相对开阔的主通道时，异变陡生——

主通道的尽头，通往舰桥的宽阔楼梯下方，一团比其他“潮”更加庞大、颜色更深邃、几乎如同实质阴影般的粘液聚合体，缓缓地“立”了起来。它的表面如同沸腾的泥沼，不断浮现出扭曲痛苦的人脸轮廓和疯狂舞动的触须形态，又旋即融化消失，散发出远比其它个体更强大、更令人作呕的精神压迫感。

潮 [聚合体]

“小心！”柳晚卿瞳孔一缩，一把拉住险些因这恐怖的精神冲击而失神软倒的安苏羽，抬手就是一枪！

“轰！”霰弹将其表面打得一阵剧烈荡漾，碎裂开一部分，但很快，周围涌来的黑色粘液如同百川归海，迅速补充过来，让它恢复如初，甚至体积似乎比之前还膨胀了一圈！

“普通攻击效果更差了……”柳晚卿的心沉向谷底。最后一个□□已经用在刚才的开路上了。

那聚合体缓缓向前移动，所过之处，连坚固的金属甲板都被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痕。它那没有五官的“面部”似乎锁定了她们，尤其是……状态异常、身上散发着某种让它“感兴趣”波动的安苏羽。

安苏羽看着那团巨大的、充满纯粹恶意的黑色聚合体，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之叶。卡尔文的诅咒、父亲的痛苦、自身的异化、眼前这令人绝望的、仿佛无法战胜的怪物……无数负面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冲垮了她最后一道精神防线。

她瞳孔中的幽蓝光芒猛地暴涨，几乎要覆盖整个眼球，冰冷的蓝色纹路在她脸颊皮肤下若隐若现！

【系统提示：警告！关键NPC安苏羽精神阈值突破临界点！异化进程：8%！】

“啊——！！”安苏羽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抱着仿佛要裂开的头颅跪倒在地。

而就在这时，那“潮 [聚合体]”仿佛受到了某种极致的吸引，或者说……被这声尖叫所挑衅，猛地加速，如同拍岸的黑色巨浪，朝着瘫倒在地、毫无防备的安苏羽扑噬而来！

柳晚卿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用身体死死挡在安苏羽身前，将猎枪中最后一发霰弹朝着那扑来的黑暗洪流轰了出去！

“轰！”

炽热的弹幕再次短暂地阻遏了聚合体凶猛的势头，但也彻底激怒了这恐怖的存在。它发出一阵无声却足以撕裂灵魂的精神咆哮，通道内所有残存的、乃至更远处流淌的黑色粘液，都如同接到命令般，疯狂地朝着它汇聚而来，融入它的身体，让它变得愈发庞大、狰狞，仿佛一堵吞噬一切的黑暗之墙！

柳晚卿丢掉打空了的猎枪，反手拔出匕首，眼神冰冷如霜。物理攻击效果不佳，□□用尽，商店里能瞬间兑换的、可能有效的东西……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工业用强酸】上。只能赌一把了！

就在她意念微动，准备兑换强酸做最后一搏的刹那——

跪倒在地的安苏羽，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双眼已经完全被幽蓝色的光芒所占据，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燃烧着鬼火的寒泉！原本清秀的脸庞上，细密的、如同古老电路板般的蓝色纹路清晰浮现，散发着不祥的光晕。然而，她看向那扑来的、足以吞噬一切的聚合体的眼神，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仿佛在俯视低等存在的、纯粹的漠然。

她缓缓地，抬起了一只微微颤抖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团巨大的“潮 [聚合体]”。

没有咒语吟唱，没有光影特效，甚至没有能量波动。

但下一秒，那气势汹汹、仿佛无可阻挡的聚合体，如同被一柄无形的、跨越空间的巨锤正面轰中，猛地一滞！它内部那些不断浮现又融化的扭曲人脸和触须瞬间凝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整个庞大的、由粘液构成的躯体从最核心处开始剧烈地沸腾、翻滚、内爆，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利刃在其内部疯狂搅动、破坏！

“嘶嗷——！！！”

聚合体发出了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痛苦、充满了难以置信意味的尖锐嘶鸣，这声音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几乎要撕裂耳膜！它的形态开始无法维持地崩溃，大量的、失去了活性的黑色粘液如同暴雨般从主体上剥落、飞溅，然后在空气中迅速蒸发、消散，留下一片虚无。

不过短短两三秒的时间，那巨大的、令人绝望的聚合体，竟然就在安苏羽这无声的、诡异的一指之下，土崩瓦解，彻底湮灭，只在地面上留下一滩迅速冷却凝固的、如同焦油般的丑陋残渣。

通道内，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远处火焰燃烧的微弱噼啪声，以及脚下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的、仿佛催命符般的沉闷搏动——安文博的苏醒进程，仍在毫不留情地推进。

柳晚卿握着匕首，保持着防御姿态，震惊地看着眼前这超乎理解的一幕，又猛地转头看向缓缓放下手指、眼中蓝光如潮水般褪去、重新被巨大的疲惫和迷茫笼罩、几乎虚脱的安苏羽。

她……刚才做了什么？那是什么力量？

【系统提示：未知力量介入，「潮 [聚合体]」已被驱逐/湮灭。】

【系统提示：关键NPC安苏羽异化进程：9%。状态：精神透支，深度虚弱。】

【系统提示：紧急分支任务“阻止安文博苏醒”当前进度：23%。请尽快行动！】

没有时间深究了！安苏羽虽然暂时解除了眼前的危机，但也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而脚下传来的震动和那心脏搏动般的声音，已经急促得如同战鼓！

柳晚卿收起匕首，不再犹豫，再次半扶半抱起虚弱的、几乎无法自行站立的安苏羽。

“走！去舰桥！”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斩断所有退路的、冰冷的决绝。无论安苏羽身上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和力量，无论前方等待着她们的是什么，启动“海妖之歌”，彻底终结这一切，是她们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选择。她拖着几乎失去意识的安苏羽，踏过那尚且温热的聚合体残骸，朝着最终的目的地——舰桥控制室，艰难地迈出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