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 第10章 第 10 章

叶槿依旧沉浸在观测星空后的余韵里，眼神比以往更亮，也更深，偶尔会看着闻栖出神，然后在她看回去时，像受惊的小鹿般慌忙移开视线，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开始更频繁地、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触碰闻栖——整理她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过马路时下意识攥紧她的衣袖，分享零食时指尖“无意”的相碰。

这些日益亲密的信号，在闻栖的数据模型里，代表着依赖度的持续攀升，本应是利好。

但不知为何，那偶尔交汇时、叶槿眼中过于滚烫的情感，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

像隔着玻璃观察实验对象，却发现对象正用炽热的目光回望，甚至开始轻轻叩击玻璃，试图引起更深的互动。

这偏离了她作为冷静观察者的安全距离。

下午，她例行公事地去接叶槿放学。天空阴沉，飘着细密的雨丝。叶槿和几个同学说笑着走出校门，看到闻栖，立刻像归巢的雏鸟般飞奔过来，自然地挤到她的伞下，带来一身微凉的水汽和蓬勃的朝气。

“闻栖姐！”她的笑容比阳光更灿烂，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

闻栖递给她一个保温杯，里面是刚泡好的、温度恰好的姜茶。“驱驱寒。”

“谢谢闻栖姐！”叶槿接过，捧在手心，小口啜饮着，满足地眯起眼。她今天似乎格外高兴，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文艺汇演的筹备，她被选为班级话剧的女主角。

“哦？演的什么？”闻栖顺着她的话问，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雨幕中，行人匆匆，车辆驶过溅起细小的水花。

“《睡美人》！”叶槿声音雀跃，“就是那个被纺锤刺中，沉睡百年后被真爱之吻唤醒的公主！”她说着，忽然转过头，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天真的、不设防的试探，“闻栖姐，你觉得……真爱之吻，真的能打破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吗？”

真爱之吻？诅咒？

闻栖的心猛地一沉。这过于浪漫化、甚至带着宿命论色彩的话题，与她所知的、冰冷残酷的“墟”和献祭预言，形成了某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映射。

她必须立刻纠正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只是童话故事，叶槿。”闻栖的声音比这雨丝更冷，“现实中，解决问题不能依靠虚无缥缈的‘真爱’，而是需要清晰的认知和有效的手段。”

她的语气或许比平时生硬了半分。

叶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她捧着保温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眼中的光亮像被风吹灭的蜡烛，迅速黯淡下去。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所有情绪，只小声地、几乎是嗫嚅地说：“……哦，我知道了。”

气氛骤然冷却。刚才的欢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雨声敲打伞面的单调声响，以及两人之间无形的、骤然拉开的距离。

闻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过于直接的否定，可能挫伤目标的积极性，甚至引发抵触情绪。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来缓和，比如“不过童话的美好在于它寄托了人们的希望”之类的话术——

一辆黑色的、没有牌照的厢式货车，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的小巷里猛冲出来，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轮胎碾过积水，溅起半人高的污水墙，目标明确地、疯狂地朝着她们站立的人行道边缘撞来！

速度快得惊人！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架势！

“小心！”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快于大脑的指令，闻栖一把揽住还在发愣的叶槿的腰，用尽全身力气向旁边猛地扑倒！

“砰——！！！”

巨大的撞击声，玻璃碎裂声，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混合着路人惊恐的尖叫，瞬间撕裂了雨天的宁静！

闻栖抱着叶槿，重重地摔在冰冷湿滑的人行道上，手肘和膝盖传来一阵剧痛。但她顾不得这些，在倒地的瞬间，她已经翻身将叶槿严严实实地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脊背对着撞击的方向，同时右手已闪电般探入大衣内侧，握住了武器的握柄。

那辆货车在撞歪了路边一个消防栓后，失控地冲上了绿化带，才歪歪扭扭地停下，车头冒着白烟。

是意外？还是刺杀？！

闻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她的感官提升到极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扫过现场

货车驾驶座似乎空无一人？是远程操控？周围是否有狙击手？能量波动检测！

被她护在身下的叶槿，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脸色惨白如纸，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吓坏了。

她死死攥着闻栖胸前的衣料，指甲几乎要嵌进去，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没事了，别怕。”闻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一边轻声安抚，一边迅速评估叶槿的状态——没有明显外伤，但惊吓过度，情绪处于崩溃边缘。风险阈值读数正在疯狂跳动、飙升！

【警告！目标遭遇突发恶**件！情绪剧烈波动！风险阈值急速上升！98%... 98.5%... 99%!!!】

该死的！

闻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彻骨。她不在乎是谁干的，沈危的人，还是其他势力！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立刻、马上，将叶槿从这种极度的恐惧中拉出来！

她不再犹豫，收回握枪的手，转而用双臂更紧地、几乎是禁锢般地环抱住颤抖的叶槿，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窝处，隔绝开那混乱恐怖的现场景象。

“看着我，叶槿，看着我！”

“深呼吸，跟着我，吸气……呼气……”

她引导着叶槿的呼吸，自己的呼吸却平稳得没有一丝紊乱。她的手掌轻轻拍着叶槿的后背，动作轻柔，与她此刻内心汹涌的杀意形成鲜明对比。

周围的人群开始聚集，警笛声由远及近。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闻栖低下头，嘴唇几乎贴着叶槿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

“别怕，有我在。”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永远都不会。”

叶槿的身体猛地一颤，然后，那剧烈的颤抖奇迹般地慢慢平息下来。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闻栖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令人心安的、绝对的冷静和一种……她看不懂的、深不见底的专注。

仿佛整个世界崩塌，这个人也会为她撑起最后一片天。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恐惧、极度依赖和某种更深沉情感的东西，在她心中疯狂破土、滋长。

她猛地扎进闻栖怀里，更深地埋首进去，仿佛要汲取所有安全和温暖。

【目标情绪得到初步控制，恐慌峰值回落。对保护者的依赖感与信任度急剧飙升……风险阈值读数波动……开始下降……98.2%... 98%... 97.8%……】

闻栖抱着怀中渐渐停止颤抖、但依旧紧紧依附着她的少女，缓缓抬起头，目光如最冷的冰，射向那辆冒着白烟的肇事货车。

她的表情平静无波，眼底却翻涌着嗜血的风暴。

不管是谁。

动了她的“任务目标”。

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