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驯养指南（末世） 第52章 第 52 章

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得混乱扭曲，无数的记忆碎片涌进脑海，耳边传来各种声音，有男人、女人、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以及尖叫声。

头上再次传来剧痛，姜意痛苦地捂着额头，努力想要缓解，却无济于事。眼前再度一黑，周围数个场景渐渐融入一起，最终形成了一个新的场景。

这一次，001看起来13岁左右，正坐在床上睡眼惺忪。

床边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应是从外面急匆匆赶来，身上带着独属于外部的寒冷气息。

今夜的基地异常地吵闹，尖叫声、奔跑声、以及火焰噼里啪啦的声响融合在一起，无端让人心慌。

001揉了揉眼睛，用还没睡醒的黏软嗓音好奇发问：“出什么事了？”

男人并未说话，只是找来黑色的衣衫快速为001套上。

001有些抗拒，期间不听扭动身体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男人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别闹了，听话！”

这道声音非常熟悉，姜意当即愣住了。他猛然抬起头看向男人，以往糊在男人脸上的黑色浓雾不见了，浓雾下是那个与他在筒子楼里生活了几年的人——姜持。

心跳猛然加速，太阳穴突突跳着。一声巨响在窗外响起，接着是冲天火光，照亮了这间卧室，姜持的脸更清楚地暴露在姜意面前。

这时候的姜持，脸上还没有明显的皱纹，眉眼中带着一丝狠戾。明明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一张脸，却又有很大不同。

愣神的时间，姜持已经为他穿好了衣服。一身黑色，十分低调。

“接下来不论遇到谁，发生什么，都不要说话，一切都有我。知道吗？”

001心底涌现出不安：“姜宏骏，你要带我去哪里？”

姜宏骏蹲下来，与001保持着平视的角度，口吻平静：“001，我知道你一直想离开这里。今天就是绝佳的机会，我带你离开，期间你绝对要乖乖听我的话。”

听到能够离开这里，001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重重点头，举起四根手指发誓：“我保证乖乖听你的话！”

“好。”

姜宏骏抱起001，离开了房间。

他们一路来到院子，院子中到处都是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焦急的神色。远处一个实验室发生了爆炸、引发的大火正在楼层中蔓延，且时不时会点燃易爆药剂而产生新的爆炸。

有的人拼命想要冲进火海中去，幸得身边人拦着；有的人蹲在那棵古树下抱头痛哭；有的人骂骂咧咧，是必要把起火源找出来。

姜宏骏本想趁乱悄悄带着001离开，却不料被一个同事注意到了行踪。那名同事脸上沾的许多烟灰，发烧有些许烧焦的痕迹，应是从火场中逃出来的。

他走到姜宏骏面前，熟稔地打了声招呼：“呦，怎么把他带出来了？”

姜意认出，这个人就是先前将001关进小黑屋的男人。

姜宏骏平静应对，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他听到爆炸声，被惊醒了。怕爆炸的余波炸到他的房间，所以央求我把他带到院子里来。”

男人闻言笑了笑，伸出手指刮了一下001的鼻尖：“这么惜命？放心吧，炸不到那里。况且你这么珍贵，我们不会让你这么毫无意义地死去的。”

姜宏骏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跟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看不出来，你还挺偏爱他的，可别忘了身份啊。”男人调笑着说：“还好你手上就这么一只，要是跟我一样管理几十只，每只都心疼一下，那我的心该疼死了。”

姜宏骏沉默地看着他，没说话。

“行了，我开玩笑的，别生气。话说回来，”男人话锋一转，眼神也阴鸷起来：“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小心引起的这场爆炸，那层楼可都是最重要的资料。”

“不知道，院长会查清楚吧。”

“宏骏，你刚才是不是去过实验楼？我记得看见你来着，就是一身黑，在爆炸前几分钟。你今晚不是没工作么？去实验室干什么？”男人眼神微眯，闪过一道精光。

001明显地感觉到姜宏骏的身体一僵，他担忧地看着对方，小小年纪的他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姜宏骏很快整理好了情绪，找了个看似合理的解释：“确实是我，我写今天的实验报告时发现有个数据有误，所以回实验室重新检验了一下。”

“是吗，真敬业啊。”男人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这笑容让姜宏骏脚底发虚，头皮发麻。

好在消防车的警报声打断了这场危险的对峙，男人拍了拍姜宏骏的肩膀，转身去帮助消防员们灭火了。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灭火和抢救重要的实验资料上，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姜宏骏紧了紧抱着001的双手，趁着夜色，以消防车作为掩体离开了这里。

这是001第一次离开这个基地，尽管内心期待已久，但当真正离开自己所熟悉的地方时，心中不可避免地涌出了对未来不确定的担忧。

回头望去，那扇常年关闭着的大门已在身后。消防车旁安静地站着一个人，他穿着睡衣，外面只草草披着一件外衣，脚上什么都没穿，径直踩在深冬的地面上，十只脚趾被冻得通红。

寒风吹过，他的发丝在风中飘散，眼睛直勾勾盯着姜宏骏离开的方向。

这是001最后一次见到027。他想不明白，027是十分抗拒他离开的，可是那天他明明看到了，只要他喊一声，周围立刻就会有人冲过来拦住姜宏骏。可是他没有，他就这样默许了001的离开，尽管他们曾经约定好了，永远不会分开。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得混乱，姜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转换方式。这次出现在眼前的是熟悉的房间，他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读书，旁边是一张大沙发，沙发上铺着浅黄色格子样的布——这是他和父亲一起生活的那个小房子。

房子的隔音并不好，经常能听到楼道内的说话声和洗菜声。但001丝毫不受影响，全神贯注地阅读着手上的书籍。与以往的故事书不同，这是一本全英文的研究人体的书籍。

不多时，姜宏骏从里屋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支装有药剂的注射器。他走到001面前，蹲下，看着少年的眼睛，神色认真：“001，这是能让你忘记全部痛苦记忆的药剂，我要为你注射它，让你忘记过去在实验基地的一切，重新做一个普通人。”

001有些晃神，他以为离开了基地就能得到自由，看遍外面的世界，可实际他只是从一个牢笼中来到了另一个牢笼。自从来到了这里，姜宏骏从不允许他出门，以往他还能有朋友一起说说话，可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有时他会想，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或许027说的是对的，基地才是他的家。

“做普通人就能离开这里了吗？”

“是的，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我们，只要你忘记了从前的一切，那么就可以和这里的孩子一样，去上学、在小区楼下玩耍、串门去邻居家吃晚饭。”

姜宏骏的形容在001的脑海中浮现，他的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于是毅然点了点头：“我要忘记过去。”

浅蓝色的药剂被注射进体内，起初他没有任何感觉，几分钟后剧烈地疼痛席卷全身。尤其是大脑，仿佛有一根粗壮的铁钉钉了进去，搅着他脑中的血肉。

腿上的的书滑落到地上，他弓着腰，整个人蜷缩在那张小小的单人沙发上。

汗液拼命从他身体中冒出，很快就弄湿了他的衣衫和头发，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中捞出。

他死死咬着牙，愣是没从口中露出一丝呻吟。

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清楚的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自己的体内消失。

027的面容出现在脑海，他还是笑得那样灿烂，脸颊微红地看着他：“你上次说，外面的人和我们的名字都不一样，回去之后我翻了字典，给自己取了和外面的人一样的名字。”

“我只偷偷告诉你哦，我要叫郁熵。”

“为什么？因为我查过了，郁这个字可以形容草木茂盛，你喜欢花，所以我名字中要有这个字。至于熵这个字五行为火，就像太阳一样，可以保护世间万物，带来光明。而我也要做太阳，如果外面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那么等我长大了，一定带着大家一起离开这里！”

001听到自己的声音：“笨蛋，那你直接叫郁太阳好了。”

“对哦……不对！不好！太阳这两个字太平常了，一点格调都没有。就这么说定了，我就要叫郁熵，你可不要忘记！”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001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连记忆中027的脸都变得模糊了。

药效持续了一天一夜，醒来时001已经浑身脱力，面色苍白。他的记忆就像被按下了删除键，什么都没有了。

陌生的男人端来一碗粥到他面前，看着眼前散发奇怪味道的粥，001没有接，而是问道：“你是谁？”

男人说：“你的名字叫做姜意，我是你的父亲，我叫姜持。你生了一场大病，今天才醒，医生说你大概率失去了一些记忆。我把药倒入了这碗粥中，快喝吧。”

姜意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那碗粥，小口小口喝着。

001为了得到自由选择和过去切断一切联系成为了姜意，他没有遵守和027定下的约定，姜宏骏也并未遵守和他定下的约定。

除了变成姜意外，他的生活依旧局限在那个小房子中，无法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