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影月徘徊 第8章 离别

栀香漫东宫

六、晨光寻膳与故园愁思

翌日清晨，晨光如潮水般涌进栀夏宫的窗棂，洒在浅蓝色的床幔上，温柔得像一层薄纱。笙漫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揉有些发沉的脑袋，刚坐起身，就见攀花端着洗漱的水盆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小姐？您醒啦，我还以为要叫您呢。”攀花把水盆放在桌上，伸手想扶她起来。笙漫点点头，自然地接过水盆，刚要动手，攀花就着急忙慌地说：“小姐别动，让我来！您现在是帝姬，这些活哪能让您自己干呀。”

笙漫无奈地笑了笑，任由攀花帮她洗漱。坐在梳妆台前时，攀花拿起几件衣服，笑着问：“小姐今天想穿什么衣服？是那件水绿色的，还是上次新做的鹅黄色？”笙漫想了一下，摇摇头：“穿那件粉红色的便好，轻便。”

攀花笑着应了：“就知道小姐会选这件，您呀，总爱穿这件粉裙子，说像院里的桃花。”笙漫任由她帮自己梳好头发，换上粉裙，站起身拍了拍裙摆：“阿花，我去东宫找太子殿下用膳，你不用跟着了，想必他不会拒绝我的。”

攀花点点头，突然凑近她，小声问：“小姐，您是不是喜欢太子殿下呀？”笙漫愣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连忙摇摇头：“也许……算不上喜欢吧，不过现在，我们算是朋友了。”她说完，不等攀花再问，就一溜烟跑出了栀夏宫，像只欢快的小兔子。

东宫门口，侍卫见笙漫来了，连忙拦住她：“帝姬请稍等，容奴才通报一声。”笙漫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昨天璟煜明明说可以随便来的，怎么今天还要通报？不过她也没多说，乖乖站在门口等。没过多久，侍卫就笑着放行：“帝姬请进，殿下在院里练功呢。”

笙漫凭着记忆走到院门口，果然看见璟煜正在舞剑，银色的剑光在晨光中闪烁，身姿挺拔，动作利落。璟煜很快就注意到了她，收剑入鞘，大步朝她走来，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怎么跑来了？”

笙漫冲他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太子殿下，用膳的时候方便带我一个吗？我宫里的早饭没你的好吃。”璟煜的嘴角微微上扬，点点头：“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他把剑交给李顺，转身走进了寝殿。

很快，璟煜就换了一身常服出来，牵着笙漫的手朝膳房走去。早饭很简单，小米粥、青菜包，还有几碟爽口的小菜，可笙漫却吃得很开心，边吃边和璟煜聊天。“你今天打算干什么呀？”她咬着包子问。

“我要出宫一趟，处理点事。”璟煜喝了口粥，说道。笙漫眼睛一亮：“今天就去吗？”“嗯。”璟煜点点头。笙漫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我想……我想回丞相府看看阿娘。”

璟煜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我还有公务要办，恐怕不能陪你。”笙漫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小声嘟囔着：“也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会答应带我出去玩呢。”

璟煜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却还是说：“没办法，等我忙完公务，下次再带你出去。”笙漫吃完最后一口包子，站起身挥挥手：“那我先走啦，拜拜咯！”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跑出了东宫。璟煜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当真是来蹭饭的。

容姬皇后很快就听说了笙漫要出宫的消息，却没有阻拦。她原本以为笙漫昨天就会闹着要出宫，没想到竟然忍到了今天，想必是璟煜那小子提醒过她了。也好，让她回去看看也好，省得在宫里整天闷闷不乐的。

丞相府门口，车夫刚停下马车，就见季枝的丫鬟匆匆跑进去禀报：“夫人，小姐回来了！”笙漫推开车门，一眼就看见季枝站在府门口，头发好像又白了几根，眼神里满是期盼。“阿娘……”她喊了一声，眼里瞬间就充满了泪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季枝快步走过来，抱住笙漫，声音哽咽着，“快进来，外面风大。”笙漫跟着季枝走进府里，看着熟悉的庭院，心里却五味杂陈——曾经的丞相府，不是如今这样冷清的。

她想起小时候，大哥和二哥总会在院里陪她玩捉迷藏，大哥会把她举过头顶，二哥会偷偷给她塞糖吃；阿爹下朝回来，会抱着她讲故事，阿娘会在廊下煮茶，等着他们回来。可后来，一切都变了——大哥和二哥去了边关，阿爹越来越忙，丞相府也变得越来越冷清。

“阿漫？你怎么了？”季枝喊了她好几声，见她没反应，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笙漫回过神，慌乱地说：“哦，我没事，就是……就是觉得府里有点不一样了。”季枝叹了口气，拉着她坐下：“阿漫，你在宫里要保重自己，别受委屈，要是太子殿下欺负你，你就告诉阿娘，阿娘去宫里找他理论。”

笙漫愣愣地点点头，心里却像被堵住了一样，没什么心情和阿娘聊天。她知道自己不能在丞相府待太久，皇后肯定会派人盯着，要是待得太晚，说不定会给阿娘惹麻烦。所以，她只待了几个时辰，就不得不起身告辞。

“阿娘，我该回去了，你放心，我在宫里过得很好，太子殿下很照顾我。”笙漫抱着季枝，舍不得放手。季枝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好，阿娘等你下次回来，下次回来，阿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绿豆沙冰。”

马车缓缓启动，笙漫掀开窗帘，看着季枝落寞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眼泪才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天色，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喊住车夫：“停一下！”车夫连忙停下马车，疑惑地看着她。笙漫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回宫吧。”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马车行驶在宫道上，笙漫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不想做，只是一味地放空自己。直到马车停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阿漫。”

笙漫抬起头，才发现已经到了东宫门口，喊她的人是璟煜。“怎么？笙小姐回了一趟丞相府，人就傻了？”璟煜笑着调侃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心。笙漫没理他，心里乱糟糟的，总是忍不住回想丞相府的样子，回想阿娘的笑容。

她最后只是烦躁地说了一句“你别和我说话”，就跳下车，径直朝栀夏宫走去。回到宫里，她就闭门不出，晚饭也没吃，只是洗漱完后，就钻进被子里，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季枝坐在窗前看书，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温柔极了；大哥和二哥在院里喊她：“阿漫，快过来和我们玩呀！”阿爹刚下朝回来，笑着说：“阿漫，爹给你带了糖葫芦！”她开心地跑过去，抱住阿爹的腿，笑得像个傻子。

这个梦很长，当她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竟然睡了一整天。笙漫双眼无神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往事像潮水一样涌进脑海，让她心里一阵难受。

“你不吃饭吗？”一个平淡的声音传来，璟煜不知何时站在了窗台下，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笙漫摇摇头，声音沙哑地说：“不想吃。”

璟煜走进来，把粥放在桌上，说道：“我今天的公务办完了，晚上带你出去走走？”笙漫还是摇摇头：“不用了，让我一个人静静吧。”她没有看他，目光一直望着远方的宫墙，眼神空洞。

“你出来。”璟煜的口吻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笙漫这才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只见璟煜坐在窗台上，歪着脑袋看着她，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严肃，多了几分少年气。

见笙漫没说话，璟煜直接跳进窗里，站在她身边，语气缓和了些：“我带你出去，就当……陪我散心，行不行？”笙漫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璟煜脸上瞬间露出笑容，这是笙漫第一次见他这么开朗，这么像个想要出去玩的少年。“之浥，我们怎么出去啊？宫门都关了。”笙漫疑惑地问。璟煜痞笑了一下，神秘地说：“这还不简单，我带你爬墙出去。”

很快，璟煜就换了一身普通的青色布衣出来，拉着笙漫的手说：“走！”笙漫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搭上他的手，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数着自己的脚步，心里还是乱糟糟的。

走到宫墙边，璟煜脚步一顿，转过身对她说：“我们要爬墙了，你抱紧我，别害怕。”笙漫的脸颊瞬间红透了，瞪着他说：“你说什么呢！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能爬！”

璟煜却没理她，直接伸手把她抱了起来，无奈地说：“你那点力气，别摔下去了。”他今天好像丢下了以往的所有严肃，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顽劣的少年。璟煜的功夫很好，脚轻轻一蹬，就带着笙漫爬上了宫墙，动作轻盈得像只鸟儿。他小心地呵护着怀里的笙漫，生怕她被墙沿划伤，生怕她摔下去。

“你看。”璟煜把她放在一处屋顶上，指着远处说。笙漫愣愣地抬头，只见远处的京城灯火阑珊，家家户户的灯光像星星一样，闪烁在夜色中，映在她的眼里，美得像一场梦。她安静地欣赏着这难得的景象，心里的烦躁渐渐消散了一些。

璟煜没有说话，只是陪在她身边，认认真真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眉头微微舒展，眼里闪烁着泪光，却不再是之前的委屈，而是带着几分释然。他突然觉得，笙漫真的很坚强——她才五岁就被送进皇宫，远离亲人，独自面对这深宫里的一切，却从来没有真正抱怨过，甚至还会反过来安慰阿娘。

笙漫看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她知道自己是病了，是心病，从回了丞相府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可她的眼里还有光，只是在看到丞相府的冷清时，不敢再多看一眼。她获得了“帝姬”的身份，获得了太子妃的婚约，却也失去了在丞相府里无忧无虑的生活，失去了每天能见到亲人的幸福。

璟煜看着她眼里流淌的泪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递过一块手帕。他知道，这些眼泪里，藏着她这些天的苦楚，藏着她对亲人的思念，藏着她对自由的渴望。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对她的照顾，实在是太少了——他只看到了她表面的坚强，却没看到她内心的脆弱。

“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过了很久，璟煜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温柔。笙漫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点点头，跟着他从屋顶上跳下来。夜色中，少年牵着少女的手，走在京城的小巷里，灯火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幅温暖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