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的风波在两人默契的联手应对下迅速平息,如同亚得里亚海上骤来疾去的风暴,留下的是一片被洗涤后更加清晰的天空与更加坚固的纽带。沈清音继续留在威尼斯处理展后事宜,而权志龙则结束了新专辑《经纬》的全部制作,进入宣传期前短暂的休整。
这份难得的闲暇,却让他心中对某个人的思念愈发清晰、具体。他想起沈清音站在《元·素》前沉静而闪耀的模样,想起她面对污蔑时冷静坚定的眼神,更想起苏州小院里,她递过那条带着清香的披肩时,指尖微凉的触感。
他决定回父母家一趟。并非刻意,只是一种习惯,在经历重大工作节点或心绪起伏后,回到那个位于首尔近郊、充满烟火气的家,总能让他找回某种锚点。
权志龙的家庭氛围与沈家截然不同。权父权母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餐饮连锁店,勤恳务实,姐姐权达美则是一名开朗干练的室内设计师。他们是典型的韩国市民家庭,温暖、直接,有时甚至有些“吵闹”。他们为儿子的成就感到无比骄傲,却也时常为他在光怪陆离的娱乐圈浮沉而担忧。对于他的感情生活,家人从不过多干涉,但关切始终都在。
“哦莫,我们志龙回来了!”权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到儿子,脸上立刻笑开了花,上前捏捏他的胳膊,“又瘦了!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权爸爸从报纸后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语气沉稳却带着关切:“工作都结束了?这次在家待几天?”
姐姐权达美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头也不抬地调侃:“大艺术家驾到,蓬荜生辉啊!听说你最近和国际级别的非遗传承人交往密切?”她消息向来灵通。
权志龙无奈地笑了笑,脱下外套,熟悉的家常菜香味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坐到沙发上,接过妈妈递来的温水。
“嗯,刚忙完。”他回答父亲,然后看向姐姐,“达美姐,你消息倒是快。”
“那是,”权达美终于放下手机,凑近了些,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快说说,那位沈清音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网上把她传得神乎其神,说什么的都有,清冷仙女、非遗大师……看着就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权妈妈也坐了过来,脸上带着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是啊,志龙,那孩子……跟你处得来吗?我听说她们那种家庭,规矩多,讲究也多。” 在她朴素的认知里,儿子所处的喧嚣世界,与那种书香门第、传承世家的沉静,实在相距太远。
权志龙看着家人关切的目光,心中暖流涌动,也明白他们的顾虑。他沉吟片刻,没有用任何华丽的辞藻,只是用平静的语气描述:
“她……是个很纯粹的人。”他想起她坐在织机前心无旁骛的样子,“在自己的领域里,是绝对的王者,手艺好得没话说。不太爱说话,但心里什么都明白。有点固执,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顿了顿,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抹温柔的笑意:“跟她在一起,很安静,也很……安心。不用担心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她会在我累的时候,给我弹一首古琴曲,或者,就只是坐在旁边,各做各的事,也很好。”
他没有提威尼斯的风波,没有提两人如何联手应对,只是描述着这些日常的、细微的相处片段。
权妈妈听着,脸上的担忧渐渐化开,变成了慈爱:“听起来是个好孩子。能让你觉得安心,比什么都重要。” 她最怕儿子在纷繁复杂的圈子里,找不到一个可以真正放松的港湾。
权爸爸放下报纸,点了点头:“沉静有沉静的好。做人,踏实最重要。” 他看重的是品性。
权达美则捕捉到了弟弟话语里那罕见的、柔软的情绪,她挑了挑眉,笑道:“哟,看来这次是认真的了?不过,志龙啊,你想过没有,你们俩这生活方式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你满世界飞,她得守着她的织机。以后要是真在一起,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异地吧?还有,她家那边……能接受你这样的女婿?”她问题犀利,却直指核心。
权志龙没有回避,坦然道:“这些问题,我都想过。工作模式可以调整,我也在尝试将更多重心放在创作本身,而不是无止境的曝光。至于她家……”他想起沈老爷子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以及那“一个时辰的茶”,“我已经去拜访过她的祖父了。”
“什么?”权家三口都有些吃惊。
“嗯,通过一位长辈引荐,以艺术交流的名义去的。”权志龙解释道,“沈老先生是位很有风骨的长者。虽然话不多,但……应该没有反对。”
权妈妈顿时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哎一古,那就好,那就好。能让你进门,就是好的开始。”她立刻开始盘算,“那下次要是人家姑娘来韩国,我们得好好招待才行!哎呀,也不知道她吃不吃得惯韩餐……”
权达美看着弟弟眼中那抹坚定而沉稳的光,心中了然。她这个弟弟,看似随性不羁,实则内心极其有主见,一旦认定,便会倾尽所有。她拍拍权志龙的肩膀:“既然你都想清楚了,那就好好处。不过记住,两家背景差这么多,以后摩擦肯定少不了,得多费心。”
“我知道,姐。”权志龙点头。
家的温暖与支持,如同坚实的后盾,让他心中那份原本还有些飘忽不定的情感,落到了更实在的地面上。他意识到,他和沈清音之间,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两种文化背景的碰撞与融合。
当晚,他回到自己公寓,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首尔的璀璨夜景,给沈清音发了一条信息:
「今天回了父母家。他们……知道你。」
他没有多说,只是陈述了这个事实。
过了一会儿,沈清音的回复来了,同样简洁:
「嗯。」
过了一会儿,又一条信息紧随而至:
「我母亲今天问我,你喜不喜欢吃腌笃鲜。」
权志龙看着屏幕上“腌笃鲜”三个字,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菜,但能感受到那背后传递的、来自她家庭方向的、悄然的接纳与试探。
他低头,笑了笑,回复道:
「喜欢。下次去,希望能尝到。」
夜色深沉,两座城市,两个国家,两个截然不同的家庭,却因为一段正在萌芽生长的感情,产生了奇妙的链接。前路或许仍有现实的考量与观念的摩擦,但至少此刻,家的温度,正在悄然融化着某些无形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