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影月徘徊 第7章 知夏宫

璟煜换好衣服回来时，就见笙漫正瘫坐在椅子上，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把空了的粥碗推到一边，脸上满是“再也吃不下了”的满足与无奈。“不吃了？”他走过去，拿起她的碗看了看，见里面确实空了，才问道。

“吃不下啦，”笙漫摇摇头，打了个小小的饱嗝，“你做的粥太好喝了，一不小心就喝多了。”璟煜挑眉，没戳破那粥是御膳房做的，只是说：“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你去吗？”

笙漫思索了一番，眼睛一亮，连忙点点头：“去！我跟你一起去。”她跟在璟煜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边走边问：“之浥，我是不是以后每天都可以来找你啊？”

璟煜的脚步顿了一下，耳根悄悄泛红，声音却依旧平淡：“嗯。”“那要是东宫门口的侍卫拦我怎么办？”笙漫又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她可不想每次来都被拦在门外，多尴尬啊。

璟煜回头看了她一眼，故意逗她：“哦，那你自己想办法呗。”笙漫瞬间垮下脸，不想和他说话了——这人怎么聊天总能把天聊死！“你去书房干嘛呀？是不是有很多事要做？”她又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处理奏折和书卷。”璟煜的回答依旧简洁。笙漫点点头，心里了然——太子殿下确实很忙，每天要处理这么多事，肯定很辛苦。

很快就到了书房门口，璟煜推开门，走到书桌后坐下。几个下人连忙把一摞摞书卷搬进来，堆在书桌一角，看起来像座小山。“这么多？！”笙漫不由的惊叹出声，眼睛瞪得圆圆的——这么多书卷，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啊！

璟煜看了她一眼，刚想叫她“笙漫”，又想起她昨天的话，连忙改口：“阿……阿漫，你之前读过什么书？”他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自然，耳根子都红透了，生怕自己又喊错了。

笙漫没察觉他的异样，随口答道：“嗯……刚读完《四书》，阿娘说接下来要教我读《五经》了。”璟煜点点头：“哦，那你识字不少。”他说完，就拿起一本书卷看了起来，眉头微微皱起，神情认真。

笙漫知道自己不能打扰他，便凑到折柳耳边，小声说：“折柳，你帮我把我放在马车上的话本拿来，好不好？”折柳点点头，悄悄退了出去。璟煜瞥了一眼她的小动作，心里有些不适应——书房里突然多了个人，还这么安静，倒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没过多久，折柳就拿着几本话本回来了。笙漫接过话本，美滋滋地坐到璟煜旁边的小椅子上，翻开一本《西厢记》，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因为剧情笑出声来。璟煜没理她，依旧认真地看着书卷，只是偶尔会在她笑出声时，偷偷瞥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却又没有阻止。

一个时辰后，璟煜终于处理完了大半的书卷，他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一旁的笙漫——只见她歪着头靠在椅背上，手里还攥着话本，眼睛已经闭上了，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璟煜心里暗道“果然”——这么早起床，又喝了粥，肯定困了。

他觉得笙漫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睡不好，便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朝门外喊：“阿顺！”李顺连忙跑进来，恭敬地问：“殿下有何吩咐？”

“把她带到我寝殿去睡，小心点，别吵醒她。”璟煜说道。“是。”李顺刚要俯身抱起笙漫，就被璟煜阻止了。“殿下，让奴才来吧，奴才轻手轻脚的，不会吵醒小姐。”李顺一脸疑惑地说。

“不用，我来。”璟煜说完，小心翼翼地抱起笙漫，动作轻柔得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他径直走出书房，李顺跟在后面，心里暗暗惊讶——殿下什么时候对一个小姑娘这么上心了？

璟煜把笙漫放在自己的寝殿床上，细心地帮她盖好被子。刚想转身离开，笙漫却不合时宜地翻了个身，嘴里还嘟囔着“阿娘，我还要吃绿豆沙冰”。璟煜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见她没醒，才松了口气。

“阿顺，你在这里看好她，别让任何人吵醒她。”璟煜叮嘱道。“奴才遵命。”李顺点点头。话音刚落，璟煜就转身走出了寝殿，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剩下的

许久过后，午时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寝殿，落在笙漫的脸上。笙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眼前陌生的床幔，疑惑地喃喃自语：“嗯？我这是在哪？”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精致的雕花床，挂着明黄色的床幔，桌子上还放着璟煜的佩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竟然睡在了璟煜的寝殿里！笙漫的脸颊瞬间红了，连忙起身下床，整理了一下衣服，头昏脑胀地朝书房走去——她得去找璟煜问清楚，怎么把她抱到寝殿了！

她走到书房门口，缓缓推开门，有气无力地喊：“璟煜……”璟煜抬头一看，见她醒了，刚想说话，却瞥见了旁边坐着的燕昭，脸颊瞬间红了，眼神也有些不自然。

“阿漫，你醒了？先回去再睡会儿吧，外面太阳大。”他给李顺使了个眼色，李顺心领神会，连忙走过去，笑着说：“小姐，您刚睡醒，身子还虚，奴才陪您回寝殿再歇歇？”

笙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顺半推半拉地送了出去。书房里，燕昭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着桌子说：“之浥，你可真行啊！把人家小姑娘抱到自己寝殿，还怕我看见，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璟煜瞪了他一眼，嘴硬道：“我又怎么了？她是我未婚妻，我照顾她不是应该的吗？”“未婚妻？”燕昭挑眉，“之前是谁说不想联姻，觉得她麻烦的？现在倒好，连小名都叫上了，还把人抱到自己寝殿，你就别嘴硬了，趁早承认你喜欢她吧！”

“闭嘴！”璟煜脸都红了，拿起桌上的书卷就朝他扔过去。燕昭连忙躲开，识趣地摆摆手：“好好好，我不说了。既然太子殿下有‘未婚妻’要照顾，那属下就不打扰了，先走了啊！”他说完，一溜烟就跑了出去，生怕璟煜真的生气。

璟煜无奈地摇摇头，起身朝寝殿走去——他得去看看笙漫，别让她又生气了。走进寝殿，就见笙漫正迷迷糊糊地坐在椅子上发呆，眼神空洞，看起来很不开心。“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午饭？”璟煜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笙漫摇摇头，声音软软的：“没有。”她刚睡醒，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鼻音，听起来像在撒娇。璟煜听着她的声音，心里痒痒的，又问道：“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没有。”笙漫还是不怎么搭理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委屈。璟煜见她这样，心里更担心了，又问：“那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开心？”

笙漫一听这话，起床气瞬间上来了，还有些委屈地控诉道：“刚才我去找你，你为什么把我赶出来！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待在你身边？”她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璟煜连忙解释：“那是因为阿昭在，他那个人嘴巴碎，我怕他胡说八道，让你不高兴。”“哦，”笙漫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失落，“终究我还是比不过你的朋友，你宁愿赶我走，也不想让他说闲话。”

璟煜慌了，连忙摆手：“不是的，阿漫，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他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好说：“别气了，我带你去吃午饭好不好？御膳房新做了桃花糕，你肯定喜欢。”

笙漫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可她鼻子一酸，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小声哭了出来。璟煜睁大眼睛，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语气里满是慌乱：“没……没事吧？你别哭啊，我错了，我不该赶你走，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笙漫眼泪越流越多，可怜兮兮地说：“璟煜，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阿娘和阿爹了？我是不是没有家了？”璟煜心里一疼，摇摇头，想说“不会的”，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皇后这次的态度很坚决，显然是不想让笙漫再经常出宫，甚至可能不想让她和丞相府有太多联系。

“我以后没有家了……”笙漫又说了一遍，声音里满是绝望。璟煜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说：“别说傻话，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东宫是你的家，我也是你的家人。”

笙漫摇摇头，哽咽着说：“不一样的……这里没有阿娘做的绿豆沙冰，没有二哥给我带的淮洲炒货，也没有阿爹教我写毛笔字……这里不是我的家。”璟煜明白她的感受，他从小就住在宫里，早就习惯了这里的冰冷，可笙漫不一样，她在丞相府长大，那里有她的亲人，有她的回忆。

“别哭了好不好？”璟煜松开她，帮她擦去脸上的眼泪，眼神里满是认真，“我答应你，我会经常带你出宫去看你阿娘和阿爹，我会让御膳房给你做绿豆沙冰，我也会教你写毛笔字。这里虽然不是你以前的家，但我会让它变成你喜欢的样子，让你觉得这里也是你的家。”

“璟煜，”笙漫看着他，眼泪还在流，“你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公务，已经够辛苦了，还要照顾我，你会不会觉得很累？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璟煜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里满是温柔：“不会。照顾你不是麻烦，是我心甘情愿的。而且我是太子，将来要做天子，处理这些公务是我的责任，我不会觉得累。”

笙漫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暖暖的，咧开嘴笑了：“谢谢你，之浥。”她突然意识到，璟煜其实人很好，虽然有时候嘴硬，有时候爱逗她，但他一直都在默默照顾她，关心她。

“我们去吃午饭吧，我有点饿了。”笙漫站起身，拉着璟煜的袖子说。璟煜点点头，牵着她的手朝膳房走去。下人很快就把饭菜端上来了，有笙漫爱吃的桃花糕、糖醋鱼，还有一碗温热的鸡汤。笙漫吃得不多，璟煜也没有逼迫她，只是默默地给她夹菜——他知道，她心里还难受，吃不下太多东西。

“璟煜，我今天可以回去看阿娘吗？”吃完饭，笙漫突然问道，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璟煜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嗯……今天不行。母后让下人马上把你的东西搬到栀夏宫，她肯定是不想让你今天出宫，怕你跑了。”

笙漫心里一沉，她明白皇后的意思——如果她今天出去，皇后肯定会怀疑她不想留在宫里，说不定还会对丞相府不利。“那……那阿娘可以进宫来看我吗？”她又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祈求。

璟煜沉默了，他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同意，不敢轻易答应她。“阿漫，对不起，我不能保证。”他诚实地说，“不过我答应你，明天我一定带你出去，去丞相府看你阿娘，好不好？”

“当真？”笙漫眼睛一亮，抓住他的胳膊问。“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璟煜点点头，语气坚定。笙漫笑了，心里的委屈瞬间少了很多：“谢谢你，之浥。对了，我想去栀夏宫看看，我的新住处是什么样子的。”

璟煜点点头：“好，我带你去。”两人并肩朝栀夏宫走去，火红的宫墙高高耸立，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笙漫看着这宫墙，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地飞翔了。

栀夏宫果然富丽堂皇，金砖铺地，雕梁画栋，不比皇后的清莲宫差多少。笙漫陌生地走进去，却惊讶地发现，宫里的布置和她在丞相府的房间大差不差——桌子上放着她喜欢的话本，窗边摆着她养的栀子花，连床上的被褥都是她喜欢的浅蓝色。

宫里宫外，下人们正忙碌地搬着她的东西，很快，栀夏宫就摆满了她的物品，多了几分熟悉的味道。“折柳，”笙漫叫住正在整理衣物的折柳，“你回去一趟，告诉阿娘，我在宫里过得很好，让她不用担心。顺便把我最喜欢的那盆栀子花也搬过来，我想放在窗边。”

折柳点点头：“小姐放心，奴才一定会把话带到。”她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笙漫，不辜负夫人的嘱托。

璟煜站在一旁，看着笙漫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笙漫之所以能成为帝姬，住进栀夏宫，都是因为父皇觉得她的出身配不上太子妃的位置，想给她一个“帝姬”的身份，让她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他曾经抗拒这桩联姻，觉得这是父皇和母后的安排，是一种束缚，可自从认识了笙漫，他就慢慢改变了想法。他喜欢看她笑的样子，喜欢听她喊他“之浥”，喜欢照顾她，甚至觉得，有她在身边，这冰冷的皇宫也变得温暖了。

“可还满意这个住处？”璟煜走到笙漫身边，轻声问道。笙漫点点头，笑着说：“很满意，谢谢你，之浥。这里和我家里很像，我很喜欢。”

与此同时，丞相府里，季枝接到折柳带来的消息，得知笙漫在宫里过得很好，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可一想到自己的三个孩子，一个在边关打仗，一个在东宫当差，还有一个被送进皇宫，她就忍不住痛哭流涕：“为什么我的孩子们都不能留在我身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折柳匆匆赶回来，见季枝哭得伤心，连忙上前轻声安慰：“夫人，小姐在宫里真的很好，太子殿下很照顾她，您放心吧。”季枝点点头，抱住折柳，哽咽着说：“阿柳，你和攀花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她年纪小，在宫里容易受欺负，你们一定要护着她……”

折柳比笙漫大几岁，从小就和妹妹攀花一起被卖到丞相府，是季枝可怜她们年纪小，才让她们留在笙漫身边，陪着她长大。“夫人放心，”折柳跪在季枝面前，语气坚定，“丞相府对我和妹妹有救命之恩，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季枝扶她起来，擦了擦眼泪说：“好孩子，快起来吧。你回去照顾小姐吧，告诉她，丞相府永远是她的家，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可以回来。”折柳点点头，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朝皇宫的方向走去——她要回去，回到笙漫身边，陪着她在这深宫里，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