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玥不知道朱憬怀的打算,更不知道他在质疑自己的动机。
她终于甩脱了身后的人,绕了一圈回来看到朱憬怀的马车没有走远,和驾车的张邵打了招呼,便推开车门身影一闪躲了进去。
朱憬怀正在思索怎么从江玥身上讨回点利息,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朱憬怀的气还在,看到江玥神出鬼没更加恼火。
“你爹没教过你最基本的礼仪吗?你只会硬闯吗?”
江玥气定神闲地坐在他旁边,瞟了对面的人一眼,这是发什么疯?“怎么了,早朝吃瘪了?”
火气这么大,难道还是被人泼了一身脏水?
这人这么笨的吗?
你还敢提?朱憬怀气的咬牙切齿,“你不是要跟本王去南烟吗?半个月后出发,你收拾一下住进王府吧,走的时候带上你。”
然后假装不经意间用右手打开一把折扇在身前晃了晃。
快看,不是想看梅花斑吗?感兴趣吗?
朱憬怀高抬下巴,用眼尾瞥她,一副等人上钩的模样。
江玥看到了,然后直接从绿荷叶的袖中取出一个布包,在朱憬怀的注视下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银针。
不理会朱憬怀的狐疑,江玥左手拉住朱憬怀的右手,左手取出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刺向他手上的梅花斑。
“啊!”直到一股血从手背上流出朱憬怀才反应过来。
他猛地将手抽回,惊得站直了身子。
“嘭~”一声撞击声后接着又是一声惊呼,江玥抬眼看向用手捂着后脑勺的朱憬怀,眼神意味深长。
“你干什么?你想刺杀本王么?”这人果然意图不轨,先是杀了他的人,毁了他给太子设的陷阱,致使他被迫提前一年去藩地,如今又一言未发便拿针扎他。
此人非友是敌。
江玥却是语气无辜,“取一些血,帮殿下研制解药。”
“你......”朱憬怀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脑袋一阵阵发晕。
他缓缓坐下,用手抚着前额,让发黑的视线慢慢清晰起来。
江玥看他本来抚着后脑勺的手移到了前额,想来是哪里不舒服。
她尽医者的本分,“是不是不舒服,我帮你诊一下脉吧。”
朱憬怀移开前额上的手,露出两道凶狠的视线,他狠狠地喘息,努力压下怒火。
这人是安国侯的女儿,是御封的侯府世子,不能掐死她。
他不发一言,侧身躺下装睡。
看他准备睡觉,江玥突然想到,她还没取血呢?
她看向刚刚刺的血口,果然已经结痂了。
真是浪费,江玥十分遗憾。
她有些心疼地看向朱憬怀右手上那个小小的已经止了血的伤口,算了算了,下次再说吧。
师父说过,治病也要考虑病人的心情。
“咦?你刚刚说半个月后出发,为何?你想早些去藩地,所以求了陛下?”
朱憬怀闭着眼睛不动,也不理她的话。
她琢磨,难不成皇帝问罪了?所以他刚才如此失态?
江玥感受了一下朱憬怀的呼吸,装睡?
不过想到很快就可以离开京都,江玥也有些开心。
至于昨晚的事,后面再细细问一下,人是自己杀的,总不好真的让他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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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京郊的幽月阁总部,一位执事笑容满面地迎到大堂门口。
“夜鸩大人来了?”语气谄媚,态度恭敬。
“嗯,我来交任务。”江玥提起手里的人头。
“大人您真是厉害!”执事围着江玥,满眼都是星星。
江玥不理会他,拎着人头径直走向一个房间。
待江玥出来,那人仍在门口等着。
“什么事?”
执事谄媚地凑上前,“大人,咱们这里最近有个单子,东家开这么多。”他贼兮兮地伸出手掌。
“五万?”江玥问他。
“五十万。”执事一副您老人家想到不到吧的表情。
“做什么?”
“您跟小的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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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死丫头,还以为她真能帮些忙,尽给本王添麻烦。”半个时辰后,同样的大堂,朱憬怀一边往里走一边和身边的张邵吐槽。
张邵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变成这样,殿下恼火也是正常。
他早就习惯了朱憬怀的脾气,只默默听着。
“要不是看在安国侯的份上,本王压根不想留她。”
那是,毕竟是安国侯的女儿,您舍得赶人走吗?
张邵在心里嘟囔。
“你派人去江湖各大门派问问,有醉生梦死这种毒药吗?别又是戏弄本王。”
“是。”张邵应下。
“还有,凌香的尸体能弄过来吗?给她好好安葬,家里有人的话也安置一下。她死的冤,你多留些心。”
其实在幽月阁长大的杀手基本都是孤儿,只是难免有那种走失或者被遗弃,长大后又和亲生父母相认的。
凌香就属于后者。
张邵心里有数,陪着朱憬怀进了房间后他便去安排了。
朱憬怀偷偷摸摸弄下幽月阁这么大的产业不容易,如今尚未有人发现。
他平时很少过来,今日专门跑一趟自然不止上面那些事。
“咚咚!”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进。”
朱憬怀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推门进来的女子。
“见过殿下。”
“查出来了吗?”朱憬怀不等人行完礼便急切地问道。
进来的女子轻轻蹙眉,上前压低声音,将自己所查悉数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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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玥带着自己劳动所得去了南烟王府。
因着朱憬怀已交代过,她换了一身男装,大大方方地走了王府正门。
刘管家侯在门口,见江玥过来恭敬地上前,“江公子,殿下已经给您安排了住所。”
说完就让自己身侧站着的两位侍女引江玥去后院。
实际上,江玥这几个月如此逍遥和这些细枝末节的礼数脱不了干系。
以前在山上身边的人虽悉心照顾她,但总是拿她当孩子,他们更多的是家人,并没有讲究很多礼数。
这两个月她凭自己的本事让幽月阁的人对她毕恭毕敬,如今王府的人也颇为客气,江玥很有些成就感。
她很快收拾好了房间,看向身前站着的两位侍女,“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知灿。”
“奴婢知炫。”
名字不错,“多大了?”
“奴婢们 14 了。”比她小一些。
嗯,江玥想了想,没有别的要问了,去干些自己的事吧。
她起身去翻自己带来的东西,打算接着给朱憬怀做解药。
她不知师父用了哪些药,只能根据自己所学的药理知识,来推断可能是哪几类药物,再一组一组去尝试。
说来这种药最重要的是药引,若能知道药引,她也可倒推出来。
直接写信去问师父大概不仅要不到配方,还会节外生枝。
江玥只能靠自己这样一点一点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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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憬怀回到王府已是深夜,他带着张邵刚走到寝室门口,李嬷嬷便上前禀报,“江姑娘在里面。”
昨晚这位姑娘莫名其妙出现在殿下的床下,李嬷嬷便觉得她和殿下关系匪浅,说不定王府很快就要添人,是以江玥深夜找来朱憬怀时,她便客客气气地请了江玥去寝室。
朱憬怀听到她的话,抬头看了看夜色,又确认了一下月亮的位置,“她在本王寝室做什么?”
李嬷嬷讨好得笑,“约摸是这位姑娘心系殿下。”
“这次把床底打扫干净了?”朱憬怀见她不仅想歪了,还让那位进了自己房间,她是嫌他最近的晦气太少是不是!
李嬷嬷没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讷讷不敢再言。
“哼!干好你分内的事,少自作主张。”
朱憬怀敲打了李嬷嬷两句,让张邵回去休息,自己一人进了寝室。
江玥正在软榻上坐着养神,外面的话她听到了,所以朱憬怀一进来她便睁开了眼睛。
朱憬怀看她见到自己进来也不行礼,竟还在软榻上坐着,本就烦躁的心情再也压制不住。
“来干什么?侍寝吗?”
这是江玥今日第二次面对心绪不佳的朱憬怀,“陛下除了让你提前去藩地,还有什么处罚?”
如果能的话,江玥打算帮些忙,毕竟也有她的原因。
朱憬怀不打算和她解释,直接撒气一般说道:“其他惩罚没有,不过因为本王的王妃没了,父皇说要将安国侯的女儿嫁给本王。”
这是好事啊!
“那你为什么还不高兴?”娶安国侯的女儿不是天降的好事吗?
“本王当然急着娶媳妇,奈何因为这位姑娘离家出走,赐婚旨意只能压后,两个到手的媳妇都飞了,本王当然不高兴。”
“她逃婚了?”
上一位王妃昨晚才死,这新媳妇是今天定的吧,刚赐婚就跑了。
江玥上下打量了一下朱憬怀,浓眉大眼,芝兰玉树,人模人样,为什么要逃婚?
“所以,你这么晚回来是去找人了?”
朱憬怀越听越郁闷,真是没意思,“不用你管,你来做什么?”
江玥觉得自己需要强调一件事,“虽然我是你请来的人,但我们并不熟,你不要总跟我撒娇。”
朱憬怀瞪大了眼睛,撒娇?他和她撒娇?
“本~王~何~时~撒~娇~了!!!”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蹦出来。
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物种!她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本王这是撒气!鬼扯的撒娇!他在心里怒吼。
他在心里吼完猛地泄了气,她说的对,他们昨晚才认识,自己怎么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屡屡失态。
朱憬怀深吸几口气,他轻轻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是本王失态了,本王今日累了,请江姑娘回吧,有事明日再议。”
“好。”江玥从善如流。
待她背后的门关上,走出朱憬怀的小院后,江玥才猛地一拍脑门,“哎呀!今天是去取血的。”
又一次取血失败,江玥也瞬间没了兴致,直接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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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二人都睡得不错,江玥就不必说了,王府肯定比客栈舒服。
朱憬怀心事一大堆,他能睡好纯粹是累的。
“殿下,殿下,圣旨到!”
日上三竿,朱憬怀被张邵还有一屋子的嗡嗡声吵醒,圣旨?嗯?圣旨?
他直接惊醒,赶紧让人服侍他起身。
匆匆忙忙梳洗穿衣,直到准备出门朱憬怀才注意到不太对劲。
他扫了一圈,最后把视线定在张邵身上,“高兴什么呢?”
张邵一张老脸笑成菊花,“殿下,是赐婚圣旨,给您和安国侯府的嫡长女赐婚。”
朱憬怀眼睛瞪得溜圆,他第一反应也是惊喜,随后圆圆的眼睛慢慢合上一半,目光低垂。
在张邵和一群侍女奇怪的眼神中,朱憬怀将身上刚穿好的外衣脱下,转身走到床边,又躺了上去。
他用力在床上扑腾了几下,然后用被子蒙住脸,“谁要做这种梦!”
他气愤地喊了一句后,抱着被子继续睡了。
张邵和李嬷嬷面面相觑,这什么情况?
殿下以为这是梦境?
“要不我去代殿下接了,只说殿下身体不适,去请个御医过来做个样子,想必陛下不会计较。”
李嬷嬷点头,眼里已经蓄了泪水,殿下这些年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