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黑大帅擦完脖子,洗完爪爪,言真身上也湿了。
好在前些日子他和郑姨学了怎么打理这种昂贵却娇气的面料,没有贸然用电吹风吹,而是用干毛巾按压。除去黑大帅乱扭的时候,不慎被喷头浇透的袖子,其它看似狼狈的地方其实水珠并没有沁进去。
言真一边擦,一边低头冷酷地看着黑大帅。他本想教训它这件羊绒衫很贵的,要好几千。又想到这是只少爷狗,衣服还是它妈妈给自己买的,只好不和蠢狗一般见识。
他拍拍黑大帅的脖子:“走吧,给你吹下脚……”
“言真?”谢如珪的声音突然响起,“奇怪,不在吗?”
言真顿了顿,大踏步从浴室里走出来,萨摩耶啪嗒着脚丫紧随其后。
正好和谢如珪打了个照面。男人看起来似乎是刚进来,刚查看过他们在不在后院。
“谢老师,我在这里。”言真手上动作不停,顺便用腿拦了一下闷着头往前冲的黑大帅,“刚刚在浴室给黑大帅洗脚,我发现它……”
言真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谢如珪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我懂”的同情。
“老年犬是这样的,辛苦你了。”谢如珪说,“你抓住它,我来给它擦脚吧。”
两人合力,赶在晚饭前把黑大帅收拾喷香。
榻榻米上到处是水渍和狗毛,谢如珪还叫了客房服务。
汤泉其实提供本膳料理,谢如璋去厨房看了,觉得食材新鲜程度一般,而且大多是养殖的。谢父谢母年纪大了不适合吃生冷,这才改用中餐。
中餐家常菜不追求野不野生,新鲜有机就好。徐微手机下单食材,没多久就送到了。这会儿,两个日料师傅正在铁板上烤肉、炒饭。
黑大帅也有少油少盐的狗狗饭。谢如珪说,自从它得了老年痴呆,除了控制零食的量,基本上它想吃什么家里人都会满足它。
·
饭后,老两口牵着黑大帅出门散步,谢梦娆夫妇回房间泡温泉,剩下四位年轻的男士约了牌局,回房间换好泳裤后,到庭院的公共池子里打麻将。
谢家兄弟和徐微打的是日麻,竞技性最强的麻将,和言真会的川麻区别非常大。不过麻将本来就是融汇贯通的,三人带言真试了一把,言真就学会了。
正式开始,前几局,大家各有输赢。徐微赢最多。
谢如珪喝了口清酒,对言真说:“小心呢对贼公婆。”
谢如璋和徐微都笑了。
言真一脸懵懂,像是完全没听懂的样子。
徐微笑够了,解释道:“我是广东人,你谢老师刚刚说的是粤语——很不地道。他怕你输惨,让你小心我。”
“很不地道吗?我还专门学过呢。”谢如珪问弟弟。
谢如璋笑而不语,手上继续给老婆喂牌。
谢如珪又骂他们两个:“诶诶诶手别太脏,我看着呢。”他和言真八卦道,“他俩每次都互相喂牌,手特别脏,所以大姐和姐夫才不和他们玩。也就是我善良,我不嫌弃他们夫妻店黑心了。”
徐微笑着说道:“哪有?就是正常玩好吧?明明是姐夫手气不好牌品也一般。哥,你牌品好,这把也谢了。”
徐微把牌一推,他又赢了。
谢如珪输了牌,不生气,笑得肩膀直抖,数好筹码推给徐微。徐微就把筹码摞到他和谢如璋的中间。
言真看他们笑得这么开心,大概了解了,这家人打麻将是不在意输赢的,喝着酒聊着天,全凭一个开心。
这样的话,他就不客气了。
“谢老师,我让你赢。”他凑近小声说道。
麻将桌就这么大,一开始谁也没在意言真的话,还以为是小孩见不得他亲亲谢老师输,安慰他呢。
然而接下来,局势一百八十度大逆转——言真的每一张牌似乎都恰好帮谢如珪凑成小番。
言真一张接一张地喂着,牌局几乎成了他的单向献祭,谢如珪频繁胡牌,有时候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胡了。谢如珪面前的筹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长,几把下来就吃成了胖子。
言真喂得专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麻将桌上,眼珠子跟着大家的手动。
但凡他这个时候抬眼,看看其他三人的表情,他就会意识到,在他沉溺于送祝福的时候,三个原本微醺的男人被他这一手天秀操作,打得是脸色变了又变。
酒也醒了,情也不调了,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谢如珪欲言又止。
直到谢如璋突然伸手敲了敲桌子。
“小朋友,收手吧。”他提醒言真,“你看看,桌上现在除了你谢老师还有人有筹码吗?”
言真这才抬起头来。
谢如珪和谢如璋是同卵双胞胎,两人的长相非常相似,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一个静水流深,另一个锋芒毕露。谢如璋的身形也比谢如珪高大一些。眉压眼的缘故,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特别有压迫感。
桌上现在,除了言真自己面前还有一枚筹码,其它的都在谢如珪面前。花花绿绿的筹码堆成了一座小山。
“你别吓他。”徐微推了谢如璋一把。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言真,似乎是想说点什么。然而还没说出口就开始笑,笑得不能自己,扭头趴在谢如璋的肩膀上笑。
谢如璋也轻轻勾了勾唇,帮他顺背。
徐微终于笑完了,他迎着言真尴尬又疑惑的求救目光,伸手拿走言真面前剩的唯一一枚筹码,在掌心抛了抛,又夹在指尖,问言真:“这是多少?”
“200。”言真回答道。
“是200万。”徐微说,“还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每个人分到了多少筹码吗?”
言真脸色剧变。
“我们打的是今年的分红。我记得你成年了对吧?愿赌服输,快给你谢老师转钱。”徐微笑眯眯地说。
说着,他拿起桌上谢如璋的手机,打开手机银行的汇款页面,在转账金额上填下了一个“0”多到言真头晕目眩的数字,然后展示给言真,他和谢如璋的已经转了。
几秒后,桌上的另一部手机响了两声。
言真已经完全傻掉了,他缓缓扭头看向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谢如珪,表情又慌张又委屈。
“谢老师……”
谢如珪实在忍不住了,把手牌推到桌上。他又胡了,于是伸手,问徐微要言真的那枚面值200的筹码。
还踢了弟弟一脚。
“不玩儿。”谢如珪说,“别信他的鬼话,就是200,我们打的是房费,大赢家给我姐上供。谁会打公司分红?吃饱了撑的。谢如璋你管管徐微。”
徐微已经笑趴在桌上了。
言真还没反应过来,谢如珪哄他:“少和徐叔叔玩,他才是最喜欢吓唬小朋友的。再说了,他根本没有给我转钱,响的是他自己的手机,他拿谢如璋的手机给他自己转钱呢。别怕,乖啊,不要你的钱,你和我睡一个房间呢,怎么可能要你来报销房费?而且你看他干什么?不知道怎么办你看我呀。”
说完,谢如珪当着言真的面,用微信给大姐转了两万。谢梦娆还没睡,回了他一个竖大拇指的emoji。
他们打麻将用的是日式锦标赛的标准筹码,总面值5000,按照谢家打麻将一贯的规矩,金额乘十。谢如珪给言真转了三万,说给他交下学期的学费。
言真和三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男人玩,他就是再聪明,也没有三个成年已久的男人人精。他情绪大起大落的,现在还懵着呢,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发了笔横财。
谢如璋嘴角压不下去,点了支烟。
徐微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徐叔叔逗你玩的。没办法你太可爱了……”
言真哦了一声。
上次谢家元旦家宴,他没见到徐微。今天在车上才听谢如珪说,他弟弟谢如璋的伴侣也是男性。徐微白天挺照顾他的,他本着和谢如珪的家人好好相处的原则,对徐微挺有好感。结果……
言真终于反应过来,估计是他给谢如珪点炮点得太过火了,人家两口子的**被他打断,看不下去了。
他不好意思道:“那个……我家里以前是开麻将馆的,打顺了忘了照顾大家的体验了,不好意思。”
“怪不得你打麻将这么厉害,日麻挺烧脑的,你一下就上手了。”徐微真诚地说,“没事,反正你谢老师肯定是赢开心了,我们也大开眼界了。”
他戳了戳谢如璋,谢如璋也说:“没事,反正谁赢得开心,谁给大姐报销。”
“我很开心,我就乐意给钱。”谢如珪笑眯眯地说道,“不打了不打了,我去看看黑大帅去。”
谢父谢母早就牵着黑大帅回来了,看年轻人在打麻将,老两口就先睡了。黑大帅自己在客厅休息。
谢如珪起身,回客厅和狗玩。谢如璋和徐微也回他们的房间了。
言真想了想,去外面找管家。两万一晚的小四合院,门口有一间耳房,管家二十四小时候着,为客人提供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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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真端着醒酒汤回来的时候,谢如珪正在温泉里泡着。刚刚在庭院里大家是坐在石凳上打麻将的,只有下半身泡在温泉里。水温高又穿着浴衣,雾气蒸腾自然不冷。
回房间才好完全泡在私汤里。
“回来了?”谢如珪懒洋洋地问。
“嗯。”言真小心地绕开挡路的胖狗,来到谢如珪旁边,把醒酒汤放在石阶上,说,“谢老师,喝点醒酒汤吧。”
除了他三人都喝了酒,谢如珪喝得最多。他自己一个人喝了两德利清酒,薄薄的皮肤飞红,帅得言真挪不开眼睛。
言真觉得,他刚刚反应迟钝,有很大原因是因为谢如珪真的太好看了。
他和他的家人在一起的时候,那种自信的神采飞扬的感觉,好帅好风流好意气风发。言真要用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语来形容他。也会记得,不要太快被他发现。
他预备用很长的时间、用真心来打动他,而不是趁虚而入。
他在男人睁开眼睛前,收回了视线。
“你去拿醒酒汤了呀?”谢如珪看了眼醒酒汤,不太想喝,“过会儿喝。你去外面不冷吗?下来泡泡吧。”
他让出一点位置。私汤池子不算小,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言真把浴衣脱了放到一旁,学着谢如珪的样子泡进池子里,舒展着,只露出肩膀以上。
“好舒服。”他小声说道。
谢如珪大概是轻笑了两声,重新闭上眼睛。
今晚没有下雪,不过日式园景景观陈设相对集中,树影绰绰,一阵风吹过,也很美了。
这样的景色,人在其中,哪怕是没有感觉,也要凭空生出爱意。
谢如珪闭着眼睛,言真猜他也许醉得厉害,听说清酒后劲很大。
他又开始肆无忌惮地盯着谢如珪看。
“小言,你是几月的生日?”谢如珪突然问。
“四月。”言真回答道。
“四月啊,快了。”他其实知道,他前几天才看过言真的资料,“四月你就十九岁了。你的话,高中肯定不会早恋,大学呢?上大学后,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谢如珪睁开眼睛,端起一旁的醒酒汤慢慢地喝。
似乎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闲聊,他一边喝,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言真等他回答。
“有。”出乎谢如珪的意料,言真直接肯定地给了答案,“有一个很向往的人,对方太好了,我不敢表白。”
言真并没有注意到男人愣了愣。在他的视角里,谢如珪听完他说的话后,慢悠悠地吹了吹醒酒汤,似乎是嫌醒酒汤烫,鼓着脸颊吹了好几下,才用勺子舀着继续喝。
看起来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是吗?什么样的人啊?”谢如珪头也不抬地问。
言真沉浸在一些奇怪的思绪里,谢如珪越不在意,他就越敢说。他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是我从小遇到的最好的人,一想到他就觉得幸福。”
现在就很幸福,从谢如珪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回家开始,言真就得到了幸福。
谢如珪没有继续往下问,而言真沉浸在美景带来的别样心情里,思绪飘得很远。
又泡了半个小时,两人分别洗漱完,上床睡觉。
结果半夜的时候,黑大帅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蹦上言真的床,把言真吓了一大跳。
他叫出声,把谢如珪也吵醒了,打开灯,就看到言真被黑大帅压得小脸涨红。
谢如珪赶紧上去帮忙。
黑大帅骨架子大,从小就比同龄的小狗重,上了年纪之后更是减肥困难,体重直逼五十公斤。
它猛地一下跳上床,压在言真身上,言真没当场背过气去都是他身体素质不错。
“谢老师……”被救出来的言真气若游丝,“我刚看见我妈了……”
谢如珪陷入沉默。
没有记错的话,言真的档案上写着父母双亡。
当然,这是他绝对不能提的。
“没事,让谢老师看看啊,不行咱们就去医院。”
他把言真扶到自己床上躺着,也顾不得别的了,掀开少年T恤的下摆查看。言真就说,他痛的不是肚子,是胸口和大腿。
这两个地方,谢如珪还真不好脱了他的衣服看,只能嘴上说着让言真先缓缓。
言真真的闭着眼睛缓了好久,那种眼冒金星的感觉才终于过去,他睁开眼睛,让谢如珪扶着他到镜子前。言真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怜了,两人都有心是不是该避着点对方,又避无可避,只能暗自提醒自己现在先别想别的。
言真对着镜子,自己单手把T恤拉高,还好,虽然胸口闷闷的,但是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他又把睡裤拉下。
纯白色的平角内裤下,少年雪白的腿肉上,有两个硕大的狗爪印子。拳头大的印子把半截大腿都踩成了沁血的深红色。
言真又把裤子捞上来:“没伤到骨头,就是肉痛。”
谢如珪懂。每一个养过胖狗的人都懂这种痛。
他又把言真扶回自己床上,出门找管家要跌打损伤的药。
言真靠坐在床头上,谢如珪用手掌给他揉进去,疼得言真快哭了。两人折腾了半天,终于上完药,发现黑大帅美滋滋睡在言真的床上,睡得直打鼾。
为了防止这狗半夜闹觉,想不开又往这张床上蹦,两人只能让管家加一张床垫,又把另一张床的床垫搬下来,并着放在榻榻米上将就着睡。
黑大帅的鼾声中,这一夜,两人谁也没睡好。
同床共枕的第一个晚上,谢如珪还掀了他的衣服,摸了他的大腿……没有一点旖旎,没有丝毫暧昧,言真早上起床的时候觉得胸口还是闷,气的。
谢如珪更惨,黑眼圈都冒出来了,也没忘在言真落座的时候稍微扶着他点儿。
以至于吃早饭的时候,全家人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言真只能装看不懂不知道。
倒是谢如珪后知后觉,一脸黑线道:“不是……我真服了。言真你来告诉他们。”
评液预作,明天还写5000[狗头叼玫瑰]
如果想看徐微的文的话是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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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的事,说来话长》by谋杀月亮
徐微知道,这辈子,谢如璋可能只有一次念旧情的时候了。他只能有一次开口的机会。
这件事只要不是特别过分,谢如璋大概率不会拒绝他。
于是在新婚之夜,徐微穿着真丝睡袍,搂着西装革履的男人的腰,求他带自己离开这。
谢如璋答应了。
徐微以为从此以后,他和谢如璋再无联系。然而逃婚之路漫漫,开车半小时,他被谢如璋用毛毯裹着打包带回了家。
有人蓄谋已久。
谢如璋叱咤商场五十载,到暮年仍孤身一人。睿智如他,也终是被年少不可得之人困其一生。
重来一世,还没等谢如璋开口,心心念念的人就要不顾一切地跟他走。
男人的面庞如刀锋般冷硬,沉默半晌,咬着牙问:“离婚的事,怎么说?”
徐微只是望着他,柔柔道:“说来话长。”
箍在腰上的大手好重好紧,要松一点,他才好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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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