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中午,朱憬怀再次醒来,他床前的帘子掩得严严实实,只有暗黄的光线透进来。
他仔细听了听,外面也十分安静。
“来人!”他大声唤人。
很快,李嬷嬷打头,带着两排侍女走了进来,有服侍穿衣的,有服侍梳洗的,后面的几个丫头手上捧着膳食,一一摆在桌子上。
挺周全的,不愧是跟在他身边的人。
他确实饿了。
“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正是午时。”李嬷嬷回答。
睡了这么久?
朱憬怀只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他收拾好后二话不说开始用膳,也不理会站着的一屋子人。
李嬷嬷一脸欣慰地看着。
待将残羹剩饭都撤下,屋内一切都收拾好后,朱憬怀精神大好,无意间瞥到自己的右手手背,“去唤袁御医来。”
李嬷嬷一愣,“殿下可是不适?”
“嗯,有点不舒服,去吧,只要袁御医,若他不当值,就上他家去请。”
门外的张邵看李嬷嬷匆忙出门,他双手捧着圣旨进去。
“殿下,陛下上午传来的圣旨。”
朱憬怀奇怪,伸手接了。
张邵看自家殿下这漫不经心的模样,又想到上午那一番闹剧,微微低下头,不敢看殿下的失态。
朱憬怀打开圣旨,仔细读起来。
一炷香后,张邵有些疑惑地抬了抬头,朱憬怀仍是一副在认真阅读的样子。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殿下。”
朱憬怀抬眸直视张邵,吓得张邵都结巴了,“怎...怎么了?”
朱憬怀将圣旨翻过来仔细看了看,又翻回去检查玉玺,“竟是真的?”
张邵正要说话,朱憬怀突然啪地将圣旨掷在桌上,轻斥,“出去。”
“啊?”张邵惊讶,这是又怎么了?
“都出去,没听到吗?把门带上。”
“哦哦。”张邵赶紧带着一屋子的侍女都下去了。
待门关上,朱憬怀气的使劲踹向桌腿,太丢人,真是太丢人了。
原来上午是真的,不是他做梦。
竟然被那么多人看见他失态,真是没脸见人了!
朱憬怀正不知该如何面以后得生活呢,外面张邵的声音又传了进来,“殿下,江公子来了。”
朱憬怀赶紧将桌上胡乱放着的圣旨叠好,怎么这就来了,她也知道了?
知道了也正常,毕竟圣旨到王府也有一会儿了,只是看这样子,是让人盯着他这边呢,他不过刚收拾好她就来了。
朱憬怀迅速且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还好还好,整整齐齐,正要开口让人进来。
诶?不对呀,这随随便便就来男子寝室的习惯可不好,他到嘴的话一转,“带公子去前厅,本王随后就来。”
他轻步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江玥已经被引领着离开,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毕竟还没有成亲,还是要注意一些。
朱憬怀快速去全身镜前将自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下才打开门,无视跟上来的张邵,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前厅。
一般前厅会客都会开着门,除非有极为机密之事,比如此时。
面前的大门紧紧闭着,朱憬怀叮嘱张邵,五丈内不许有人。
他们这些人尽职尽责站在五杖之外,十分诡异。
厅内的氛围同样诡异,朱憬怀一脸热切地盯着江玥,“你寻我有何事?可是想回家?本王...我送你回去吧。”
这人会变脸的吗?江玥试探着问,“你不用去藩地了?”
不然怎么睡一觉心情就变好了?
朱憬怀没有被通知啊,“应该要去的吧,怎么问这个?”
“你现在心情很好?”
“是啊。”朱憬怀的眼睛笑的像弯月,月上的星星点点有些耀眼。
江玥轻咳一声,扭过头去,“我是想取些血。”
“什么血?”朱憬怀盯着江玥的脸。
不得不说,安姑娘就算做男子装扮也是俊俏可人。
朱憬怀十分温柔地看着江玥的侧脸,他身为皇子,自小见过不少女人,他知道刚刚安姑娘的反应是害羞了。
江玥假装镇定,轻咳一声,“就是你右手上,在那里取一些血。”
朱憬怀将自己的右手伸出,“取吧。”
江玥有一些奇怪他的反应吗,不过能取血就是好的。
她快速取出银针,将梅花斑迹刺破,又取出一个小银瓶,将冒出的血珠收集起来。
朱憬怀一动不动任她作为,看她将银针和瓶子都放好才收回右手,缩进袖子里。
江玥收拾好后一抬头看到朱憬怀正在用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
她感觉自己浑身发毛,又想起一事,赶紧说道,“梁家姑娘的事我会再去查一查,看大理寺那边是如何定案的,届时你再申诉。”
朱憬怀无所谓地说:“已经没事了,现在看来父皇还是偏向我的。”
这是真的有好事?
“是有什么喜事吗?”怪不得这人刚刚一直很兴奋的样子。
“确实有。”朱憬怀笑眯眯地点头。
江玥看他不继续说,她一会可以找个人问问。
不打算再逗留,江玥起身,“我先回去了。”
朱憬怀依然那副表情,“是要回家吗?我送你。”
江玥奇怪,这人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什么大好事让这人脑子都迷糊了,“回我的院子。”
“啊?哦,好。”不想回家也没关系,本王这里你随便住,定不会让人损害你的名节。
江玥一刻也待不下去,快速打开门,不理会门外远处站着的那几排人,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张邵走上前去,正要请示朱憬怀要不要进宫谢恩,门在自己脸前“啪”得一下关上了。
张邵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跳加速。
太险了,险些破了相。
里面似乎有声音,张邵耳朵贴在门上,“叮叮咚咚~”
殿下这是做什么呢?
朱憬怀关上门在里面干什么无人知晓,反正后来门开后,朱憬怀直接回了后院,留下厅内歪七扭八倒在地上的桌子椅子,哦,还有帘子之类的东西。
哎呀,殿下,您说您把那些帘子都揪下来做什么呢?
朱憬怀的心情特别好,以至于张邵来禀报说袁御医到了时他都没反应过来。
“袁老头来干嘛?”
“不是您说不舒服,点名要他来吗?”张邵提醒他。
“哦,对。”朱憬怀的脑子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看来江玥确实是来帮他的,那就是御医医术不精或者已经被人买通。
朱憬怀轻敲桌面,“让他进来,你留下,其他人都离远一些。”
让张邵留下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毕竟朱憬怀把人叫来也不是单纯想问诊。
袁崇烬像往常一样进来给朱憬怀把脉,朱憬怀按他说的伸出右手给他。
“袁太医之前说,本王手上这个斑是因为上次生病才长出来的,最多一年也就慢慢褪下了,是这样吗?”朱憬怀开门见山。
袁崇烬的手仍非常自然地为朱憬怀诊脉,嘴上回道:“是的,殿下不必忧心。”
朱憬怀嘟囔,“可本王很快就娶媳妇了,人家安姑娘嫌弃它丑的话怎么办?”
袁崇烬稍稍一顿,“怎会?且不说这形似梅花的团十分漂亮,便是真是殿下身体不适,安姑娘也不会因此不喜,反而会更心疼殿下呢!”
“是吗?”朱憬怀半信半疑。
袁崇烬当然已经听说了陛下为南烟王再次赐婚的消息,上一位未婚妻刚去世,不过一天陛下便赐下安国侯嫡长女为新的南烟王妃。
先不说这位南安侯的嫡长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位的身份明晃晃摆在这里,南烟王的势力必定会迅速扩张。
这种春风得意的时候,袁崇烬并不想触霉头。
“殿下且放宽心。”
“是吗?”
袁崇焕感觉到气氛有些变化,听着朱憬怀淡淡的两个字,他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太医为本王诊过脉了,本王身体可有不妥?”
他的身体自然非常好,只是并不是真的一点都诊不出来,若是给医术精湛的医师诊,还是很容易发现问题的。
“殿下的身体很好,不过臣也可为殿下开个方子,最近天气转凉,殿下可多歇息。”
朱憬怀手指轻巧桌面,他给了张邵一个眼神,随后对着袁崇烬道,“可是,最近本王见过一位神医,他断言本王活不过一年。太医可有仔细为本王诊脉?”
袁崇焕终于可以确定,不管是怎么做到的,朱憬怀确实发现了。
他半真半假地跪地,“殿下明鉴,臣才疏学浅,依臣的诊断,殿下定可长命百岁,臣不知为何那位神医会由此断言。不如请太医院院判张太医再细细为殿下诊过。”
朱憬怀收回全身的威压,淡淡一笑,“好,张邵你让人去请张太医过来。”
袁崇烬现在紧张到了极点,他听到朱憬怀肯稍稍松口,也顾不得张太医来了会怎么样,只想着赶紧收拾包袱回老家。
这京城太可怕了!
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活路。
当时他提出异议时太子明明保证过不会被发现,如今这情况,南烟王若闹起来,安国侯怕是要站在未来女婿这边的。
而且,更可怕的是,陛下既然许了你南烟王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又怎么可能是京中的传言那般完全不喜南烟王呢?
袁崇烬忍不住擦了擦脸上的虚汗,又想到这样实在太心虚了,他放下擦汗的胳膊,恳请道:“殿下,臣可以告退了吗?”
“不急,等张太医来看看再说。”
袁崇烬腿一软差点跌倒,朱憬怀却只静静坐着,并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