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长剑哐啷一声落地,谢琼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去托自己脱臼的右手,触碰之际,一颗石子嗖然飞来,精准挡下了他的左手。
“别碰。”
楚云岘掠影而至,似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谢琼眼前,接着便在他肩臂的穴位上重重点两下。
谢琼顿觉疼痛稍缓,脱了骨的手在手臂上坠着,姿态可怖,他看了眼,便立刻抬头,望向楚云岘。
“别怕。”
楚云岘拿起他的手查看一番,对他道:“只是脱臼,并无大碍。”
此时,苏世邑和林奚也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奚看了看谢琼的手腕,责备道:“好好的突然收剑做什么,以二师兄的身手,还能被你个黄毛小子伤了不成。”
即便清楚林奚早就看他不顺眼,但听着这样明显有失偏坡的责备,谢琼还是会觉得很不爽。
“好了。”
苏世邑示意林奚不要再责备,对谢琼道:“ 你可还好?”
谢琼这个人,吃过的苦很多,受过的冷眼更多,大部分时候都能做到不入心,不在乎,但偶尔也有想不通的时候,比如此刻。
他不知道秦兆岚为什么单单挑了他,但猜测不是什么好兆头,原本就担心这些人会和林奚一样对他另眼相看,这下基本能确定,心里更加不痛快,根本不想说话,于是就干脆不吭声。
“大师兄问话不知道回答吗,谁教你这般无礼的!”
林奚很是气愤,说着便要对他动手。
只不过,楚云岘突然侧身,挡在了谢琼身前。
“阿岘!” 林奚登时蹙眉:“他都这般无礼了你还要护着他?”
“他受了委屈,不想说话也是情有可原。”楚云岘道:“ 师姐最近怎么总爱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他语气平淡,听起来没什么情绪,但林奚毕竟对他心有戚戚,听他这样说自己,免不了气恼。
“好了好了。”
苏世邑再次打圆场,随后对谢琼笑了笑:“ 别怕,脱臼而已,师兄帮你接上便是。”
他说罢便朝谢琼伸出了手。
但谢琼此刻心里情绪正盛,已经把这些人归为一类,不愿意让他碰自己,便往后撤了半步。
苏世邑见状顿了顿,颇显无奈,收回伸出的手,对楚云岘道:“阿岘,先帮他把骨头接上。”
谁知楚云岘看了眼谢琼,却道:“我不会。”
所有人:...
习武之人伤筋动骨是常事,在场的剑鼎阁弟子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帮谢琼把骨头给接上,何况楚云岘,这明显是要较劲了。
罪魁祸首秦兆岚只好站出来。“既然这小子的伤因我而起,那还是我来帮他接上吧。”
然而谢琼非但不许他碰,甚至愤然瞪了他一眼。
“啧,还挺有脾气。”
秦兆岚笑着冲谢琼挑挑眉:“ 再不接上,待会儿你这手就要肿成猪蹄子了。”
谢琼不为所动。
便是这时,林敬山也走了过来,他到谢琼跟前直接拿起谢琼的手,咔咔两下把骨头接上,紧接着蜻蜓点水般施力解了谢琼肩臂上的穴。
“活动一下试试。”
毕竟是武林第一剑宗的当家人,气场强大,凛然生威,只是往那里一站,便可令人折服,谢琼下意识随他指令动了动,手腕果然恢复了。
如是即便再不想说话,面对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阁主,谢琼也不得不开口:“ 多谢阁主。”
“嗯。” 林敬山对他道:“你叫谢琼?”
谢琼点了点头。
林敬山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番,问:“ 学武可觉得辛苦?”
谢琼又摇了摇头。
林敬山见他寡言,便不再同他说话,而是转头斥责秦兆岚:“ 一个小孩子,你逗他作甚么?”
“我这不是想检验一下小师弟们练功有没有偷懒嘛。”
秦兆岚嬉皮笑脸,苏世邑也跟着圆场,林敬山分别斥了他们几句,便带着几个徒弟又回了点将台。
之后林奚又挑了几个平日比较出挑的少年展示了拳脚功夫,老阁主观阅点评,说了些鼓励大家的话,便让大家解散去吃饭了。
期间楚云岘一直在阁主身边,结束后被直接带走,谢琼没能再跟他说上话。
楚云岘不在,谢琼只能跟着队伍回阁中用饭,他以最快的速度吃完,跑回教场,不出意外,楚云岘没来。
下午的训练只有代教师兄们在场,没有林奚在,代教师兄体恤,没有让谢琼单独出去,而是让他待在队伍里和大家一起练拳脚。
练拳脚总归是比练基本功轻松一些,但谢琼总感觉有心无力,他总也忍不住望向校场入口的方向。
然而望了一整个下午,都以失望告终。
晚课之后,谢琼照常去校场,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来,他就自己练,练到很晚很晚,晚到确定楚云岘不会再来,才悻悻的结束。
回到住处,段小六难得的还没睡,见他回来,从床下的柜子里取出几包草药,嘘声对他说:“这是晚间大师兄让人送过来的,说是让你早晚敷一下,免得留伤。”
“大师兄送的?”
谢琼有些疑惑,想了想,问段小六:“ 确定是大师兄?”
“不然呢?”
段小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表情有些难解,问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谢琼没说话。
段小六以为他想多了,便宽慰他道:“ 放心吧,大师兄为人宽和,最是爱护同门,这在阁中是出了名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谢琼并不是想多了,也不是觉得大师兄有什么问题,他只是有一点失望,失望这药居然不是楚云岘送的。
应付了段小六几句,谢琼把那几包草药往自己床下一塞,钻进了被窝。
然而,又很久都没能睡着,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楚云岘之所以关注他,除了因为他耍了些小心思,大概也是因为平时太闲,太无聊,可如今疼爱他的师父回来了,还有照顾他的师兄弟们,以后怕是不会再那么无聊。
今天中午不来,晚上不来,明天怕是也不一定会来。
日子一久,懒得再管他了也不一定。
想到这些,谢琼简直抓心挠肝,他以前没有过这种情绪,便也不知道该怎么排解,从楚云岘身上获得的那些安全感,随着楚云岘身边亲近之人的归来,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便是因此,平日里倒头就睡的少年,很罕见的失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