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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天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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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天门(二)
        
    迟让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他也不确定,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是否可信。他本不该怀疑主神,可是手中的玉如意只有他与主神接触过。
不过仔细一想,天门之处遍地都是写实的幻象,说不定这玉如意的蛊虫也是如此。
此时,他指尖的寒意尚未散去,玉如意上的金铃却骤然沉寂,仿佛方才的嗡鸣与搏动只是一场兀自而起的幻觉。可魂魄深处残留的刺痛,以及险些震碎失控的元神,无一不在昭示着锁魂蛊的凶险。
他中蛊了,只是在天门内如何解蛊却不可而知。一切都悄然无声地发生,却也与上次的劫难完全不同。
“那东西……暂时被压制了。”迟让嗓音有些沙哑,借着淮先的搀扶才勉强稳住了身子。他目光扫过四周,心底一沉。方才蛊虫发作时扭曲的幻象虽已消散,但眼前的翠谷竟也不知为何褪了色,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本是殷实的溪流瞬间干涸,露出了河床下森白的兽骨。
这片天地正如迟让所料,不过是披着美好皮囊的陷阱,而蛊虫的异动,似一把钥匙,彻底揭开了虚妄的伪装。抑或是,这处幻境并不是迷惑淮先,而是属于迟让的。
淮先凝神探查,忽然指向远处:“你看!”
原本空无一物的山谷中央,竟凭空浮现出了一座破败的石殿。殿墙外爬满了暗紫色的苔藓,檐角悬挂的铜铃与迟让玉如意上的金铃形制一致,只是大了数倍,且锈迹斑斑。更诡异的是,那些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每一次响动,迟让腰间的玉如意便随之轻颤,仿佛在无声应和。
难不成蛊虫的异动真与这石殿外的铜铃有关?淮先想时,脑中生了异样的痛觉。
“这石殿与你的法器上说的蛊虫同源……”淮先蹙眉,“莫非你玉如意上的锁魂蛊与此地有关?”
迟让并未应话,只是在脑海中闪过主神赐予玉如意时意味深长的那抹笑。他不敢辨清蛊虫是否为真,但他只知破了这场迷局才能接近真相。
九天皆知,主神执掌神君的天命,却鲜少有人窥见其袖中暗藏的提线。难不成这场反复上演的“赌约”,从始至终都是针对他的局。他压下翻涌的疑窦,低声道:“进去一探便知。但记住,殿内一切所见,皆可能是这天门催生的心魔幻象。”
他们踏入石殿的刹那,身后入口轰然闭合,黑暗吞噬了最后一线天光。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檀香混杂的气味,四壁浮雕栩栩如生,刻画的竟是九天众神君于仙云台宴饮的场景,可细看之下,那些神君的面容分外扭曲,眼神极其空洞,宛如被摆弄的傀儡。
“咔嚓——”淮先脚下踩中了一物,低头看竟是一具蜷缩的尸骸。尸身早已风化,唯独胸口插着一柄短剑,剑身的纹路与迟让玉如意上的纹路如出一辙。淮先俯身细查,忽见尸骸袖中滑落一枚玉简,其上以神文铭刻:“轮回不止,蛊噬元神,终成提线偶……”
忽而,殿内铜铃细细碎碎,连成一片敲响。这一次,伴随着铃声,如人潮的声浪化作实质的血色波纹,裹挟着凄厉的无间嘶嚎席卷而来。二人只觉元神如受千针侵蚀,无端而起的躁动竟比方才猛烈数倍。迟让踉跄靠墙,喉间涌上了腥甜,眼前景象再度扭曲——那些浮雕上的神君纷纷都活了过来,狞笑着扑向了淮先。
“小心幻象!”迟让强忍剧痛,挥袖祭出阵法,金光如网挡在了淮先身前。可那些幻影触到金光的瞬间,竟分化出无数的黑影,如扭动的蛆虫般钻入地面,又自淮先脚底钻出,缠绕而上。
淮先挥剑斩去,黑影却散而复聚,口中竟然发出了迟让的声音:“每一次,你为我挡下天门劫难时,可曾想过会因我体内的蛊虫会魂飞魄散?”
另一道黑影接话:“每一次轮回,你都死在了我面前……这一次,你还要再重蹈覆辙吗?”
淮先剑势一滞,这些话语如锥子凿进他心底最深的恐惧,却无法深知他们说的究竟是何意。然而这些话语却如无形的利刃给了迟让每一记重击。
他心知,幻象早已越过封印窥见了淮先心底深处的记忆软肋,当即咬破指尖,用精血擦拭于玉如意上:“破妄!”
金铃清鸣,血光荡开,无重黑影尖啸着随即消散。可淮先仍怔在原地,眼底翻涌着迟让从未见过的挣扎。那些幻影的话,分明戳中了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相。
迟让正想开口解释,自石殿深处忽然传来了拊掌之声。一道身影自阴影中踱出,身着紫袍银冠,眉眼含笑,自远处看去竟是主神麾下司掌各神君命簿的星官。
“精彩!不过闯过了两重幻象,便险些兄弟阋墙。”星官抚须轻笑,目光落在迟让腰间的玉如意上,“这锁魂蛊乃主神亲手所种,本是为助你历练无情道,谁知你次次轮回皆因淮先神君动摇道心……主神无奈,只得借天门之力彻底唤醒蛊虫,逼你断情绝爱。”
迟让眼神疑虑:“你的意思是主神早就猜到我会再次入天门?”
“是,也不是。”星官袖中浮出一卷命簿,其上迟让与淮先的名字被无数条金线左右缠绕,“主神并不知你此次的选择会是何,但她永远都能猜到你不会置淮先神君不顾。主神大慈,感悟到你道心至纯,唯情劫难破,所以下了此蛊。此次若你能在天门内亲手斩了淮先神君,锁魂蛊自会从你身上脱离,否则……”他指尖轻点,命簿上淮先的名字骤然黯淡,“蛊虫噬尽你元神之日,便是他替你去死之时。”
淮先不解,表情极为复杂,却见迟让周身已泛起黑气,锁魂蛊的纹路自脖颈蔓延至脸上。原来蛊虫早已深根在了他的体内,早已与他心脉不可分离。
“迟让!”淮先试图靠近,却被一道不能看见的结界弹开。星官大笑:“好好享受这场抉择吧,毕竟这一次,主神替你做了选择,毕竟轮回的尽头只剩一人能活,他死了,你才能活……”
石殿深处,星官的身影在他掀起的符咒余烬中缓缓消散,只留下那句“轮回的尽头只剩一人能活”在空寂中回荡。迟让单膝跪地,脖颈上锁魂蛊的暗金纹路如活物般蠕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元神撕裂的剧痛。他抬眼望向淮先,却见对方怔立在三步之外,眼底翻腾着陌生的惊惧——那不是对死亡的畏惧,而是对“双生”真相的本能抗拒。
“他说的……可是真的?”淮先的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抵住心口。自从飞升成神后,他总能在梦境中窥见无数道陌生的碎片,曾看见迟让被雷劫贯穿胸膛,也曾亲眼目睹自己替他挡了无数的死亡。
“我说过……”迟让勉强起力应道,“这是天门……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全凭你自己……”
他话还未尽,腰间的玉如意却陡然震响,金铃表面被裹覆的符咒应声碎裂,一道黑气如毒蛇窜出,直扑淮先眉心。
“小心!”迟让旋身将淮先撞至一边,黑气顺着他的耳际掠过,击中了身后的石壁。霎时间,整座石殿上的各处浮雕都活了过来,那些神君傀儡们的眼珠齐齐转动,僵冷的目光纷纷钉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迟让,你看……他们竟然都活了过来……” 淮先指向了那些自墙壁而出的浮雕,他们的衣袂纹路,竟与迟让玉如意尾端的金铃纹路一模一样。而在这面浮雕画的角落刻着一行小字:“双生归一时,天门启混沌。”
他曾在上古残卷中读过,混沌是游离于九天规则外的原始之力,可重塑因果,甚至斩断主神对万物的命线操控。但开启混沌之力也需付出最重的代价:双生神君中,必须有一人献祭全部神血,另一人承载混沌反噬,永堕无间轮回。
“还是如此。”迟让低语。每一次都是如此,想要活命,他和淮先只能有一人记得一切。无论是向善还是寻恶的主神,他和淮先的结局永远只能选择一个。
此时,石殿穹顶裂开了一道缝隙,无数青铜锁链如巨蟒垂落,链首皆拴着暗紫符石——正是主神用以禁锢轮回记忆的“忘川石”。锁链似乎感应到了他们双生魂魄的气息,似缠绕的巨蟒扑了过来。
迟让挥袖结阵,金光如刃斩断数根锁链,却见淮先僵立不动,瞳孔中倒映出诡异画面:忘川石触及他身体的刹那,他的记忆在不断破碎和重组。
他在无数反复的轮回中,追寻最真挚的真相。九天云海之上,他与迟让跪在主神座下,玉如意尾端的金铃已被捏碎。主神问道:“你宁可自毁半数元神逼出蛊虫,也不愿他死?”
迟让抬头,眼底掠过最冷漠的狠戾:“若他死,我便掀了这九天,混沌之力也会吞尽你的天命。”
“你还是如此……”主神轻叹,“如此固执。”
……
“你愣着做什么!”被蛊虫吞噬的迟让拼尽全力,割开了缠绕淮先身上无数飞袭而来的锁链。
“我想起来了……”淮先表情难咽,苦笑道,“我亲眼看见过你为了我,抵抗了整个九天。”
无数记忆碎片如冰锥刺入灵台,在他被抹去的百年里,他与迟让反反复复,早已不是偶遇飞升相伴的这层薄薄关系。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淮先嗓音沙哑。
“我怕你想起所有的痛苦。”迟让抹去唇边血渍,眼神寂寥,“我原想独自解决一切,可如今你入了天门,我应该想到它为了侵蚀你的灵台,会让你记起一切……”话语刚落,他忽然拽住淮先手腕,将两人掌心一同按上石殿中央的太极阵眼。
轰——
阵眼迸发出了刺目的白光,随之二人所生的混沌之力如洪流冲破了忘川石禁锢。迟让腰间的玉如意彻底碎裂,金铃化为齑粉,那只锁魂蛊在混沌中尖啸着湮灭。但与此同时,迟让的肉身从指尖开始透明化,献祭已然开始。
“住手!”淮先反扣住迟让逐渐消散的手,混沌之力顺着交握的掌心涌入他经脉,“这一次,轮不到你独自逞英雄!”
穹顶彻底崩塌,露出天门之外的浩瀚星海。观望在旁的主神冰冷的声音贯穿虚空:“痴儿,双生归一终是虚妄……”
迟让却笑了。
在最后意识消散前,他看见淮先额间浮现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金纹:一人祭命,一人承业,共开混沌。
每一次都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