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驯养指南（末世） 第53章 第 53 章

姜意昏迷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才从昏迷中醒来。薄薄的眼皮缓缓掀开，眼神由茫然变得清明，曾经埋葬着记忆的晨雾终于被揭开，曾经的种种全都变得有迹可循。

父亲做的饭总是有怪味，大概是加了药剂的缘故；父亲不允许他出门，大概是因为基地正在满世界找他们；而父亲临终前的遗言，或许是不想他在卷入到这些纷争中来。

童年时他是见过沈抿的，曾被沈忠带到基地中来。沈忠是知道他身份的，他去京海会不会是一场骗局？这样想着，姜意心底涌现出不安，现在他只能期待程岑并不知道全貌，否则他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对方。

“小一，你很聪明，也很单纯。看来姜宏骏这些年并没有教你如何独立在社会中生存下去。”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侧头望去，郁熵不知何时坐到了病床边。他看上去比先前憔悴了不少，眼中布满红血丝，眼下青黑一片，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瞧见他的视线看过来，郁熵的嘴角稍微勾了一下：“从小时候起，你心里想的什么总是会写在脸上，很容易猜到。”

姜意警惕地看着他，尽管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但毕竟已经过去了十一年，年少时的情谊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冲淡，他摸不透现在的郁熵想要干什么，也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位曾经的好友。

看着姜意这副表情，郁熵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尖锐的疼痛贯穿心脏。但他还是强撑着维持笑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姜意的脸颊。

可他的手即将碰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时，却猛然被打了一下。他愕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神色戒备的姜意，当即明白了什么。

“小一，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呢？”

郁熵猛然抓住姜意的手腕，欺身上来把姜意压在身下，用双膝死死固定住对方的腰身。

感受到身下人的反抗，他一点点挪动着手指，将自己的五指都插进了姜意的五指中，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一起。

“你干什么？！”姜意喝道，努力掩饰着心底的慌乱。

将人压在身下后，郁熵没了进一步的动作。他眼底涌上淡淡的忧伤，语气也冷了下来：“只有这样你才能听我说话对吗？”

姜意狠狠瞪着他，那眼神几乎要把他撕碎：“放开我！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想起来又怎么样？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早就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郁熵小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再抬眼时，看到的就是姜意充满厌恶的眼神，心脏瞬间涌现酸意，喉咙发紧。他苦笑一声，接着发出小兽般的低吼：“不重要了！那我们算什么，我们这些曾经受过伤害的人算什么？因为过去了，所以就可以忘记吗？你知不知道，我们几乎每个人都在承受着曾经的后遗症，那会伴随我们一生！难道我们就活该被那样对待吗？父母都是被人放弃的精神病人，被用来当作实验体，用完后再让他们交合生出下一代实验体，那是我们的错吗！小一，你是幸运的，那些注射进你体内的病毒都会被你强大的免疫系统消灭，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成熟后遗症的痛苦。你脱离家庭太久了，已经淡忘了曾经受到过怎样非人的对待，但我们不会忘，我们会让这群人付出代价的。”

说完，他松开了姜意，直起身子，撩起了自己里衣的下摆，用力扯下腹部贴着的东西，将自己的腹部**裸展现在了姜意面前。

姜意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愣住了。

雪白的皮肤，血管清晰可见。胸腔以下直到肚脐是一大片溃烂，源源不断流出脓血混合物。

“这里起初只有拇指盖大小，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扩散。已经记不清是哪次实验留下的了，那场爆炸炸毁了基地重要的资料，而且你这个最成功的实验体还消失了。那群人不得不重新开始，为了追赶进度，那时我们每天都要接受两三场实验，他们不再在乎我们的恢复情况，每天都有很多支药剂注射进身体。最多的那一次，我一天内被注射了十三支不同的药剂。这块伤疤自从出现就一直在流脓血，至今有很多年了，一直都不曾愈合。我们所有人都承受着这种痛苦，小一，不要在轻易说出不重要这几个字了。对我们来说，只有铭记痛苦才能活下去。”

姜意心中涌出许多道不明的情绪，若不是为了带他离开，他们也不会承受这么多痛苦了。以前的基地是十分珍惜实验体的，每个人一周内只接受一场实验，这是为了保证实验体的身体恢复，让实验数据最为准确。

原来，他的离开让无辜的人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苦楚。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郁熵腹部的伤口。还不等他碰到，郁熵却放下了衣摆，挡住了那块丑陋的伤痕。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会承受这么多，如果知道会这样的话我不会跟着父亲离开的。”他红了眼眶，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恨不得时间能够回到那一晚，这次他绝对不会跟随姜宏骏离开。

郁熵伸出手抚住了姜意的脸颊，用拇指指腹轻轻划去了即将掉落的泪珠：“小一，姜宏骏不是你的父亲，你的亲生父母是因他而死，他带走你只是想要独占你。而且，这场丧尸危机的产生也跟他脱不了干系，他是世界的罪人，以死谢罪是他最好的选择。”

尽管知道了姜宏骏间接害了郁熵等人，但在和对方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姜宏骏并未再给姜意注射过任何药剂，还会给他讲解看不懂的知识，那些年也一直承受着对方的照顾。所以姜意做不到去恨他。

看着姜意躲闪的表情，郁熵心中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怒气。他用手捏住姜意的下巴，强迫他直视着自己，残酷的说出了真相：“以前我一直想不明白，姜宏骏为什么要带走你呢？基地中那么多孩子，更何况你已经在基地生活了十三年了，难道是他突然生出的怜悯吗，那他为什么偏偏炸掉最重要的两层实验室呢？他已经是一个四十几岁的成年人了，能够想不明白这一举动会对其他孩子带来多大的伤害吗？后来我明白了，因为你是001，你是最成功的实验品。”

“基地一直在研究什么，或许你并不清楚，我也是近些年重返基地去翻阅那些人遗留下的手记才懂了，他们要研究永生不死的药剂。而你离开后，先前的实验数据全部都毁在那场大火中，那群人不得不重新研究，可他们偏离了方向，把一个实验体变成了丧尸。”

姜意瞳孔皱缩，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郁熵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脑海。

“那个实验体，就是你的父亲。记得吗，他叫775。你的母亲也是丧生在实验台上。你走前基地大概有八百多名实验体，而到丧尸病毒爆发前只剩下四百多人了。这都是因为姜宏骏带走了你，那支药剂如果注射在你身上，就不会有如今的末世了。”

姜意眼中弥漫着茫然，他呆呆地看着郁熵，喃喃道：“怎么可能……新闻上说丧尸是从k城蔓延的，我去过k城，那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实验基地。”

郁熵叹息一声，面露不忍。但为了达到目的，还是硬着心肠说：“你去过的，忘了吗？实验基地就是k城希望医院的精神病院区。你没有进去，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可是进去了，还看了留在那里的手记。”

姜意猛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郁熵：“不可能，程岑不可能看过，他不可能知道！”

郁熵突然狠狠攥住姜意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压在床上，语气凶狠：“事到如今你还相信他！他从始至终都在骗你，他知道你的身份、你的过去，带你回京海就是为了用你的血清研究疫苗！你会重新被送到沈忠手上！”

姜意剧烈地挣扎，全身都在抗拒：“你说谎，是你在骗我！滚开！”

“我有没有在说谎，你很快就知道了！他会找到你的，因为你的身体里有他放置的追踪剂。他可以跟踪我们到基地大门，但是可以根据你身上的追踪剂找到这个房间。我是为了让你相信这一点，才没有给你注射药剂驱除。”

“你们抓我过来，不也想是利用我研究药剂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你回到我们的家庭。这个世界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我们要亲手了结了这个虚伪的世界，我们需要丧尸的力量，所以不能让任何一个基地研制出疫苗。只要你留下，留在我身边，我就可以保护你。组织外的所有人都要死。小一，你想想我们所经历的痛苦，你离开后我们过着地狱一样的生活。小一，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我们约定过的，你忘了吗？”

姜意终于不再闹腾，安静了下来。对027他们的愧疚以及对实验基地的痛恨交织在他心头，曾经被注射药剂时的恐惧萦绕心间，竟真的动了几分留在这的想法。

可他的心里还放不下程岑，放不下死去的战友们。他们都是这个组织害死的。更何况，他并不希望这个世界毁灭，他不想再看到人们流离失所、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死去了。

郁熵看穿了他的想法，声音软了下来：“没关系，你可以好好考虑。我会把程岑放进来的，我给你们说话的机会，你可以求证我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我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要跟他走，好不好？”

姜意偏过头去，没有说话。

郁熵抿了抿嘴，终究没再说什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