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 第5章 第 5 章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闻栖看着终端上的数字，眼神平静无波。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缓慢的进程，就像习惯了在每个清晨戴上那张名为“闻栖姐”的面具。

她检查了一下随身装备，尤其确认了那把特制的雨伞——伞骨、伞面涂层可以一定程度上干扰能量探测和物理追踪。然后，她像往常一样，出门，下楼，等待。

叶槿今天下来得稍晚了些，脸上带着点匆忙，看到闻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闹钟没响，起晚了！”

“不急。”闻栖的目光快速扫过她，头发有些毛躁，校服领子没翻好，但精神尚可，没有因为匆忙而显露出烦躁。

【目标情绪状态：轻微匆忙，但总体平稳。】

脑内的评估一闪而过。

她很自然地伸出手，帮叶槿把翻折的衣领整理好，指尖掠过少女温热的颈侧皮肤。这个动作她已经做得无比娴熟，仿佛出自本能。

叶槿乖乖站着，仰着脸任由她整理，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

“好像要下雨了。”叶槿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担忧。

“带了伞。”闻栖晃了晃手中的长柄伞，语气温和而令人安心。

她们并肩走向地铁站。果然，没走多远，细密的雨丝就飘落下来，渐渐连成雨线，打湿了地面，带来一股泥土和湿漉漉的植物的气息。闻栖撑开伞，黑色的伞面在灰蒙蒙的天地间划出一小片干燥的领域。

伞不大，容纳两个人略显拥挤。闻栖不动声色地将伞柄向叶槿那边倾斜了一个角度，确保雨水完全不会淋到她，而自己的左肩则暴露在了冰凉的雨幕中。

雨水很快浸湿了她浅灰色风衣的肩头，带来一片深色的水渍和冰冷的触感。

她没有任何表示，仿佛浑然未觉。这只是最合理的策略——确保目标身体不适的风险降至最低。

至于自己，一点雨水，无关紧要。

叶槿起初并未察觉，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班里准备话剧表演的趣事。直到她无意中侧过头，想跟闻栖说话时，才猛地看到闻栖湿透的肩头。

“闻栖姐！你的肩膀！”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要去推伞柄，想把伞往闻栖那边挪。

“没事。”闻栖的手臂稳如磐石，伞的角度没有丝毫改变，声音依旧平稳，“我衣服面料防水，一会儿就干了。你别淋到。”

这话半真半假。风衣面料确实有一定防水功能，但绝非淋不湿。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让叶槿产生任何心理负担，哪怕只是对于一把雨伞倾斜角度的愧疚。

叶槿的手停在半空，看着闻栖平静的侧脸和那片刺眼的湿痕，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再坚持。但她往闻栖身边靠得更紧了些，几乎要贴在她身上，试图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帮她挡住一些风雨，虽然这并无实际作用。

“那……你靠我近一点，暖和。”叶槿小声说，耳根微微泛红。

少女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和风衣传递过来，带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闻栖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这种过近的距离，超出了安全社交范畴，属于计划外的接触。

她应该不着痕迹地拉开一点距离。

但……叶槿的眼神里带着纯粹的关心和一点点固执的坚持。如果此刻推开，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情绪波动。

风险评估在瞬间完成：允许短暂、有限度的近距离接触，利大于弊。

于是，闻栖没有动，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许。伞下靠近的两人彼此的呼吸和体温交织，形成了一种微妙而亲密的氛围。

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仿佛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这一小方天地。

【目标主动靠近，表现出强烈的关怀意愿。亲密距离被短暂接受，未引发不适。依赖度与好感度预估有显著提升。风险阈值影响：待观察，预计正面。】

脑内的报告冷静地分析着。闻栖却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

她不喜欢这种计划外的变量，不喜欢这种身体接触带来的、难以用数据完全量化的奇怪感觉。

地铁站到了。收伞时，闻栖动作自然地甩了甩伞面上的雨水，仿佛左肩的湿漉完全不存在。叶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目光时不时担忧地瞟向她的肩头。

“真的没事。”闻栖再次强调，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快去学校吧，要迟到了。”

叶槿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校门。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闻栖才微微蹙了下眉，抬手轻轻拂过左肩冰冷潮湿的布料。不适感是真实的，但比起这个，刚才伞下那片刻的、过于亲密的接触更让她在意。

那种感觉……很陌生，带着一种潜藏的危险性。

她需要更严格的自我控制。

一整天，闻栖都在处理观测所那边传来的各种报告和分析数据，主要是关于之前杉树林能量体残留的进一步检测结果，以及对城市其他区域微弱能量波动的监控。

放学时，叶槿几乎是跑着出来的，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小雨衣，但看到闻栖撑着那把熟悉的黑伞等在老地方时，她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绽开安心的笑容，快步跑了过来，熟练地钻到伞下。

“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她的声音带着点依赖的娇嗔。

“答应了来接你，就会来。”闻栖的声音温和，将伞再次向她倾斜。这一次，她提前调整了姿势，让自己的右肩承担了更多的雨水，左肩的湿迹尚未完全干透，不能再加重。

回程的路仿佛比早晨更长。雨声淅沥，两人都没有多说话。叶槿似乎有些疲惫，安静地走在闻栖身边，偶尔会因为路边积水而轻轻跳开，溅起细小的水花。

快到公寓楼下时，叶槿忽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摸索着什么。

“给你。”她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独立包装的暖宝宝，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贴上这个，会暖和点。你肩膀都湿了两次了。”

闻栖看着那枚小小的、印着卡通图案的暖宝宝，愣住了。

这是一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举动。不在她的计划内，不在她的计算中。

她所有的行为模型里，没有预设过叶槿会反过来对她进行这种具象化的、带着体温的关怀。

她应该拒绝。保持距离。维持扮演者的清醒。

但当她抬起头，对上叶槿那双清澈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心和一点点坚持的眼睛时，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不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叶槿见她没动，干脆自己撕开了包装，将那枚开始散发微弱热量的暖宝宝，直接塞到了闻栖微凉的手里。动作带着点不由分说的霸道，却又充满了少女的真诚。

“快贴上嘛！”她催促着，眼神亮晶晶的。

掌心里传来温暖而持续的热量，透过皮肤，一点点渗入。。

闻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撕开暖宝宝背后的贴纸，将其贴在了自己里面衬衫肩头的位置。

温暖的触感瞬间包裹了那片被雨水浸湿后一直冰凉的皮肤。

“……谢谢。”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许。

“不客气！”叶槿笑得格外灿烂，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刚才的疲惫一扫而空，“我们快上去吧！雨好像又大了！”

她重新挽住闻栖的手臂，带着她快步走向楼道。

闻栖任由她拉着，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枚暖宝宝的余温，肩头传来的热度真实而陌生。她抬头看了看依旧阴沉的天空，雨丝如织。

风险阈值因为这个小插曲，会在明天更新时下降多少呢？0.1%？或者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