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雨 第36章 第 36 章

林可意被她这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心底泛起丝丝古怪，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一时懵懂，也怕耽误正事，只能拿起手机打开二维码。

“嘀”一声，李秀怡笑盈盈地看着她：“这下有了联系方式，以后有空常约，可千万别说没时间拒绝我噢！”

林可意错愕地眨着眼，总算品出那阵古怪之下藏着的心思——李秀怡这是在吐槽她薄情寡义，见了故人眼高于顶扮不熟？

天地良心，她们从前也不是特别熟悉，又因差了几届，私下没怎么聊过天，只有社团聚会时才能见面说上几句话。

林可意百口莫辩，就算反应过来可嘴巴太笨，霎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韩绍的声音忽然杀入这略显微妙的氛围里：“很正常，林可意眼里只有工作，我也要跟她预先约时间。”

林可意身子一僵，甚至没有勇气抬眸跟他对视。

她分不清韩绍此刻是在挖苦她寻开心，又或是在替她解围？可当话题开始滑向诡异的另一面，是与非已经不重要，她只想尽快结束这离谱的对话。

“……呵，嗯呵，韩总又在说笑了。”林可意干巴地笑了几声，“您真幽默。”

李秀怡居然立刻切换姿态，也陪着笑起来：“绍哥是这样的，那种不经意的小幽默真的很让人意外。”

林可意的笑凝在唇角，不知因何而起冒起淡淡失落，就像一滴水融入海面，不及泛起涟漪便消失不见。

李秀怡趁气氛缓和，又说：“不如今天一起吃个饭？我做东。正好会上说起盈利模式的问题，我们边吃边聊，这样比较清晰。”

“不用了，我中午有个饭局，下次吧。”韩绍直截了当地拒绝。

李秀怡怏怏叹了口气：“好吧，大忙人。改天我再去柏锐找你。”

韩绍眉心一蹙，到底没再说什么，领着林可意跟宋教授一干人等道别，随后离开了会议中心。

林可意趁机看了眼时间，回到公司差不多该到饭点。

她离开销售部之后章雪也跟她约了几次饭，最后都因这或那的突发情况告吹，今日韩绍有饭局，她总算能喘口气。

她刚准备在微信跟章雪报喜，一抬眸，正逢上韩绍意味深长的目光。

“呃……”她稍怔，忙把手机放下，笑笑，“韩总，有什么吩咐么？”

“吃饭。”他弯低腰坐进车里。

“哎？中午的饭局我也要去吗？”她一时不解，忙追上他。

韩绍之前没带她去过这种场面，事发突然，她心里没底，也怕给他丢脸。

司机默默把车开走，韩绍一路都很沉默，不时低头在回复消息，看起来特别忙，林可意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不久后，商务车在一家饭店门外停下。

林可意环顾一圈，才发觉这是她第一次见齐总的那家老字号。她对此地回忆并不美好，总是容易联想到余显扬和阿佑的丑陋嘴脸。

而难以避免地，萦绕在她心头好几日的秘密心思再度浮起……

她悄悄抬眼瞥了瞥韩绍，他面色平淡地走进大门，被姿态殷切的经理领进了小包厢。

林可意后脚跟着进门，屋里空无一人，桌上也只摆了两副餐具，她又忍不住低低“哎”了声。

韩绍问：“除了拆鱼羹还想吃什么？”

林可意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动作缓慢地靠着他旁边坐下，小小声：“我都可以的，不挑食。”

韩绍也没跟她纠缠，转头和经理说了几道常吃的经典菜色。

服务员撤出去后，屋里变得很安静。

韩绍一边喝茶，一边浏览工作文件，并没打算要跟她解释太多。

林可意静坐了会儿，一时无事可做，也拿起手机翻查着未读消息。

她把唐小山的微信改好备注，又回了条销售部那边发来的小问题，这才留意到李秀怡早前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师妹，以后多多关照啊】

【你们赶着去跟谁吃饭啊？走得这么急，本来还想跟韩总约下次开会时间】

【要不你帮我说一声？】

她犹豫着抿抿唇，轻缓地抠了抠手指，独自想了会儿，隐约猜到韩绍的想法——他该不会怕别人说他跟项目策划人走太近，私交过密，其后暗箱操作才选了琥珀游戏，所以在公开场合才对李秀怡百般避嫌？

照之前她几次撞见二人约会来看，韩绍对她不至于那样冷淡才对。

事情想到跟前，这倒符合他一惯秉正的作风，万一被有心人拿去作文章，这种绯闻对项目本身也不利。

她暗叹韩绍考虑全面，琢磨片刻，才尽量得体地回复李秀怡。

【师姐不用这么客气的，以后还要多多跟你学习！】

【开会时间你可以找周助敲一下，她比较清楚韩总的行程，免得耽误你时间了】

她下意识认为李秀怡前面的问题只是客套，主要还是为了引出正文，推进项目。

她只道回答滴水不漏，松了口气，把手机搁在台面，又悄悄瞥了眼韩绍。

温言那天跟她抖漏的消息时不时在心间起伏，如果韩绍果真早想拿销售部开刀，又不愿牵连无关人员，所以……她能在试用期后顺利留下真是他的意思？

她因这个问题困扰许久，不愿自贬能力，却又躲不过种种疑惑和流言，只想弄个明白。

林可意又偷偷看了看韩绍，猝不及防视线撞个正着。

她一怔，只见韩绍气定神闲地放下手机，语气平淡：“怎么？”

林可意轻轻一咽，拿出不多的勇气，小声问：“韩总，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梁真姐会选我当她的助手？”

她想了个最合适的措辞，也不至于真胆大包天在老板面前当傻子。

“我怎么知道？”韩绍慢慢喝了口茶。

林可意被这话噎了一下，她想开诚布公不当傻子，谁知韩绍反倒跟她装傻。

她稍垂下脑袋，无话可说。

韩绍瞧见她蔫蔫的模样，唇边隐笑，低声道：“原因很重要么？”

林可意抬头看向他，表情认真，“重要的，至少对我来说重要。”

“理由？”

“毕竟谁也不想承认自己能力不足吧？”她语气坚定。

这个理由简直无懈可击，连韩绍露出意外的神色。

他稍稍挑眉，忍住逗她的念头，正声：“我身边不养废物。”

林可意眼睛一瞪，圆润好似出水珍珠，还不及开口，又听韩绍接着说：“我赶你走了么？”

她不知哪来的冲动，低下头小声嘟囔：“第一次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有……”

这话一字不漏被韩绍听去，他冷瞥她，“那还说错你了？”

“……”林可意无法反驳，回想起刚入职的懵懂迟钝，心有余悸，“我，我虚心认错。”

她忙投降，心底自然感激韩绍这段时间的帮助，又看着他笑了笑：“韩总，我以后一定认真工作，不辜负你的信任！”

韩绍沉默瞥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林可意悄悄打量，总觉得他又在嫌弃她似得……

她不自然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眼见气氛缓和，便好心道：“噢对了！韩总，刚刚师姐，”她一顿，暗道失言，忙改口，“李总问我什么时候方便再跟你见面开会？”

韩绍蹙眉：“你答应了？”

林可意忙摇头，又讪讪一笑：“那个，因为我不清楚你的行程嘛，不敢随便回答，我让她跟周助敲时间比较方便。”

她眼神里带着试探，小心看向韩绍，“我是不是……不该推脱她啊？”

他唇边浮起丝明显笑意，转眸朝她一瞥，“是啊。”

林可意一怔，暗道糟糕，忙拿起手机想要挽回：“那、那，不好意思韩总，我不知道！我现在跟她约时间？”

谁料韩绍大掌一伸，倏地从她指间抽出手机，转势搁在桌上，语气颇有无奈：“吃你的饭，话这么多。”

林可意读不懂他的心思，可这话听着像是不要她多管闲事的意思，她才不想管，悄悄撇撇嘴，专心埋头喝眼前那盅拆鱼羹。

她想起韩绍上次说这里的拆鱼羹更加滋味，眼下浅尝，只觉果真名不虚传。

她吃到美食，不由心情大好，暂把工作琐事抛之脑后，专心享受这家她惦记已久的老字号。

因着这几日加班，她与韩绍接触频密，连带着与他一同吃饭也不再有早先微妙的尴尬心境。

韩绍偶尔会跟她解释某道菜的做法，她好奇，听得津津有味，无形中感慨他似乎无所不知。

而韩绍从不贬低她的天真没见识，也不因她的无知展现令人不适的傲慢，见她感兴趣还会多说几句。

两人一同回了公司，正值午休时分，周婧和张淼都不在工位。

林可意大半天精神紧绷，难得闲下来，困意席卷，又怕临时有工作，悬着一颗心只敢趴桌上闭目养神。

谁知不过进出门的功夫，韩绍已从办公室出来。

林可意听见动静，忙挺直半身，“韩总，怎么啦？”

韩绍像是刚跟谁通过电话，手机握在半空，转眸瞧出她的困倦，“困就去里面睡，关好门，没人会进去。”

林可意以为自己梦游，愣了几秒，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等下去买杯咖啡就好，不是很困。”

韩绍没再搭理她，转身去了专梯。

她用手拍了拍眼睛，努力打起精神，看了眼时间，离下午开工还有半小时。

她发微信问章雪要不要喝咖啡，两人一拍即合，约好在楼下碰面。

章雪一路调侃她现在变成大忙人，想要见一面都难，林可意跟她说笑几句，回公司的电梯上正好收到徐荔思的微信，让她去趟销售部。

林可意跟章雪在前台分别之际，正好遇到三组同时出来拿下午茶。

他们见到林可意，阴阳怪气地捧了几句，字里行间飘满酸溜溜的味道。

章雪小声道：“别理他们，男人老狗小肚鸡肠。不就是看你去了总裁办眼红，现在身后又没余经理当靠山，只能嘴上找点存在感。”

林可意只是无奈笑笑，不想对此发表看法。

她从徐荔思的办公室出来，原来还是为了确认温言买房后续的事。对方迟迟不确定好具体楼栋户型，正式合同没法归档，财务部门也难做。

她答应会尽快落实，刚摸出手机打算问问温言最近是否有空，一抬眸，正巧见着陈树怀自走廊那头走来。